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日蔷薇
“救?阿娘出了何事?”
明舒便将曾氏遭人欺负又被魏卓救下的事一说,陆徜当即脸就沉了:“当时为何不与我说?”
“那不是怕你冲动嘛,况且你又在备考,不宜分心。”
陆徜将茶重重放到石阶上,道:“明舒,今后再遇到这些事,不管是母亲还是你,都必需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了。”明舒不以为意回答。
“明舒!”陆徜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不是在同你说笑。倘若遇到危险,不准再瞒我。”
明舒被他吓了一跳,抬眼见他无比凝重的神色,心中不免一暖,温声道:“阿兄,我记住了。”
陆徜这才放过她。
石阶旁边恰有尊石灯,浅淡的火色照得绯衣愈艳,陆徜那张脸也愈俊,唇红齿白眼眸如星,明舒不由自主呆呆看着他——她阿兄真是太好看了。
陆徜又饮了两口茶,忽然瞧见她傻傻盯着自己,眼中似倒映着碎星,就那么凝在自己身上,他心脏怦然直跳,侧身朝她倾去,边轻声道:“明舒。”
声音低哑熏燎。
四目相对,温柔缱绻。
明舒有些发怔,脑袋空空的,突然间失语,眼睁睁看着他逼近自己,伸手探向自己腰侧,仿如拥抱,仿如……
“阿兄……”她无意识开口,直觉不对,一时间却不知要做何反应。
陆徜比她更快一步,伸过来的手只越过她腰侧,最终落在她身边石阶上放的点心盘上。
“你在发什么呆?”他无奈道,“我饿了。”
明舒猛地惊醒,全脸生烫,吐不出字来,只在心中暗骂。
男色惑人,委实可恶。
陆徜已经端过盘子,随手拈了块糕点送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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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后院的厢房中,宋清沼将许氏扶上了床。
“唉哟哟,我的头……头疼。”许氏抚着额角不断嚷道。
丫鬟给她揉着头,宋清沼坐在床沿道:“我去给阿娘请个大夫吧。”
见儿子要去找大夫,许氏忙又拽住他:“不用了,老毛病,一会就好。”她心知肚明,自己哪里是头疼,分明是心病而已。
一想自己的糗态被陆明舒那丫头看个通透,她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若是日后再见,她这张老脸也不知要摆到哪里去。
宋清沼见母亲似乎心情不快的模样,便将自己殿试中了榜眼的事一说。许氏一听,当即百病全消,喜得将先前发生的事全抛到脑后。
“真的中了榜眼?”许氏惊喜非常。尽管她相信儿子春闱必中,但金榜题名的消息真的传到耳中,她还是喜悦非常,虽然不是状元,但榜眼对她来说也已经十分满足了。
纵观这满京城的世家子弟,哪一个能像她儿子这般不靠祖荫,凭借真本事出头的?
宋清沼是她的骄傲。
母子两聊了一会,许氏已经彻底从明舒的阴影中走出来,头也不疼,心也不慌了,拉着儿子直笑。宋清沼便知母亲已经无碍,于是频频回头朝门外看。
他转到第三次时,许氏的笑冷了冷:“你老看什么?想去找那丫头?”
“母亲……”宋清沼被她揭穿心事,索性承认,“卫献这案子不知办得如何,明舒知道得多,儿子是想找她问个明白。”
“想找她就找她,你编什么借口?打量我都看不出来?”许氏白了儿子一眼。
宋清沼倒不辩解,只道:“母亲,那儿子能不能去呢?”
“儿大不由娘,心都是往外生的!我生你何用!”许氏怒拍了肩头一下,又道,“去去去,去找你的陆明舒!”
“母亲,你这是同意了?”宋清沼唇一扬。
“我要不同意,你能随我?”许氏冷哼着别开脸。
“那我可真去了……”宋清沼笑道。
许氏别开头不看他,宋清沼又笑了笑,请辞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听许氏又叫他。
“清沼……”
“母亲还有何事吩咐?”宋清沼回头问道。
许氏看着儿子的脸,想说的话又咽下:“算了,没事,你去吧。”
算了,还是别告诉儿子,她已经把他的心思在陆明舒面前戳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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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徜确实饿坏了,一大盘的点心没几下功夫就吃掉一大半,明舒把自己那杯茶也让给他就糕点。
她心疼他,只道:“阿兄今天定是累坏了。”
陆徜肚子垫个半饱,便有精力关心卫府的案子,按按她的头,道:“没什么。你和我说说卫家的事吧。”
明舒点点头,正欲开口,就听远处传来宋清沼的声音。
“陆兄,明舒。”宋清沼一边打招呼,一边过来。
明舒见了他仍有些不自在,但已经没了适才的扭捏,捧着那盘点心冲他笑道:“宋公子,许姨好些了没?”
