作者:沧海明珠
管弦之声悠然而起,是早就准备好的宫廷乐师开始奏乐了。
有宫女上前为众人斟酒,赵祯举杯,朗声笑道:“来,请诸位公卿和宗族亲眷们与朕同饮一杯。”
赵承泓举杯起身,朗声道:“陛下喜得公主,臣等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众人也都举杯附和。
“好,同饮。”赵祯说着,仰头把杯中美酒饮尽。
众人都跟着一同满饮一杯,然后纷纷落座。
十八个舞姬袅娜而至,在繁华之间翩然起舞。
赵祯扭头看着身边的忘忧,开心的举杯,说:“朕该感谢皇后。”
“陛下言重了,这话臣妾可不敢当。”忘忧举杯跟赵祯轻轻碰了一下,“臣妾更要感激陛下的厚爱。”
真心相爱的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便足以知道彼此的心意。
赵祯心满意足,仰头把杯中之酒饮尽。
一曲舞罢,王公和诰命们分别向帝后敬酒祝贺。
赵承渊协同丁素云一起上前敬酒时,忘忧看着赵承渊微微一笑,问:“吴王也喜得爱女,本宫也要向你道贺。来人”
一直侍立在皇后身后的宫女姜兰端着一个托盘上前两步,对赵承渊说:“这是皇后娘娘给吴王爱女的赏赐。”
赵承渊忙躬身道谢:“臣恭谢皇后娘娘。”
忘忧淡然一笑,又问:“本宫记得吴王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当年我林氏迁祖茔时,吴王曾准备了许多小孩子的衣物送到余家庄。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十分欢喜吧?”
赵承渊心里一愣,但依旧面不改色的躬身,应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自从得小女,臣每日都喜不自胜。”
“哦?只有喜不自胜吗?难道就一点都不后怕?”忘忧笑问。
赵承渊心里咯噔一下,躬身回道:“臣,的确是后怕。”
忘忧的笑意有些冷,淡淡地说:“一个女子为你怀胎十月,忍受喜病之苦,又有分娩之痛,你应该好好地珍惜才是。身为男子,也不要只想着自己的功业。否则,有朝一日万一失去,后悔都来不及了。”
“皇后娘娘的教导,臣铭记于心。”赵承渊再次躬身答应着。
忘忧莞尔一笑,又对丁素云说:“素云,本宫看吴王的脸色不大好,你要好好地照顾他啊!”
丁素云摸不清忘忧今天是为了什么而为难赵承渊,但天子在侧,她自然不敢放肆,忙福身应道:“是,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导。”
忘忧也不再啰嗦,点头说:“好,你们回席上吧。今日高兴,可多饮几杯。”
赵承渊携丁素云躬身退下,并没有急着回席上去,而是借着去给别人敬酒的由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你之前去未央宫觐见,是不是胡说了什么?”赵承渊蹙眉问。
“天地良心!”丁素云一脸的无奈,“我与王爷生死同舟,息息相关,如何会去皇后面前编排王爷的不是?听皇后的话中之意,分明是在谴责程氏入宫频繁,险些在宫中分娩之事。这件事情我一说说不妥不妥,可”
“好了,闭嘴吧。”赵承渊心里十分烦躁,其实他早就从杨太妃被幽禁的事情上察觉到了端倪。今日忘忧直接把余家庄的那个孩子提起来,分明就是警告的意思。她肯定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这样说的。
丁素云看赵承渊心烦气躁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劝道:“王爷有什么心事先藏一藏吧,这里是大内,到处都是人,叫人瞧见了更不好。”
赵承渊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有人问及,就说我有了醉意,在这边吹吹风。”
丁素云默默地福了一福,转身往宴席间去了。
赵承渊回头看了一眼喧哗热闹的瑶华台,则往另一边走去。御花园的每条小路他都熟悉,闭着眼也能找到想去的地方。一从翠竹之后便是一条小溪,这是从外面引入的活水,溪水直通莲池。赵承渊在西边一从菖蒲旁边坐下来,看着缓缓地水流沉沉的叹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一步步走来,结果跟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而最可悲的,是张太医明明诊断程氏腹中的孩子是男孩儿,可生下来却是个丫头。
他原本就不喜欢程氏,更不会喜欢她生的孩子。
听着瑶华台传来的丝竹之声,再想想赵祯看着忘忧的眼神,赵承渊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个笑话。
“王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独坐?”背后传来一记轻叹,随之一个修长的身影倒映在溪水中。
赵承渊回头,看见刘少奢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站在身后,遂笑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歌舞没什么意思,左右太吵了。我只想清净的喝酒,所以就转悠到这里来了。”刘少奢在赵承渊身侧坐下,仰头望嘴里倒了一口酒,吞下之后把酒壶递了过来。
赵承渊接了酒壶,也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吞下后方叹道:“我这心里烦得很,所以一个人在这里躲清静。”
“烦?你喜得爱女,正应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可烦的?”刘少奢轻笑道。
“可太医院的人一直说这一胎是儿子的。”赵承渊长叹一声,摇头说:“我已经将近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岂能不烦呢?”
