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第246章

作者:沧海明珠 标签: 古代言情

  赵祯皱了皱眉,又吩咐张四平:“再叫人抬一顶肩轿来。”

  “是。”张四平说着,回头叫人去抬肩轿。

  “哎呀,这是怎么了?”一个清瘦的身影从梅树之后走出来,似是猛然才看见赵祯,忙上前两步躬身行礼:“臣妾王氏参见陛下,臣妾多吃了几杯酒随意走动至此,不想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臣妾姐姐的面子上开恩恕罪。”

  “你是?”赵祯看着眼前做少妇装扮的王桐,眉头皱的更深。

  “回陛下,臣妾是护军副统领沈熹年的娘子。”王桐回道。

  “原来是贵妃的妹妹。平身吧。”赵祯的神色缓了缓。

  王桐躬身谢恩,又对坐在地上的张俞颖福了一福:“臣妾见过张昭仪昭仪的手伤了,臣妾扶您起来吧。”说着,她上前去挽着张俞颖的手臂把她从雪地里扶了起来。

  “多谢王娘子。”张俞颖心里烦透了这个半路闯过来的人,起身之后便把手从王桐的手里抽了出来。

  “你来的刚好,先送张昭仪回去吧。”赵祯说着转身便走,走了两步方又吩咐张四平:“叫太医直接去张昭仪的住处。”

  张四平应了一声,又招手叫过一个小内监把天子的话重复了一遍,便急匆匆追着天子的脚步离去。

  王桐看看左右,又见张俞颖有些瑟瑟的,便劝道:“张昭仪,这里风大,我扶你去那边背风的地方坐一坐吧。”

  张俞颖原本就因为王桐加了她喜欢的沈熹年而不喜欢王桐,再加上这会儿好好地计划被王桐打乱了,又让她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一时之间张俞颖的心里烦透了王桐,遂没好气地说:“不必了,你还是赶紧的去宴席上应酬吧。”

  王桐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张俞颖满心的不喜,遂叹道:“昭仪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现在这个样子站都站不稳,身边也没有服侍的人。况且,是陛下让我送你回去的,难道我还敢抗旨不成吗?”

  张俞颖无法再反驳,只是冷着脸站在风里等。

  王桐叹了口气,把自己肩上的白狐披肩摘下来裹在了张俞颖的肩上。

  带着体温的皮毛抵挡着寒冷的风,让张俞颖心里的火气无处宣泄,只撇开视线看一旁的梅花。幸好四个小内监抬了肩轿过来,王桐扶着张俞颖上了肩轿,送她回祥鸾阁去。

  原本张俞颖是打算把赵祯引到祥鸾阁来坐坐,就怕什么都不会发生,只让他来坐一坐,喝口茶也好。所以她出去的时候把画眉留在阁里预备着茶食点心。画眉为了自家主子无不尽力,各色都准备好了,等来的却不是要等的人,一时间很是惊讶。

  王桐不便多说,只吩咐:“一会儿太医要过来给张昭仪瞧伤,你速去收拾一下。”

  画眉这才看见张俞颖那只用帕子裹着的手,但因有外人在也不好多问,忙上前搀扶着张俞颖入内安坐,又吩咐小宫女给王桐上茶。

  太医很快过来给张俞颖清理过手上的伤口之后又给了两贴治扭伤的膏药,叮嘱了注意事项后离去。

  画眉这才向王桐道谢:“多亏了王娘子送昭仪回来。”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可怜人遇到可怜人罢了。”王桐看了张俞颖一眼,眼神里显而易见还有话说。

  画眉极有眼色,忙躬身说:“这茶冷了,且吃了酒也不好再吃茶,王大娘子请稍作片刻,奴婢刚蒸好了酥酪,这就给昭仪和王娘子端来。”

  “再把早起烤的梅花酥拿来给王娘子尝尝。”张俞颖说。

  “是。”画眉答应着退了出去。

  一时暖阁里没了旁人,王桐方轻笑道:“张昭仪这次的亏是吃的大了些。”

  张俞颖冷笑道:“你若是想要嘲讽我,我劝你就此罢休。天子眼里没有我,那沈熹年的眼里也没有你。”

  王桐也不生气,只悠悠地叹道:“所以说,我们都是可怜人呐!”