“多谢挂怀,我母亲已经无碍。”宋清沼见他二人坐在石阶,也随意在陆徜旁边坐下,隔着陆徜和明舒说话,“卫献的案子我母亲也有嫌疑,所以我是来找你了解情况的,你可方便?”
“方便,我正要与阿兄说这件事。”明舒回道,又见他也一身绯衣,想来他和陆徜一样,刚出宫就赶了过来,便把手中的点心盘子往他那边一推,“你也没用饭吧?先将就垫垫肚子?”
陆徜见这两人隔着自己说话,心中已不自在,看着那盘点心道:“这不是给我的吗?”
明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一起吃吧,吃完了我再找魏叔要点。宋公子,不要客气。”她一边说,一边把盘子再递过去些,一边又用“你太小气”的目光看陆徜。
陆徜胸口有些堵,便不作声。旁边宋清沼道了两声谢,倒真不客气,和陆徜同时伸手。
盘里还剩三块糕点,两人偏巧都看了同一块,一左一右捏住糕点两侧。
宋清沼、陆徜与明舒都是一怔。不过一块糕点,想来宋清沼和陆徜都是懂得礼让之人,明舒并没当回事,只是她捧着盘子顿了片刻,这两人都没松手的意思,还暗暗有些较劲的意味。
明舒就不明白了,不过是块再普通不过的桂花酥而已,又不是长生不老的仙丹,这两人至于吗?
“还有两块,都好吃的。”明舒万分不解道。
“那两块留给宋兄了,我只要这个。”
“不了,宋某就想试试这桂花酥,望陆兄成全。”
两人互不相让,说着在明舒听来像打哑谜一样的对话。明舒端着盘子手举得发酸,于是沉下脸道:“撒手!”一声不行,她加重语气:“我让你们撒!手!”说完她把盘子一收。
陆徜和宋清沼只能同时松开。
明舒盯盯陆徜,又看看宋清沼,然后拿起一块梅花糕递予宋清沼,又拈起一块栗仁饼递给陆徜,二人便都接下,盘中只剩下最初他二人看中的桂花酥,明舒拈起,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想吃?”
两人都没回答,只眼睁睁看着明舒自问自答回了句:“不给!”随后就将那桂花酥塞进自己嘴里。
要争要抢是吧?那就谁都别想吃!
第63章 留下
明舒终究不是硬心肠的人, 又找魏卓要了点心茶水,这回送来了两盘点水三杯茶水,除了明舒外, 陆徜和宋清沼都是一人一盘点心加一盏茶。
这下, 就没什么好争的吧?
