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点花开
周晋本能的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只却不是意识到自己心魔又起,而是恳求佛祖,保佑江氏和她腹中的孩子。
第20章 侯爷,若这孩子有个万一……
安平侯去了偏厅, 周琼也跟着去了。
周晋立于院中却没动。
数十个护院围着他,因到底顾忌他身份,并没在安平侯一声令下就真的上去绑人。
一直站在角落没吱声的二夫人朝偏厅方向看了眼, 然后抬脚走到周晋面前,道:“晋哥儿, 你爹只是担心你祖母和母亲, 一时情急, 所以才这般对你, 他不是成心的,你千万别跟他生气。”话落顿了下,见周晋对此毫无反应, 只能叹了一声,自顾自又开口:“晋哥儿,你先回住处去吧, 这边有二婶在, 你不必担心。”
“二婶,您先去忙吧。”周晋仍旧没动, 只这么回了句。
见他不听,二夫人又叹一声, 转头也去了偏厅。
她进去的时候,就见沈兰茵跪坐在罗汉床地上握着江氏的手,周琼立在沈兰茵身侧满脸担忧,而安平侯不嫌脏污晦气, 竟半抱着江氏在安慰。
二夫人脚步顿了顿, 才一脸着急的奔了过去。
“大嫂,你怎么样了?”她焦急问道,又看向一侧正在给江氏诊脉的常大夫, “常大夫,大嫂和孩子都没事吧?”
江氏也关心这个,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常大夫,她顾不得回答二夫人的话,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常大夫嘴上,就怕他说出她不想听的答案。
这一回常大夫诊脉却很快,他松开手,一脸凝重道:“情况不太好。侯爷,不若我赶紧开了药方,先叫夫人服了试试看吧!”
试试看……
竟这么严重吗?
安平侯看了眼江氏的肚子,入目却是白褥子上刺目的红,再往上,则是江氏惨白的脸因听了常大夫的话,竟绝望中生生透出一丝求死之意来。
安平侯吓了一大跳,忙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
常大夫被安平侯喝的愣了下,才匆忙往外走。
吴太医也匆匆赶到了。
但这一次常大夫却没敢留在一边看,仍疾步出去了。
周琼的视线,随着常大夫身影消失停在偏厅门口,想到方才他先要给祖母看,后祖母那边看过吴太医来了,他似乎仍杵在里面没动。他明明知道江氏这边情况危险,身为府里养着的大夫,他怎么敢?
周琼收回视线,落在正满脸焦急看着吴太医的安平侯身上。方才她想说江氏的情况,但爹却连着两次不许她说,还有刚刚爹训斥常大夫,常大夫似乎愣了愣?周琼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因此只认真看着安平侯。
“吴太医,怎么样,内子和孩子都还好吗?”吴太医刚刚结束诊脉,安平侯就急急问了。
吴太医也满脸凝重,道:“夫人动了胎气,见红严重,我这里给开个保胎药方,连喝三日,若是见红能止住,接下来再小心养着,这孩子想是就能保住。若是三日后见红还不止……”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能止住,定然能止住的!”安平侯道:“吴太医,还请你快些去开药方,无论如何,定要保住我夫人腹中孩子!”
眼看安平侯这么在乎江氏和孩子,周琼心中怀疑彻底消失了,只怕就连常大夫,也是她想多了吧!
她站出来道:“吴太医,请随我来。”
周琼领着吴太医出来,就看见周晋仍杵在院子里没动,她走到近前,没好气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仔细等下爹出来看见你又要生气!”
周晋没在乎她的态度,只问:“如何了?”
周琼知道他是在问江氏,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先喝三天保胎药看看,能不能保住孩子,得看三天后。”说着转向旁边的吴太医:“吴太医,劳烦您辛苦快一些。另我还想问,我母亲这孩子能保住的希望大不大?”
看出周琼是真关心江氏,吴太医便也说了实话:“老夫只有四成把握。”
那希望根本就不大。
周琼不再多问,转头狠狠瞪了周晋一眼,便亲自扶了吴太医:“吴太医,劳烦您再快些。”
只有四成把握。
周晋目送着吴太医出了院门,转回头又深深看了会儿偏厅的方向,这才抬脚往外走。
数十名护院立刻跟上。
偏厅里沈兰茵来得晚,因此只看到安平侯对江氏的在乎,明知这不是他的孩子却还能做到这地步,这世上怕除了安平侯,再没人能为她娘做到了。
沈兰茵本就跪坐在地,忙立刻转了些角度,又给安平侯磕了个头:“侯爷,谢谢您!谢谢您!”