“这事儿啊?”刘少奢自嘲的笑了笑,又吞了一口酒,方说:“我也到了而立之年,却连个媳妇都没有呢。我岂不是比你还烦闷?要我说,人生之事难尽如人意,随着方就着圆,凑合着过罢了。活得太较真了也是累。”
“还是你活得明白。”赵承渊从刘少奢的手里拿了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刘少奢盯着赵承渊看了半晌,方笑道:“其实你若是想明白,自然会比我更明白。只是你自甘沉醉不愿醒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承渊掩饰地抹了一把嘴角。
刘少奢没头没脑地说:“痴情总被薄情负,多情总被无情伤。”
赵承渊心中一震,暗想难道刘少奢也知道了什么?
刘少奢回头见赵承渊盯着自己,且目光异样,因笑问:“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这话里是不是有话?”赵承渊蹙眉问。
刘少奢放荡一笑,起身说道:“不过是感慨罢了。想来王爷跟丁王妃琴瑟和鸣,是不能体会我这种孤独寂寞的。走啦!再不回去,就要被他们罚酒了。”
第279章 进位,皇后出手
赵承渊想要就藩的想法就这样被赵祯轻飘飘的拒绝了。这让赵承渊的心里很是没底,他摸不准赵祯的心思,又想不到好的办法去打探,现在的后宫再不是太后垂帘听政时候的样子了,自从杨太妃去诵经祈福之后,这里便成了一个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城堡。
灵熙公主的满月宴散了之后,吴王府也举办了一场满月宴,只不过王府这场宴席请的人很少,除了贤王府,裕王府之外,也就请了沈家和林家。不过林逸隽夫妇寻了个借口没来,倒是备了一份厚礼让沈夫人帮忙带了过来。
忘忧已经赏赐过礼物,便不再理会此事。倒是白敏姝备了一份厚礼悄悄地送到了丁素云的手里,让丁素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是散了宴席之后,丁素云把礼单拿给赵承渊看,赵承渊看完之后轻笑一声,喃喃地说:“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儿吗?”
王素云纳闷地问:“王爷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谁打了咱们巴掌?凭什么贤王府给一个甜枣再说,这白娘子单独送了一份贺礼并不在贤王府之内,她这颗甜枣怕也不那么好吃吧?”
“难道你不知道她是皇后的人吗?”赵承渊说着,把礼单丢到一旁。
“她和蓝夫人的确是靠着皇后娘娘的,但”
赵承渊摆摆手打断了丁素云的猜测,说:“不用想了,回头找个时间进宫谢恩吧。”
丁素云没再多说什么,过了几日刚好外面送来两盆双色的秋海棠,丁素云便叫人抬了海棠进宫去给皇后请安。
自出了满月之后,忘忧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小灵犀也逐渐长开,粉团儿一样的小脸越发惹人怜爱。王樱每日过来都要逗弄她一阵子。丁素云来的时候,王樱恰好也在。
互相见礼之后,忘忧看着那两盆开得繁盛的秋海棠说:“这海棠开得这样好,花儿半红半白仿佛美人脸,叫人看着就喜欢。”
“这是花匠新培育的品种,说起来也是无心插柳之作。”丁素云笑道。
“你们府里的花匠倒是个有心思的,比这御花园的花匠还好。”忘忧笑着看了一眼王樱。
王樱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御花园里许久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了,是该让内廷司的人去寻些新人进宫当值了。”
“娘娘若是愿意,臣妾明儿就把府里的两个花匠送进来当差。”
“这怕是要夺人所爱了。”忘忧笑着摇了摇头,又不经意地给何妈妈使了个眼色。
何妈妈上前说:“娘娘,小公主怕是饿了,该抱下去喂奶了。”
“去吧。”忘忧点点头。
“灵熙吃饱了总要睡一会儿,我去瞧着她睡觉,省的她睡醒了找不到人。”王樱说着,也福身告退。
一众人等呼啦啦离去,小花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忘忧低头品茶,半晌不语。丁素云的心中便有几分忐忑。
“素云啊。”忘忧终于开口了,言语神态中竟带着几分沧桑。
“皇后娘娘。”丁素云忙起身离座。
“你入吴王府有几年了吧?”
