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小酌
“妾身见过昭媛娘娘。”阿妧和苏贵人忙行礼。
温昭媛是个温婉亲和的性子,虽是才貌都不如愈发性情相近的淑妃,却也有自己的长处。比起只知奉承皇后的贤妃、给皇后出谋划策的李修仪,她倒是时常劝着皇后宽和的人。
宫中低品阶的宫妃,有事倒也愿意去找温昭媛。
对于皇上来说,温昭媛虽是冯太后塞进来的人之一,却难得知情识趣,低调不惹事。
“不必多礼,熙贵仪今儿可是寿星。”温昭媛笑盈盈的道:“本宫代皇后帮妹妹操持,若有不尽意的地方,妹妹只管说。”
阿妧的目光在周围微微一扫。
落云阁不远处就是莲池,傍晚起风时似有阵阵荷香送来。且看里面的布置,显然还安排了管弦丝竹的演奏,极热闹又不是雅致。
“娘娘费心了,妾身感激不尽。”
温昭媛让两人坐下说话,不多时又来了刘选侍、张采女这样位份不高,也并不依附于人的宫妃,等宁昭容带着大公主过来时,着实让大家惊讶了一番。
“温昭媛安好。”宁昭容和她同为从二品,主动向温昭媛问好。
阿妧等人忙起身给宁昭容和大公主行礼问安。
虽说宁昭容出身不显、位份并不高,可她抚养着大公主,在某种程度上,她带着大公主行动,需要皇上的默许。
得知大公主也被带去时,后宫中的人心思活络起来,皇上会不会去?
正当一众宫妃准备匆匆装扮去落云阁时,景和宫又传来消息,说是郑贵妃旧疾复发,皇上已经从福宁殿赶了过去,皇后娘娘也往景和宫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温昭媛歉然的对阿妧道:“熙贵仪,今儿怕是要委屈你了。”
阿妧忙识趣的道:“妾身明白,既是贵妃娘娘病了,咱们本该去探病才是。若往后得了闲,再聚也是。”
这是郑贵妃明摆着给阿妧没脸,大家心知肚明。
温昭媛自觉对阿妧有亏欠,一行人离开时,她特意将阿妧叫到身边。“熙贵仪,贵妃娘娘的旧疾非同小可,只要因这个由头去请太医,皇上就一定回去,往后你就明白了。”
她点到为止,阿妧没有深问。
宁昭容先将大公主送回重华宫,才能再去景和宫,故此大家分开了。
“郑贵妃的心疾是因和而起?”寻找机会,阿妧低声问朱蕊。
郑贵妃入王府时为侧妃,身体很差定然不能入选。且她怀过子嗣,若真的身子差,不会以命相搏。
朱蕊见四处无人,低声道:“奴婢隐约听过,这心疾本不碍事,先前也一直没发作过。后来仿佛为着什么事,还在王府中,贵妃淋了一场大雨,这才引发了病症。”
看起来这件事能引发皇上的愧疚,郑贵妃才使出这一招。
自她入后宫一来,郑贵妃只推说身子不适不去请安,从没有用过这个理由。
到了景和宫后,听说皇上正在陪着贵妃,只有张皇后出来,说郑贵妃禁不住吵闹,让她们先回去。
大家看向阿妧的目光都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她的好日子到底被搅了,皇上放在心上的人,是郑贵妃。
阿妧不负众人期待,露出强颜欢笑的神色。
内殿。
赵峋坐在郑贵妃的塌边,看着郑贵妃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眸,神色不似往日情浓。
“你们主子是怎么病的?”赵峋将春月叫了过来,声音中透着几分冷意。
春月见皇上神色不对,忙跪下道:“娘娘是昨夜着了凉,才引发旧疾。”
偏偏是在阿妧生辰的当日发作,这争宠之意分明。自己还记得她的付出,记得她的情意,可这些日子来,她做得愈发过了,一再试探他的底线。
如今,竟用糟蹋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自己已经给她四妃之首的贵妃,恩宠也是最多的,她偏要跟个小小的从四品贵仪争风吃醋。
赵峋最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蓦地想起那日在阿妧宫中,她忍着痛苦,强笑着说自己无事,非要让他离开。
若阿妧真的用了那药,所受痛苦远超过郑贵妃。
外殿的宫妃们都散了,皇后也已经离开,皇上是给主子留了颜面的。可许是主子的药里被加入了安神的药材,这会儿已经睡了过去,原本计划要留皇上过夜的。
春月有些焦急,不知该怎么办好。
“朕先走一步,两位太医都在这里,贵妃会无事的。”
赵峋起身,深深的望了一眼郑贵妃,拂袖离开。
***
凝汐阁。
阿妧回去后,重新沐浴更衣。
宫人已经知道今日她的生辰宴被郑贵妃给搅黄了,都小心翼翼的服侍着。
“替我取壶芙蓉露来,我要去后院坐坐。”阿妧吩咐了一声,让青梅取出了那件雾云纱裙。
郑贵妃想要打压她,放到今日可是选错了。
皇上正在考验她,正是待她浓情意蜜的时候,又早早送了她生辰礼物,怎么会真的不管不问?
