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点花开
这几个字在沈兰茵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登时红了脸。先前听着没觉得甚,问他是不是收用了小莲也问的直接,但现在才发现之前光顾着高兴他想通了,彻底绝了出家的心了,却忘了她一个女儿家家的,不论是听还是问,都于理不合。
沈兰茵突然脸红,周晋不由诧异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沈兰茵摇头,虽然知道不该,但还是忍不住道:“你对小莲好点儿。”话落又摇头,若是对小莲好,那就是对他未来的妻子不好了,于是又忙道:“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人人都有妻有妾有通房,沈兰茵虽然已经可以平淡接受了,但想到那未来做妻子的人,终还是觉得有些残忍。世上最好的感情,原就该像曾经她爹娘那般,只有彼此才叫好。
虽然不知道沈兰茵在想什么,但周晋敛眉,眼底仍是掩不住的烦躁。若是可以,他也不想白白给自己找个通房出来,他人怎么想他不在乎,但是她会不会也多想呢?答案是显然易见的,一想到日后他或许要因小莲跟她百般解释,他就忍不住烦躁,他是真不该剃发的。
但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了,为了有合理的理由让人接受他的转变,为了她的名声和他们的以后,他半点不能让人知道他心悦她,便只能自己背上这个黑锅。
“日头大,你别送了。”才走到院子中央,周晋就抬手拦了沈兰茵。
虽然哭已经对他没用了,但他对她还是好的,而他收用了小莲便代表他一定会继承侯府,那自己似乎就不用再绞尽脑汁的讨好他了。
日头大,沈兰茵真怕晒,于是立马停脚,乖巧的应了声好。
若是早上周晋还没查觉不对,那现在他就已经察觉了,一颗心都系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即便是细微的变化也能立刻察觉。仔细一想,周晋就明白她转变的原因了,之前她就一次次关心小莲,现下他收用了小莲,她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知道,他若继承侯府,自然会护着她和她娘,还有小安。所以,就连讨好都不积极了。
也罢,他还能怪她?
伸手轻轻拍了下沈兰茵的头,在沈兰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晋就收手转身,道:“走了。”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兄妹之间这点亲昵,或许正常?
沈兰茵正想着,院门口便赫然出现一道人影,她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影就一下子窜到了周晋面前,一把抓住了周晋的双肩,安平侯激动的道:“晋哥儿,你想通了?爹听说你睡了个丫鬟,这事可是真的?”
周晋忍着打下安平侯双手的冲动,看着他笑了下:“爹。”
只一声爹,安平侯的眼睛就红了。
他这个儿子已经多少年没叫他爹了?他竟已经记不得了,甚至他叫过他几次爹,他也记不得了。但还好,还好他终于幡然醒悟,终于肯叫这一声爹,也终于绝了出家的心了!
到底是骨肉亲情,血脉至深,有江氏生的小安在那对比,安平侯往日对周晋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此时也全不记得了。他用力的拍了拍周晋的肩膀,道:“好小子!好小子!”
他这个儿子器宇轩昂武功高强,便是其他方面弱了些,但只要肯学,那一切就都还不晚。
第53章 怎么,你不喜欢怀哥儿了……
周晋跟安平侯去了书房。
父子俩关起门说话, 主要是安平侯说,周晋只负责听,听安平侯说如今朝中局势, 说安平侯府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说还好有成国公府那样一门姻亲, 说如今东宫势弱, 皇子们斗争厉害, 他和成国公府都在观望, 还不确定到底支持哪位皇子。
周晋静静听着,一句嘴都没插。
安平侯活了三十六年,这还是第一次过了把当爹的瘾, 他那一肚子的为官之道,从前的周晋不肯听,周勇伤了腿讲也没用, 二房的周弘倒是愿意听, 但隔房的侄儿,他没那么多耐心。
好在周晋想通了。
安平侯虽然一共就俩儿子, 但不得不说,当周晋想通后, 安平侯越看他越顺眼,只觉得周晋这个长子若是肯下苦功去学,保不准真能学到他几分本事。
这就够了,儿子不在于多, 有本事就行。
安平侯今儿心情极好, 说着话脸上的笑就没断,怕周晋从未接触过听不懂,还特别耐心的又问一句:“我说的这些你可能听懂?若是有哪里不懂的, 你就问,我再给你仔细说说。”
周晋颔首,道:“都懂。”
真懂还是假懂?
虽然安平侯已经觉得此刻的周晋就有他几分风范了,但周晋说都懂,他还是有些不信。
“那你说说,三皇子和六皇子,咱们侯府应该支持谁?”