“回娘娘,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嗯,日子是不短了。”忘忧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株双色秋海棠,又问:“在吴王府这几年,你日子过得可还舒心吗?”
丁素云微微一愣,心想自己一直以来都把皇后当靠山,有什么烦难之事都跟她讲,今日她这样问,又是什么意思呢?
“赵承渊待你可好?打理偌大的吴王府你可觉得辛苦?”
丁素云忙提着裙角跪下,回道:“回皇后娘娘,王爷待臣妾礼敬有加,他是臣妾倾心恋慕之人,为了他辛苦些也是心甘情愿的。”
“礼敬?夫妻之间难道不应该是恩爱吗?礼敬二字,未免过于疏离了吧。”
丁素云听了这话,心里忽然一阵慌乱。低着头没敢出声。
忘忧低头看着她,又问:“前阵子,程氏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日日进宫请安,所为何来?”
“娘娘恕罪!”丁素云立刻俯身请罪,此时此刻她贴身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
对于程氏这个人,丁素云一向是不喜欢的。平心而论,她一心求一个孩子,吃了多少苦药汁子都没有结果。那日,管家娘子忽然来回,说厨娘程氏有喜了,是王爷的血脉。她的一颗心都要碎了。然而她虽然是侧妃,但也是主理王府中馈之人。自然也该拿出主母的气度来为程氏安排一切,可内心深处又如何不恨?
当恨意汹涌之时,丁素云也曾想过下狠手。
然而自从程氏怀孕之后,赵承渊对丁素云更加宠爱,日日留宿,且推心置腹。跟她说了许多心中的酸苦之事。
丁素云一下子沉溺进这柔情蜜意里,便一心一意做起了贤妻,直到程氏那日临产。
那时,程氏的产期还有半月,她进宫请安之前还专门找了郎中把脉,说胎像安稳,可以出门走动。
然半日之后,程氏被马车拉回来,孩子已经生在车里,这让丁素云惊慌失措之余也暗暗地起了疑心。偏偏当晚,宫中又传来消息说杨太妃自请佛前跪经祈福,闭门不出。丁素云一向机敏谨慎,出了这些事情她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于是悄悄地查了查,便查出了一些令人心惊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来,丁素云寝食难安,她知道总有一天事情会败露,她甚至想到了当初丁府被抄家的情景。却没想到是皇后摒退众人,私下单独询问此事。
“求皇后娘娘恕罪。”丁素云匍匐在地上,作出最恭谨卑微的姿态。
忘忧看着她消瘦的后背,半晌方叹道:“你且平身吧。”
“臣妾无能,发现端倪之时一切都晚了。还请娘娘赐罪。”丁素云直起身来但依旧跪在地上。
其实,程氏和杨太妃当日的情形以及来龙去脉忘忧早就查问清楚了。赵祯原本就无心瞒着她,王樱更是她的心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对她隐瞒。但忘忧也知道,自己分娩,养月子,都是要紧的事情。
一切仇恨算计在没有一个好身体的情况下都是浮云。
忘忧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她绝不会让灵熙承受没有母亲疼爱的痛苦。所以这些天来她佯作不知,安心地养身体。而且她也相信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赵祯不会无所作为,这个至尊之位上的男人内心如何记仇,身为他的妻子,忘忧心里是很明白的。
但她不想让赵祯出手,因为她深知此事是因自己而起,那么就应该由自己来了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