  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张俞颖翻了个白眼,又低下头去。

  好半晌无语,小小的暖阁里静悄悄的,唯有炭盆里的炭火燃烧的声音。忽而,王桐轻叹了一声,幽幽地问:“张昭仪将来有什么打算呢?这宫闱深深,寂寞如雪,你这大好的年纪就这般蹉跎了?”

  张俞颖自嘲一笑,摇头叹道:“这四角宫墙之内,不过是混日子罢了。我能怎么样呢?别说一个小小的昭仪了,就算是贵妃,不也是干耗着吗?”

  “我那姐姐是真”王桐冷笑着摇了摇头,“她自己愿意画地为牢罢了。”

  张俞颖瞧着王桐的神色,问:“瞧你这意思,是跟你的贵妃姐姐闹的不愉快了?”

  “没什么愉快不愉快的,不过是各有所求罢了。”王桐跟王樱的心思是不同的。

  王樱身为长房嫡女,自幼被教导以家族荣誉为先,为了王氏一族的荣耀她没什么不能做的,王桐身上没有这样的负担,她在嫁给沈熹年之前只是一个娇养在深闺的名门闺秀,即便知道自己的婚事是一场阴差阳错,但穿上嫁衣的那天依旧幻想着拥有举案齐眉,郎情妾意的美满姻缘。毕竟沈熹年有才有貌又有身份,是京都闺秀们竞相思嫁的第一人选。

  然而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王桐嫁入靖西候府之后,沈熹年对她一直不冷不热,表面上维系着夫妻的面子,私下里却不愿跟她多说一句话。

  起初的时候王桐以为是彼此不熟悉,又或者是妹替姐嫁的事情让沈熹年心里也别扭着。

  然而日子久了她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自己的丈夫之所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原因是他的心里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姐姐,而是那个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女人!

  发现这件事情之后王桐曾一度疯狂。她寻了个理由回了娘家大闹一场,之后被长兄狠狠地训诫了一番,被送回了靖西候府。再回侯府,她心里的疯狂怨愤都化为了仇恨,这笔仇恨都记在了忘忧的头上。

  原本王桐想借着这次宴会的机会跟她的姐姐套一套话。她希望王樱的心里也恨皇后,然后她们姐妹就可以联起手来报这个仇。然而王樱非但不如她所想,且对皇后深信不疑。原本王桐正失望时,恰好看见了梅林之中的那场好戏,顿时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张俞颖这个同样思嫁沈熹年的人如今过得这样狼狈,可不正好是上天送到自己面前的盟友么?

  “各有所求?”张俞颖挑了挑眉梢,冷笑道:“我以为你嫁入靖西候府,为的也是你们王氏一族的百年荣耀呢。如今看来,你竟不是这样的?”

  王桐冷冷地斜了张俞颖一眼,哼道:“王氏一族的百年荣耀自然重要。身为王氏之女,我也愿意为了家族的荣耀去拼,去争,求谋求。但是,我不会傻到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妄想保住宗族的荣耀。”

  张俞颖一听这话便明白了王桐接近自己的用意,不由莞尔一笑,说:“原来是我之前错看了你。想不到你竟是一个极其明白的人。”

  “若没有枯槁萧索之中刻骨的孤独,又如何会明白这些呢?”

  王桐话音刚落,画眉便端着酥酪和点心进来了。于是二人相视一眼后,按下此话各自取了酥酪慢慢的吃着,心里也各自悄然算计接下来的事情。

  此时宴席之上的忘忧全然不知道有人已经凑在一起在背地里算计着自己,只管坐在赵祯身边看着歌舞,品着美酒,在觥筹交错之间思量着未来的大事小情。

  赵元姝趁着一曲既罢,端着酒盏行至赵祯面前向天子祝寿。

  赵祯心里再不喜欢这个姑母,面子还是要给的,遂端起酒杯跟她寒暄。

  喝完杯中酒之后,赵元上前一步说:“陛下,我还有一愿,想借此机会讨陛下一个旨意。”

