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小酌
往常他临幸后宫的时候常与早朝分开,但这些日子连日宿在琢玉宫,他也不觉得来回折腾烦。
阿妧今日起身梳洗比往常早了些,要先去坤仪宫给张皇后祝寿,送上礼物。之后再去绘芳殿,欣赏歌舞,正式开始午宴。
坤仪宫。
如今张皇后皇后的中宫之位坐得稳,虽是皇上没有多宠爱皇后,起码的敬重是有的。
宫妃们平日中心思各异,今日来给皇后祝寿看着格外真情实意。
自郑贵妃开始,一众宫妃都送了不薄的贺礼。
等阿妧起身拜寿时,张皇后笑容满面的让大宫女碧玺扶住了她,说是以皇嗣为先,不必行礼。
底下的宫妃纷纷称赞皇后贤良。
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宫门的贤妃,今日也到场了,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只是阿妧留心看时发现,她眼神细看有些呆板木然,还要身边的宫女提点上一二句。
听说贵太妃说,治疗失心疯的某些药,会有这样的反应。
阿妧心中微动,贤妃莫不是让什么人控制了?
高品阶的宫妃送出手的皆是珍奇古玩,名家字画,到了低品阶的宫妃诸如杨美人、曹选侍之流的,都是些亲手做的绣活,虽是不够贵重却有诚意。
等到位份最低的张采女送完,皇上送得贺礼也到了。
照旧是每年惯例的金玉器物数件,还有些珍珠宝石、绫罗绸缎、珍奇古玩,比起郑贵妃的寿辰要厚上许多。
来送贺礼的人是崔海青,张皇后面上的笑容始终没变,皇上到底还是尊重她的。
慧妃见状笑道:“皇上年年对皇后娘娘的寿辰都格外上心。”
“皇上与皇后娘娘真是恩爱。”何修仪不甘示弱的恭维道:“娘娘在宫中的头一份尊贵是谁都比不上的。”
郑贵妃倒没摆脸色,只是笑得不那么真诚。
等到坤仪宫的仪程结束后,众人便往绘芳殿去了。
因路程不远,慧妃提议大家从御花园直接走过去,顺便一道欣赏景致。
“熙昭仪怀着身孕,能受得住么?”温昭媛在一旁提醒道。
自从贤妃病了后,她仿佛就取代了贤妃的作用,帮着皇后料理宫中这些小事。
张皇后闻言,询问的目光望向阿妧。
“妾身没关系,平日里太医也让妾身适当走动。”阿妧忙笑着应了。
大家一行人这才出了坤仪宫大门。
因人多,苏容华又离得远,宁昭容低头对大公主说了句什么,大公主便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的叫:“熙昭仪,熙昭仪——”
阿妧有些惊讶的抬头,宁昭容笑笑,带着大公主顺理成章的走到了阿妧身边,陪着她一起走。
“熙昭仪,你好久没去看珠珠了。”大公主在奶娘怀中,张开小手想让阿妧抱。
宁昭容忙阻拦道:“珠珠,母妃不是说了,熙昭仪怀着宝宝,没办法抱你。”
“本宫让夏青给公主做了两件好玩的玩具,等过两日公主来琢玉宫玩好不好?”见大公主有些失望的模样,阿妧笑眯眯的道:“他正在上色,过两日就晾干了。”
大公主这才高兴的点点头。
人多眼杂,宁昭容担心有人会对阿妧腹中胎儿不利,这才带着人围在她身边,为了能护着些她们母子。
阿妧心中感激,宁昭容帮了她许多。
等到大家到了绘芳殿前时,阿妧感到了疲惫。
绘芳殿的位置高,十数级的台阶有些吃力。阿妧撑着腰,朱蕊在一旁扶着她走了上去。此时座位已经在殿外摆好,先有一场祝寿的歌舞在外面,之后才会进去。
当何修仪落座时,只听一声闷响后,紧着便是噼里啪啦瓷器打碎的声音。
只见何修仪摔到了地上,她所坐得椅子竟然散了,她揉着腰不住“哎呦、哎呦”的叫唤。
宫人们忙扶起她,连张皇后都离席去看。
虽说她被降了位份,可边关有捷报传来,何云蔚立下战功,怕是何修仪离复位不远了。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朱蕊在前面挡着,阿妧护着小腹,小心的避开这些人。她方才去逗大公主,并没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下她想要回去时,已是有些乱糟糟的了。
正当阿妧就快过去时,正撞上赶着去看何修仪的杨美人,杨美人一个踉跄没站稳,竟扑到了阿妧身上。
阿妧自是禁不起她这一撞,她惊呼一声,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娘娘——”朱蕊想拉住阿妧已经来不及,只见阿妧从台阶最高处滚了下来,失去平衡的还有杨美人。
张皇后心中咯噔一声。
“快去救熙昭仪!”
没人关心一同摔下去的杨美人,她是死是活都不那么重要。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阿妧身上。
熙昭仪肚子里还怀着皇嗣,她从这么高的台阶上摔下去,必定小产无疑!