她忍泪道谢。
“你这孩子,快起来。”安平侯示意一侧婆子扶了沈兰茵起来,然后就对江氏道:“你放心,孩子肯定会没事的,别太难过,你难过对孩子也不好,知道吗?”
江氏轻轻点头。
因方才吴太医的话,她心里升了些希望,但对上安平侯关切着急的模样,她却是一头扎在了他怀里,只道:“侯爷,若这孩子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
安平侯一僵,忙道:“不会的,没有万一,孩子肯定会没事!”
希望如此吧。
江氏在心里这么想,片刻后退了开,道:“侯爷,你别管我了,快去忙吧。”
安平侯却不敢就这么走了。
常大夫和吴太医都说情况不好,他怕他这一走,这孩子真的没了。孩子没了他当然不心疼,但他真怕江氏想不开,也跟着去死。
江氏朝沈兰茵伸了手,待沈兰茵靠近了一把拉住,这才道:“没事,有茵姐儿陪着我,还有这么多下人守着,我没事的。侯爷,你就是留下也无事可做,前面更需要你。”
二夫人也劝道:“是啊,侯爷您快去吧!大嫂这里有我呢,一会儿我若忙了,便叫刘嬷嬷来守着大嫂,保准不会有任何事的!”
前面光靠二弟三弟确实不行,有许多客人若是他不亲自去,便是事出有因,也太不尊重人了。
安平侯终于点了头,道:“我抽空回来看你。”又郑重对二夫人道:“二弟妹,劳烦你了。”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这是我应该的。”二夫人忙道。
安平侯又看了眼江氏,转身出去了。
待他一走,江氏立刻脱力,整个人瘫在了罗汉床上。只她却没敢歇,强撑着对二夫人道:“二弟妹,不用劳烦刘嬷嬷了,我这儿有兰茵就行了。”
二夫人不同意,上前关切道:“那怎么能行,侯爷交代我要看顾好你,今儿我便是再忙,也得先顾着你这里。大嫂,你放心,刘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生那两个孩子都是她……”
听二夫人要长篇大论,看着江氏惨白的脸和已经被汗打湿的长发,沈兰茵顾不得不礼貌,直接打断了她:“二婶,没事的,我娘这里有我就行了。您去忙吧,今儿女客多,还有祖母那边还要您分心看怎么安排,刘嬷嬷是您身边最得力的,还是叫她跟去帮您吧!”
“你这孩子,今儿天大地大也没有你娘大。”二夫人道:“你一个小姑娘许多事儿不懂,且这府里下人众多,有些偷奸耍滑的可能你一时也指派不动,还是叫刘嬷嬷在这儿,你若不放心,也留着就是。”
江氏没松口,沈兰茵虽觉得二夫人说的有些道理,但仍旧没肯:“没事的,便是我指派不动,还有大姐姐呢。且娘跟前还有侯爷安排的两个婆子,这会儿想是也知道消息了,应该马上就来了。二婶别说了,您快去忙去吧!”沈兰茵说着,起身挽了二夫人的手就将她往外带。
江氏一直沉默,二夫人又看她一眼,见她竟连眼睛都闭上了,也只能不再坚持:“那行,有什么事你拿不定主意的,立刻打发人来找我。”
沈兰茵应了,直把二夫人送出偏厅。
待二夫人走了,叫了个外头的小丫鬟去找周琼,她便忙又回了江氏身边。
江氏已经稍稍缓了些,见沈兰茵扑在身边,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没事的,娘和腹中孩子,都会没事的。兰茵,一会子你大姐姐来了,你叫她安排人送我回去,顺便请她帮我暂管下宜安堂。”
沈兰茵点头应是。
正如刚才二夫人说的怕她指派不动下人一样,她娘这么说也是因为这个,虽然人人都叫她三小姐,但她若去管宜安堂,终究没有周琼名正言顺,且能镇得住下人。就连叫人安排送她娘回去,她的吩咐或许都没那么好用,但是……但是她可以狐假虎威。
“娘,我叫人抬副担架来吧?”她道。
“你的额头……”江氏正担忧她额前的伤,闻言犹豫道:“还是等你大姐姐来再说吧。”
“我没事,回去抹点儿药膏就好。娘,不等了,早晚是要回去的,在这里待着也不舒服,还是先回去吧!”沈兰茵说道,起身出去叫人,“方才侯爷说了,叫你们立刻去拿一副担架来抬我娘回宜安堂,记得在上头铺上厚厚的褥子,若是找不到,才大姐姐领吴太医去开药方时说了,找不到就去欣枫苑要,你们快着些!”