虽是夜里有些风凉,阿妧还是换上了那件天水碧的雾云纱裙,也不许人服侍在旁,自己坐在凝汐阁后院的石凳上,自斟自饮。
阿妧不会饮酒,才喝完两杯,便觉得双颊隐隐生热。
连朱蕊都不能近前,茉香等人只得远远的看着,猜测着自家主子定是伤了心。
皇上待主子那样的好,如今郑贵妃还是能轻易的将皇上抢走。
看着时辰钟已经指向子时,茉香对朱蕊低声道:“要不要把主子扶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朱蕊知道阿妧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道理,当着青梅和青兰的面,她只能无奈的摇头道:“没瞧见主子特意换了衣裳,定是心中想着皇上,咱们怕是难以劝动。”
正说着,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们闻声转头,看向来人竟是皇上时,吓了一跳,忙要蹲身行礼。
赵峋摆了摆手,让她们不必出声。
天色已晚,周围一片阒静,只有虫鸣和风声送来些许花香,阿妧孤单的坐在石桌前。
他一直知道,阿妧是极美的,眉目精致,妩媚多娇。
今夜她特意穿了他送的雾云纱制成的裙子,那雪白的肌肤映着天水碧的颜色,在月光下竟隐隐有种莹润如玉的感觉。手臂上松散披帛轻盈又飘逸,仿佛真的如一抹云雾在她身前似的。
赵峋蓦地想起在清凉苑中,自己随口说的让她生辰那日穿着,她是没有忘的。
他放轻了脚步声,一个人走到阿妧身后。
“阿妧。”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低低的唤她的名字。
阿妧有些迟钝的侧过头,醉眼迷离的望着他,忽然扯出一抹笑容:“皇上,是您吗?”
说着,她又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方才听朱蕊说,她回来后什么都没吃,只拿了壶冷酒自己喝。
赵峋握住了她莹白的手指,她指尖已经冷透了,显然已在这里坐了许久。
“不,你不是。”阿妧摇了摇头,又要去倒酒。
先前还未见过阿妧喝酒的模样,赵峋也拿不住她的酒量如何,这会儿是不是已经醉了。
“怎么不是?”赵峋耐着性子道:“阿妧,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阿妧摇了摇头,挣开了他的手,趴在了石桌上。“皇上、皇上去看贵妃娘娘了。”
若在清醒的时候,阿妧向来知情识趣,从未有过拈酸吃醋的举动。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赵峋越要将她带起来,阿妧偏要躲。她自己站了起来,张开双臂转圈。
“好看吗?”阿妧的杏眸在月色下愈发清亮,她手臂上的披帛随之飘起,如同腾云而来的仙子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离开。“我要穿给皇上看,皇上一定喜欢……”
“这是皇上送我的礼物呢,独一无二,只给我一个人的。”
她自己踉跄着转了两圈,眼看要站不稳摔倒,赵峋忙将人捞入自己怀中。
“不会喝,就不要逞强。”赵峋见怀中的人粉面生春,媚眼如丝,望向他时,眼神却都凝不到一处去,显然是醉了。
阿妧不肯安分,还要挣扎着下去。
“想见皇上?”赵峋拿出哄大公主的耐心,问她。
阿妧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即便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那抹痛苦似乎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不,我不能见。我不要皇上不高兴。”
原本只想来看一眼就走的赵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中,他抱着她回了房中。
当晚,他留宿了凝汐阁。
***
消息传出去,原本没面子的是阿妧,如今竟换成了郑贵妃。
郑贵妃使出旧疾复发的手段,竟也没留住皇上,反而皇上去了凝汐阁,陪了熙贵仪一整夜。
阿妧宿醉醒来,头疼得厉害。
昨日她本是装醉,后来为了更真实些,猛灌了好几口,后来竟真的醉倒在赵峋怀中。
她身上倒干净清爽,想来皇上对一个醉鬼没兴趣。
“主子,喝些醒酒汤罢。”朱蕊端着醒酒汤近前,看着阿妧不住的揉着额角,忙自己上去帮她按摩。“皇上让您不必去给皇后请安,已经替您告了假。”
阿妧艰难的点点头。
她要加重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这样才能让皇上更容易相信她,摆脱腹背受敌的困境。
“主子,夏青去太医院找隗吏目取伤药,顺便带回了这个转交给您。”朱蕊递过去一个细长的瓷瓶,低声道:“主子,您别忘了,隗吏目提醒过您,若不尽快解毒,对身子损伤极大。”
阿妧握在手中,一时间千思万绪。
郑贵妃病着,皇上到底顾及旧日情意,时时去看她,却从未留宿。
阿妧反而承宠过两次,还时常被赵峋召到清凉苑和福宁殿伴驾,不过两人都默契没提起她醉酒的事。
若想要刺探消息,这是最好的时候。
但她本就无意刺探消息给太后,在赵峋面前自是一点可疑的举动也无。
这日照旧是阿妧照旧在清凉苑陪着赵峋批折子,她在一旁的书案上临字帖,两人虽是都不出声,安安静静的竟也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两页大字写完了么?”赵峋抬起头,见阿妧停了笔揉手腕,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