  赵祯微微蹙眉,心里想着赵元姝会提处什么样过分的要求,然碍于颜面,依旧说:“姑母请讲。”

  赵元姝面露悲戚之色,叹道:“这些日子,我隔三差五的梦到父皇。因此猜想着父皇龙驭宾天之时我尚年幼,他心里应是记挂我的。为人子女者,在父母生前不能尽孝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所以我想去皇陵为父皇守灵诵经略尽一点孝心。还请陛下恩准。”

第291章 集市,刚硬书生

  宴席之上有一大半人被赵元姝的这番话给弄晕了。

  赵祯也是看了一眼忘忧之后才缓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方说:“姑母的这番孝心令人感动,相信皇祖父在天有灵也会觉得欣慰的。只是皇陵行宫里很是清苦,姑母已经年过半百,朕于心不忍。”

  “我的身体很好,什么病痛也没有。陛下不必担心。陛下也说我已经年过半百,人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我不想留什么遗憾。还请陛下恩准。”赵元姝诚恳地说。

  赵祯又看了忘忧一眼,柔声询问:“皇后以为如何?”

  忘忧故意思虑了片刻,方说:“既然大长公主坚持要去,陛下就成全了她的一番小心吧。不过陛下担忧皇陵清苦也是有道理的,大长公主是皇族血脉,若有闪失,陛下和臣妾将来也难见祖宗。臣妾想便从臣妾的私库里出一份银米,再挑几个懂养生的宫人跟随去服侍伺候,好让大长公主能够安心地为圣祖皇帝诵经祈福。”

  “如此这般的话,朕就放心了。”赵祯点头说。

  当下事情已经定下来,在座的众人都摸不清赵元姝先是口出狂言,之后又自请去皇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想来敢在天子寿宴上说那些疯话,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眼看着日头西斜,天子的酒意渐渐地上来了,便寻了个借口离席去歇息。大臣们以中书令王著为首,皇室宗亲们以贤王世子赵承泓为首,大家又凑在一起饮了几杯,便各自尽兴而归。

  当晚,忘忧让未央宫的小厨房准备了一桌精致的宴席,把王樱请过来,二人带上灵熙又单独给赵祯祝寿。

  王樱悄声问何妈妈:“皇后娘娘可有打发人去叫张昭仪?”

  何妈妈便引着王樱至僻静处,把张昭仪在梅林中摔倒受伤的事情跟她一五一十地说了,顺带提了一下王桐的事情。

  王樱没想到自己的堂妹居然跟张俞颖凑到了一起,一时间心里觉得堵得慌。开宴之后,她向赵祯敬了酒,便寻了个借口先告退了。

  当晚,赵祯自然是宿在未央宫,第二日便借着醉酒的由头没有去前朝议事。想着,无非是那几个耿直的言官免上了几分奏折劝诫,反正左不过是劝诫弹劾,身为天子,就算是打个喷嚏咳嗽一声都有人指摘,赵祯并不在意。只在早膳后跟忘忧一起换了平民的衣裳,只带着李舒和张四平二人,悄悄地出皇宫往大相国寺逛集市去了。

  冬日的大相国寺集市并不受天气的影响,即便是冰冻三尺,这里也是十分的热闹。

  忘忧穿着茄紫色的皮袄子,脖子里围着雪白的狐皮围领,外面罩着一件鸦青色棉缎的斗篷,从头到脚的深颜色越发显得她亭亭玉立的身段以及桃花般艳丽的容色。

  “来,慢点。小心脚下有冰。”赵祯伸手拉着忘忧的手,叮嘱她小心的踩着一片结了冰的路,走到一个杂货摊跟前。

  “公子夫人,想买点什么?”货郎拿起一个拨浪鼓转了几下,热情的推荐着:“两文钱一个拨浪鼓,拿回家哄哥儿玩,保证不哭不闹,听话吃饭”

  “这个是什么机扩?”赵祯拿了一个鹅蛋装的木球问。

  货郎呵呵一笑,颇有几分得意的说:“公子果然识货!这虽然也是哄孩子的小玩意儿,但却是不远万里从狮子国传过来的巧妙东西,按一下这里,这个球就可以拆成二十七块,但拆开之后再要原样装起来可有些难喽!”

