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小酌
阿妧原是听朱蕊说, 大公主见了自己双目紧闭昏迷的模样,哭得很伤心。大公主今年才三岁,阿妧怕她留下阴影, 才恢复了些精神就请苏贵人带大公主来。
“是父皇误会珠珠了。”赵峋从善如流的道:“珠珠最乖了。”
苏贵人之前不算得宠,见到的赵峋多是矜贵威仪的样子,还很少见到他如此温情的一面。
大概只因为皇上面对的人是熙贵仪和大公主罢!
“这次多谢公主帮了妾身大忙。”阿妧轻轻叹了口气,道:“若不是公主说那件绯色的罗裙好看,妾身就要穿纱裙了。”
她才说完,赵峋和苏贵人都回过神来。
苏贵人想起来,幸而阿妧身上的罗裙轻薄,行动起来倒少了累赘,哪怕跌落水中后,也不至于太深。
今日自己便是穿了一身湖蓝色的闪金纱裙,一层层轻纱堆叠在一起,走动起来不仅金色的流光闪动,更有种飘逸轻盈之感。这样累赘的纱裙吸饱了水,岂不是拖着阿妧往更深处坠去?
“熙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苏贵人有些后怕的道:“大公主真是熙贵仪的小福星!”
赵峋想的更深一层。
阿妧只穿了轻便的罗裙,还是难以挣扎上来。
思及此,赵峋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寒意,他几乎能确定是有人要阿妧的命。
“苏贵人,今夜你再照顾大公主一晚,明日朕让人送大公主回重华宫。”赵峋很快收敛了眸中的情绪,对苏贵人道。
听到要回重华宫,大公主眼神中也有了几分雀跃。虽是她喜欢和熙贵仪一起玩,但她也想自己母妃了。
当初将大公主带出来,并不是担心宁昭容的病会传给大公主,只是为了方便让瑞王看女儿。
宫中的流言赵峋亦是有所耳闻,也该让大公主回去了。
可在不知情的阿妧和苏贵人以及其他人眼中,就格外不同。
皇上信任熙贵仪,却不信任苏贵人。
“是,妾身会好好照顾大公主的。”苏贵人垂下眸子,神色温顺。
阿妧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本就不必顾及任何人的情绪,她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贵人时,却见苏贵人对她眨了眨眼,轻轻笑了笑。
“妾身告退。”苏贵人从赵峋牵过大公主,行礼后离开。
“苏贵人待你倒是真心。”赵峋想起他听到的当时情形,苏贵人不顾危险想要去救阿妧,这才感慨道。
阿妧会泅水,虽是跌落水中,她不会让自己真的处于险境中。为了真实,就要受些皮肉之苦,所以她真的呛了水,意识却是清醒的。
当时苏贵人情急之下叫了她的名字,还命人拼命赶到她身边,是真的将她视为朋友。
“苏姐姐待妾身当然好了。”阿妧慢慢的弯起了唇角,因那笑容发自真心,格外显得明媚。
见她说起苏贵人时连眸光都亮了两分,赵峋莫名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往日里,都是自己表露对她的喜欢时,她才会有这样的神色。
“多谢皇上替妾身选了这个好地方,能让妾身结识苏姐姐。”阿妧清亮的眸子望着他,笑盈盈的道:“皇上待妾身最好了,处处都为妾身着想。”
赵峋这才觉得舒服些,他似是并不在意的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脸色缓和,阿妧才悄悄松了口气,无论何时哄好天子,也是个费心思的事。
一时等御膳房送来了晚膳,赵峋才出去用膳,阿妧则是在房中由朱蕊等人服侍着。
“主子,您看今日的膳食,只怕比送到坤仪宫的还精致。”茉香小声的道:“听说您中午只用了蛋羹,他们变着花样的做了不少软烂的菜品。”
光是各种口味的粥就五六种,还有滋补的汤水,装了好几个三层的食盒,炕几上都摆不下了。
“听海棠说,仿佛是皇上让崔总管去御膳房吩咐过,这儿他们还巴巴的派了人等着,问主子您喜欢用什么,明日想吃些什么。”
这样的殊荣,在后宫中都很少见。
阿妧闻言笑笑,神色却仍是不骄不躁的。
她要的不止是这些。
***
用过晚膳后,隔了半个时辰,太医院送来了阿妧的药。
因赵峋征用了阿妧的书案在批折子,故此宫人们行动间皆是轻手轻脚的。朱蕊送来药时,并没有惊动与熙贵仪仅隔着一道珠帘的皇上。
“主子,您该喝药了。”朱蕊低声道。
汤药苦涩,阿妧悄悄的望了一眼神色专注的赵峋,想悄悄赖掉。
她本没什么大碍,只是着凉了,她喝了两碗红糖姜水,应该不会发热。
谁知她才抬眼,赵峋像是感应到一般,也停下了笔,望向她这边。
阿妧立刻移开了眼神,装作往别处看不经意扫到了他,更显得有几分做贼心虚。
“快把药拿来。”阿妧低声对朱蕊道。
正在朱蕊奇怪主子怎么喝药如此积极时,只见皇上放下了笔,从书案前起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皇上,您累了罢?”阿妧喉咙还未完全恢复,说话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妾身让人备了些养胃的蜂蜜水,您尝尝?”