正当此时,赵峋散了人带着崔海青来参加皇后的寿宴,他才到时只见阿妧已经从台阶上滚落了一半,可她根本没停住,还在继续往下摔。
赵峋目睹了令他睚眦俱裂的一幕。
阿妧摔到了台阶下面,她穿了梨花白的罗裙,已经被下身的鲜血染红,格外触目惊心。
后宫众人目睹了皇上失态的狂奔到了熙昭仪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阿妧,阿妧——”他看着阿妧煞白的小脸儿,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阿妧费力的睁开了眼,双手紧紧捂着肚子,泪珠大颗大颗的从腮边滚落。
“皇上,我,我肚子好疼啊!”她神色痛苦极了,眼中充满了惊恐:“孩子,咱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事!”
熙昭仪自己看不见,可后宫众人却看得清楚,她出了那么多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阿妧,别害怕,孩子一定会没事的。”赵峋抱起了阿妧,就要往回走。
他厉声道:“崔海青,立刻让刘太医、胡太医去琢玉宫候着!”
阿妧无助的靠在赵峋怀中,苍白的唇瓣都在颤抖。“皇上,皇上一定要保住妾身的孩子……”
赵峋从未有过这般心痛的感觉。
一起摔下来的杨美人吓傻了,若熙昭仪小产,她怕是难逃一死。
“皇上,皇上妾身不是有意撞到熙昭仪的!”杨美人顾不得身上摔得疼痛,爬过来抓住赵峋的衣摆。“妾身也不知被谁推了,才撞上了熙昭仪……”
赵峋满心都是阿妧和孩子,哪里顾得上听她哭诉。“滚开!”
杨美人害怕,不肯放手。“皇上,皇——”
她话音未落,忽然闷哼一声。
赵峋抬脚将她踢到了一旁,眼神如凛冬般冰冷刺骨。
“若熙昭仪和皇嗣有半分不妥,朕要了你的命!”
杨美人闻言瘫软在了地上,早有宫人将她拉走看守起来。
赵峋抱着阿妧上了銮舆,张皇后等人忙也各自上了撵轿,跟去琢玉宫。张皇后留了温昭媛照看才跌伤的何修仪,至于绝望的杨美人没人关心,眼下熙昭仪若小产,皇上的震怒无人能承受。
***
琢玉宫。
阿妧被赵峋抱回了房中,她的血滴落了一路。
张皇后触目惊心的看着血迹,心中发慌,这个孩子定是要保不住了。
内殿。
赵峋放轻了动作将阿妧放在床上,阿妧捂着肚子呻-吟声不断。
“阿妧,咱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赵峋抓着阿妧的手,试图给她些支撑。“别害怕,太医就到了。”
阿妧勉强点点头,她额上渗出汗珠,感觉身下有一股股热流涌出。
疼倒不是她作伪,她来癸水向来是小肚子疼的。
胡太医和刘太医听到是熙昭仪从绘芳殿前台阶摔下来便觉得心中不妙,熙昭仪这胎怕是保不住。
两人上了年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已是气喘吁吁。隗秋平背着药箱跟在他们身后,也赶了过来。
“快来看看熙昭仪!”赵峋让开了位置,心急如焚的道:“务必要保住熙昭仪腹中的皇嗣!”
胡太医故意慢了一步,让刘太医先去诊脉。
隗秋平见胡太医怕事,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忙打开药箱帮着刘太医。
“刘太医,务必要保住本宫的孩子……”阿妧忍耐着痛苦,声音颤抖的道。
刘太医搭上阿妧的脉,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刘大人,昭仪娘娘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要先稳住娘娘?”隗秋平在一旁用极轻的声音道:“别因小失大。”
他的话提醒了刘太医,他回身取银针时撞上了皇上的目光。
皇上还从未有这般乱了心神的时候,他赤红了眼望着床上的熙昭仪。
“刘太医,不要管本宫,先保住本宫的孩子……”阿妧抬高了些声音,她细细的哀求道:“本宫要孩子没事!”
赵峋意识到可能是阿妧身子也有不妥,当机立断道:“先保住熙昭仪的身体无碍。”
刘太医听了赵峋的话,当即有了决断。
熙昭仪如此牵动皇上,她还会有更多的恩宠,再怀上皇嗣——上次熙昭仪质疑自己是否有孕,皇上的态度分明是倾向熙昭仪怀上的,皇上待熙昭仪似有两分真心。
“是,臣遵旨。”
见刘太医准备施针,赵峋过来握住阿妧的手道:“阿妧,别怕。”
阿妧疼得愈发说不出话来,她下唇都咬出血来。
“还请皇上暂避片刻,臣要替熙昭仪施针保胎。”刘太医道。
赵峋本想留下,阿妧却很坚持,说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无奈,赵峋只得先出去。
张皇后等人都等在外面,见皇上出来脸色难看得厉害,谁都不敢上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