  “这个挺好的,我们买回去给灵熙玩儿。”赵祯说。

  忘忧笑着摇头:“灵熙才几个月大呢,哪儿就能挽这个了?”

  “她总会长大的嘛。”赵祯说着就把东西往袖子里塞。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啊,这个小玩意儿可贵呢。”货郎打量着眼前这二人,见他们衣着不凡,相貌更是清贵,又笑道:“不过这点小钱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的。”

  “哦?你倒是说说这东西多少钱?”忘忧挑眉笑问。

  货郎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哈哈!”忘忧笑着摇头:“你倒是不贪。”

  “嘿嘿,小的不过是升斗小民,自然不敢在公子夫人这样的贵人跟前放肆的。”

  忘忧叹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还是个听懂规矩的人呐?”

  “这个自然!这里是堂堂汴京城啊!天子脚下,谁敢无理取闹呢。”

  “你说的比长得还好听,只是依旧挡不住一颗贪财之心啊!”忘忧从赵祯手里拿过那只木球,丢回货郎的篮子里,“你以十倍的价钱谋利,还说自己不敢无理取闹?”

  “这这可不敢啊!”货郎一脸冤屈地看着赵祯,“这位公子您明察,小人真的不敢以十倍价钱谋利啊!”

  “这个小东西我小的时候见过,不过百钱就能买到。你现在开口就要十两银子,就算我们拦腰砍价,你依旧有十倍的利。还狡辩?”

  货郎还想申辩,旁边一个白衣书生替他开了口:“这位少夫人是多少年没有上街买东西了?你说你小时候买这个物件儿不过百钱,你可知道十几年前这汴梁城里一个羊肉酥饼要多少钱?而现在又要多少钱?而这西域来的轻巧机关玩意儿自从西边的榷场关闭之后,已经十分的罕见了!别说十两银子,就是二十两银子也不足为奇。”

  赵祯蹙眉打量着来人,脸色有些阴沉但却没有发火。

  忘忧听这人话里话外都对当前的时政多有看法,也不便多言,只说:“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个东西我们不买了。你若想要,尽管买去。”说完,她拉了赵祯的手转身便走。

  “买不起就说买不起嘛,何必扯这么多废话。真是猪鼻子里插大葱,你装什么象呢?!”又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从旁边喊了一嗓子。

  赵祯的脸色越发难堪,忽然顿住脚步看向那人。但见那家伙身形修长面容消瘦,天生一副刻薄寡廉的样子,即便穿着上等的猞猁裘依旧遮不住一身的奸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呃看什么?说的就是你穿的人模狗样的却连十两银子的小玩意儿都计较。”那人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一边奸邪的笑着一边往赵祯面前走,三角眼在忘忧的身上扫过,咂舌道:“真是好俊俏的小娘子啊!看得爷我这心里猫抓一样。喏,这小娘子陪爷吃杯酒,这五十两就是你的了。”说着,他竟然抬手把银票往赵祯的胸口上拍。

  李舒的一双瞳眸早就布满了血丝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东西了。就在那只猪手刚抬起来的时候,李舒飞起一脚踹到那人的小腹上。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被踹出一丈远,蜷缩在地上嗷嗷的叫着,翻滚着,骂着脏话。

  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张狂?!”之前说十两银子不贵的那人怒而上前,指着李舒斥责:“堂堂天子都城,你竟然当街行凶!可把我朝律法放在眼里?!”

  李舒想要上前制服这人,却被赵祯抬手拦住:“很好,你既然说我朝律法,那么刚才这个混账东西对我的妻子出言侮辱,又该当何罪?!”

  那人梗着脖子说:“不管他犯了什么律法,都应该交由官府处置。你的家丁忽然出手伤人便是你的不对。”

  “交由官府?”赵祯忍不住冷笑摇头:“只怕把这混账东西交给官府,等着他的就不是一条性命就可以了事的了。”

  “你这人好大的口气!他对你的妻子出言不敬,自然是该打该罚,你却要他一条性命还不够,你以为你是天上之人吗?”这书生模样的人挺胸指责赵祯,衣服大义凛然的样子,且不忘拉动两旁的百姓:“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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