明舒着实想不通这两人在闹什么, 莫不是殿试上没比够, 私底上见了面还得斗一斗才痛快。
她分完点心, 看着都捧着茶在啜饮的两个少年郎,一时有些恍神。这两人都着红衣, 身形也相近,远远看着, 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来。
现下他们虽然并排坐着,但二人中间已经划开距离,塞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明舒因要同他二人说卫府的事,便想坐到两人中间好说话些, 不想这念头才刚浮起, 她就见陆徜已经挪向宋清沼,把二人间的距离给缩短到半个明舒都塞不下。
这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明舒若看不明白就是傻子,她选择挨着陆徜坐下,探出头来向二人说明卫家状况。
远远的, 魏卓看着他们三人凑在一起坐在石阶上的模样, 不由在心里感慨。
年轻,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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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闹“鬼”的事, 说长不说, 可真的解释起来, 仍要花费不少口舌,明舒喝完整杯茶,才把卫家的“鬼”和卫府情况和陆徜、宋清沼一五一十说清楚。
“开封府应该找医婆去查证杜文卉的状况了,应寻也带人在找扮‘鬼’者的证据,估计也快有结果了。杜文卉到底是否受到卫献囚禁虐打,是否真有人协助她扮‘鬼’,这个人又会是谁,应该很快见分晓。”明舒最后说了一句,结束整段分析。
“你觉得‘闹鬼’之事和卫献的死,有没关联?”宋清沼问明舒意见。
明舒摇摇头:“不好说。其实这桩案子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卫献是亥时离开宴饮,这个时间除开随侍宴会的下人外,后院大部分人都已睡下,很难提供准确的不在场证明。没有准确的不在场证明,就意味着只要身在卫府,就有嫌疑,排查筛选嫌疑人的难度很大,要查的话,暂时只能通过作案动机入手,而闹鬼这事恰好能揭露卫献的虚伪面目。因他的品性低劣,卫家里有作案动机的人反而多了。除了杜文卉,以及被官府锁定的嫌疑人卫朝之外,卫献那个小妾烟芍也可能有作案动机。一个能够那样对待发妻的男人,又怎会善待自己的妾室?在卫献心里,只怕女人就如同玩物,有些玩物是束之高阁,仅供自己把玩,而另有一些,则是用来赠予他人换取人情、做为交易等等。”
魏卓昨晚驾临卫府,烟芍就打扮成那样被召去外院侍奉,已经足够证明她在卫献和卫府的地位,只是个可以用来随意交换的姬妾罢了。烟芍虽是青楼女子,但既被人赎买回家,对正常的生活必然也心怀期待,卫献却只将她视如玩物,日子一久她心生怨恨也不足为奇。
大多数凶案都无非三个原因,要么为情,要么为钱,要么就是因为恨。
卫家下人都是卫献亲自挑入府的,和卫献有情爱及利益纠葛可能性比较小,纵观卫家,与卫献有直接关系就只有杜文卉和烟芍,若单纯从动机方面去推断,这两个人都有可能。
“至于卫朝为何被锁定为嫌疑人,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查到什么也不会告诉我,我在案发之后就被应寻盯上,只能跟在魏叔旁边,什么也都查不了。”说起应寻,明舒还是有些气愤。
“按禁军的编制,一军为两千五百人,设一个都指挥使。这卫献麾下两千五百人,又是白手起家爬上来的,不论他品性如何,本身能耐定然不小。行武出身的人,身手、反应和洞察力都不会差,尤其是像卫献这样凭一己之力爬到这位置的人,就更不容小觑。明舒你想过没,你刚才所提的那几个人,有哪一个有把卫献推入湖中再将他悄无声息溺死的能力?”陆徜一针见血道。
他刚说完,就见明舒脸上两条秀气的眉锁了起来。
这的确不可能,别说杜文卉和烟芍,就算是这后宅中唯二的两个男人,丁宣和卫朝,也同样做不到。
首先把卫献推入湖中就不易办到,其次推进湖中后,就算卫献不会泅水,也定不会坐以待毙,肯定要呼救,而要杀他就定要把他的头按入水中溺毙,要同时满足这么多条件,又不会被外头来来去去的下人们听到动静,这对凶手的能力要求太高了。
“还有一种可能,东园的莲池,并非第一案发地点,他是在其他地方被谋害后再被推入池中的,他死亡的真正原因,不是溺毙。”宋清沼随之推测道。
“不是溺毙那就是在地面上与人起了冲突,遭人暗算?但以卫献的身手,至少也该反抗吧。早上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几眼,他身上似乎没有外伤,穿戴整齐,头发未乱,神情也无异常……”明舒想着想着用双肘撑膝托住下巴。
说着说着,她将头一垂,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在这讨论有什么用,全是猜测。看不到尸格,也看不到现场,我们能获取的线索太少了,根本无法推断,什么都做不了。都怪那个应寻!”
“应寻?”陆徜和宋清沼异口同声道,而后两人对望一眼,又各自撇开头。
“对啊,就是开封府的小神探应寻,刚愎自用,武断专横!”明舒随口抱怨了两句,头一抬,恰好看到庭院中开封府的人回来见魏卓,“喏,就是那个人。”
陆徜与宋清沼同时望去,正巧那边不知和魏卓说了什么,一群人也正望过来,两厢目光撞在一起,魏卓便朝明舒招了招手。
“我魏叔叫我,不知道那应寻又有什么夭蛾子,过去瞅瞅!”明舒从地上跳起,朝魏卓跑去。
陆徜与宋清沼自然也起身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