沈兰茵一下借了两个人的势,纵荣安堂的下人先前看到常大夫和吴太医都是先紧着周老夫人看的,这会儿也不敢太怠慢,毕竟刚才安平侯和周琼都着急忙慌,很显然都是在乎江氏的。
因此等周琼回来时,这边江氏已经被抬上担架了。她没多问,跟着一起护送江氏回了荣安堂。
沈兰茵和下人一起亲自给江氏换了衣裳简单擦洗了番,又伺候她喝完刚煎好的保胎药,待江氏虚弱疲累的睡了过去,她才轻手轻脚出了内室。
周琼仍在。
顶着哭得已经红肿的眼睛,穿着皱巴巴的衣裙。
“大姐姐。”沈兰茵轻轻叫她,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大姐姐,谢谢你。你……还好吧?”
虽不知具体,但大致发生了什么,沈兰茵已经知道了。先前是只顾着江氏没来得及多想,这会儿江氏这边暂时没事了,她就担心起周琼了。
今儿这半天,实际上整个侯府,任何人都没有周琼经历的心理压力大。
周琼一直在强撑着,因她要做的事很多,先是周老夫人,再是江氏,还要忧心周晋。这半天下来,说句心力交瘁都不为过。但一直到现在,除了族里偏支的两个老太太训了她一通,安平侯骂了她一顿外,没有一个人安慰过她。
沈兰茵这一问,就像是在她强撑着的心上撕了个口子,让她所有伪装的坚强一下子露了个干干净净。
“茵妹妹!”她一把抱住了沈兰茵,将脸搭在沈兰茵肩上,泪水眨眼就把沈兰茵肩头打湿了。
第21章 “多谢。”周晋躬身,郑……
沈兰茵没有听出周琼称呼的改变, 她感受着肩头的濡湿,只是觉得无比心疼。她和她娘难,但周琼似乎也没比她们好多少。人活于世, 似乎本就是难的。
因江氏在里间休息,周琼虽哭, 却也只是无声落泪。但有沈兰茵撑着, 哭过之后, 总算好受了些。
待周琼止了哭, 沈兰茵将她按坐在一边椅子上,出去命人拿来干净帕子和热水,亲自端进来放在一边, 将帕子打湿后递给她。
“擦擦,我去里头拿些母亲用的面脂给你。如今天干,越发要注意些, 临近年关若是伤了脸, 王家那边来人你都不好见了。”沈兰茵道。
对于高门大户的女眷而言,容颜任何时候都极为重要。周琼没拒绝, 接了帕子轻轻擦起脸来。
等她彻底收拾妥当,沈兰茵才问:“今儿发生的事我只知道大概,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哥不是答应由家里安排着娶亲的吗,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这大半天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会儿提起周晋的反悔, 周琼都没力气生气了。她摇摇头, 道:“我也不知道,他说其中可能有误会,他根本没看画像, 也根本没打算娶亲,所以压根不曾说过都由家里安排。”
“怎么会,无为大师难道会说谎?”沈兰茵脱口道。
是啊,无为大师怎么会说谎呢?
可无为大师若没说谎,那说谎的难不成是晋哥儿?
周琼信任无为大师,但更信任自己的亲弟弟,晋哥儿不是会撒谎的人,尤其还是在这种事情上。
姐妹俩同时看向对方。
沈兰茵先开口:“难道无为大师真的说谎了?可他为什么这么做?理由呢?”
周琼沉默不言,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茵妹妹,你跟我去前边一趟。”她猛地起身,咬牙道:“那天你也在,你跟我一起去找晋哥儿对峙去!”
“好!”沈兰茵立刻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