“熙贵仪有心了。”赵峋随口应了一声。
只是还没等阿妧松口气,他从朱蕊手中拿过甜白瓷的药碗,淡淡的问道:“需要朕喂你吗?”
朱蕊和青兰两人抿嘴笑了起来,阿妧俏脸飞红,若喝药都要让人也太矫情了。
她摇了摇头,乖乖的道:“妾身自己喝。”
说完,她先要了块冰糖含在口中,才一口一口的将药全都咽了下去,那模样仿佛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连那样的疼都能忍,偏生就吃不了苦。
赵峋微微蹙着眉,本想说两句,可看到她泛着水光的双眸,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唯有在吃药方面,她才格外娇气。
听到赵峋许久不出声,阿妧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不肯好好吃药,大概他觉得自己是过于矫情了罢。
忽然她见到自己眼前被递过一碟子软糖,她愕然的睁大眼睛。
“只准吃一块,连珠珠都知道,夜里吃糖多了要坏牙齿。”赵峋望着她,神色中透着些无奈。“你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对罢?”
阿妧红着脸,果真只拿了一块软糖。
皇上为何会这样做?
阿妧感觉自己心中蓦地乱了些,往常赵峋赏了无数珍奇异宝,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收起来,看着你们主子,不许她多吃。”赵峋将糖交给了朱蕊,吩咐道:“朕要过问数量。”
说完,赵峋倒像是没事人一般,仍旧回去批折子,阿妧整张脸都红透了,几乎要散出热气来。
她忙翻过身自己朝着帐子里面,不肯回头。
茉香等人面上都露出笑容,心里替自家主子高兴。
皇上治理天下,心中本该都是江山社稷,可主子的这点小事,都被皇上记在心上。
药中有安神的成分,阿妧很快倦得睁不开眼。
当茉香准备替阿妧盖好被子时,忽然低低的惊呼一声道:“主子,您发烧了!”
阿妧确实感觉有几分昏沉,她低低的道:“已经喝过药了,等会儿就能好,别惊动皇上……”
她还没说完,只感觉有张宽大微凉的手掌覆在她额上。
“请李太医来,说熙贵仪发热了。”赵峋虽是知道阿妧夜里会发热才特意留下,此时还是有些担心。
阿妧觉得意识有些模糊,耳边的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
有人替她擦身更衣,还有人拿了冷水帕子搭在她的额头上,她的手腕被放在脉枕上——
她知道自己在别人摆布,却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上的热度终于散了些,不再头昏脑涨的难受。
阿妧睁开眼,发现赵峋正坐在自己身边目光专注的望着她,眼底隐隐有了红血丝。
“皇上,什么时辰了?”阿妧咳嗽了一声,赵峋将她扶起来,结果朱蕊手中的温水送到她唇边。
待她喝完水,赵峋才道:“丑时一刻。”
阿妧伏在他怀中,小声道:“皇上,妾身又惹您生气了?”
“早就开始低烧,怎么不告诉朕?”赵峋见阿妧睁开眼,面色不虞。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住他的手臂,似乎怕他生气,小心翼翼的偎在他身边,低声道:“妾身想着,既是太医说了会发热,这是正常反应,妾身能挨过去的。”
这些日子来,她习惯了隐忍。
忍着毒发之痛,忍着被宫妃刁难,忍着冯太后的威胁,甚至还要忍受他偶尔的冷遇——除了那次得知香囊有问题的伤心外,她从没向他抱怨过什么。
赵峋终是没掰开她的手,语调波澜不惊的道:“以后难受了及时说。”
“妾身记下了。”阿妧答应得极快,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道:“皇上,您明日还有早朝,早些歇着罢。今夜只能委屈您将就大公主住的屋子,妾身让朱蕊去收拾——”
赵峋拦住了她的动作,“不必了。”
已经这么晚了,难道皇上还要回福宁殿不成?
在阿妧惊讶的目光中,赵峋淡淡的道:“朕就在这儿。”
等她回过神时,皇上已经躺在了她的身侧。
“折腾了一夜,还不累?”赵峋催促道:“赶快睡。”
阿妧乖乖的点头,她悄悄往赵峋身边蹭了蹭,直到贴住他的手臂,才安心的闭上眼,唇角依稀有一抹满足的笑。
一直闭着眼装睡的赵峋,这才睁开眼。
他紧绷的唇角,慢慢翘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
等阿妧醒来时,皇上已经离开。
“主子,您醒了。”朱蕊听到动静,上前来服侍。
阿妧睡了一夜,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今日不必去坤仪宫请安,她便没急着起来。
“主子,您昨日快吓死奴婢了!”此时房中没人,朱蕊才压低了声音道:“您可是早就察觉到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