周晋自然能看出安平侯的轻视。
这种轻视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从前是一心要出家,管着自己不在意。但自打他纵着自己决定一辈子护住沈兰茵,此刻便也纵着自己的心,要多厌恶安平侯就有多厌恶了。不过或许是因为不再压抑,他虽然对安平侯厌恶极盛,但面上却能丝毫不显。
他道:“三皇子母家势强,六皇子母家虽弱些,但却有个好岳家,这二人身后都有强大势力支撑,且母妃又皆受宠,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若是一定要我选一个,那我至少得见过两人才能下决定。”
安平侯挑了挑眉,仍是轻视:“只见一面你就能下决定了?”
周晋端起桌上茶盏,一口饮尽后,道:“若能接触一二自然更好。但以我如今情况,怕是不方便跟两位皇子接触。”
安平侯目光落在周晋头顶的书生帽上,冷哼道:“你若不剃这个头,哪里会有不方便?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我想给你请封世子,你都没法站到圣人面前!”
周晋道:“那安排个差事呢?”
安平侯微诧:“你现在就想领差事?”
“就当出去见识见识。”周晋道。
却也是,随便领个差事,也出去学学为人处世之道。前面十七年不是念经就是打坐,大好光阴白白都浪费了,要还闲坐在家,这偌大个安平侯府,不知他一个人还要扛到什么时候。
“行,我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可有倾向?”安平侯道,话落又觉得周晋不可能懂这些,因此便直接给做了决定,“去大理寺吧,先去你三叔身边看看!”
三老爷周诚虽只是从六品的大理寺丞,但背靠安平侯府,安排的又是安平侯的嫡长子,因此不过是跟上峰说句话的事。
“行。”周晋并没挑。
他要的只是摆足态度,只是走出去。至于其他的,只能待头发蓄起再做打算。
总的来说,安平侯对周晋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聊完正事,他忍不住好奇道:“晋哥儿,你是怎么突然想通了的?莫不是……因为小安?”
说到小安,安平侯笑了。
要真是因为小安的出生让周晋改主意的话,那这孩子也算是立了一大功。
虽然接触不多,但周晋自认对安平侯这个爹还算是了解的,胆小又狠心,自负又绝情,他这一笑,周晋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小安是沈兰茵的弟弟,那便也是他弟弟。
没有否认,周晋反问回去:“您会让小安继承侯府吗?”
安平侯并没有蓄须,但此刻却像是自己有一把长须般,伸手在下巴处来回抚了几回,一脸高深莫测的笑道:“那要看他能不能成才。当然,也看你表现。”
呵……周晋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虽然已经改变主意了,但他仍看不惯安平侯这一副大权在握,人人都如蝼蚁般在他掌心求生,要靠他施舍才能过日子的模样。因此直接起身,道:“若是您这里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虽然没看到周晋紧张积极的表态,但他没否认,便意味着他就是因为小安的出生有了紧迫感。安平侯心情依然很好,主动道:“留下一起用午饭吧!”
“不了。”周晋拒绝,“我打算去接祖母。”
安平侯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晋哥儿,你若早如此,世子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周晋懒得再跟他说话,只施礼欲走。
安平侯却又叫住他,道:“你真是因为小安?”
“也因为小莲。”周晋不得不这么说。
原来那个丫鬟叫小莲。
安平侯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那丫鬟,竟是什么国色天香不成?”
国色天香?
周晋眼前浮现出沈兰茵的模样,他道:“她确实娇俏可人,国色天香,在我眼里也当得。”
安平侯哈哈大笑:“早知如此,先前我就不由着你祖母和琼姐儿,给你定崔家那门亲事了。崔家那姑娘,生得确实太寻常了些。你放心,日后你娶妻,爹定给你寻个真正国色天香的!”
周晋没再答话,转身走出书房。
安平侯还在笑,笑完起身,再次去了宜安堂。
这一次,他没理会江氏的拒绝,直接进了门。
江氏生产完到现在才不过十来天,但或许有些人就是得老天厚爱,比如江氏,这么短的时间,扫眼一看她身材就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虽然因生产时大伤元气,生完后小安的许多事儿也亲力亲为,整个人的状态还很差,但因着底子好,较孕期时已经美上好几倍了。
安平侯喜欢的本就是她好颜色好身材,眼下正心情好,因此进门来看到这样的江氏,当着下人的面就伸手去揽她的腰了。
江氏忙躲开,按住他的手道:“侯爷,茵姐儿和小安在里间呢。”
听闻沈兰茵也在,安平侯只得悻悻收手。
“侯爷可要用茶?”江氏问。
安平侯是临时回来取公文的,因着周晋耽误了会儿,眼瞧着时间不早了,就道:“不用了,摆饭吧,我用过还得赶去衙门。”
江氏连饭都不想和他一起吃,道:“我如今还在坐月子,吃的东西都少油少盐没甚味,侯爷恐吃不下。不若你等等,我叫人去厨上吩咐声,赶着再做几道菜来。”
再等就耽误事了!
安平侯心头有些不悦,但他来之前没通知,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并不傻,自打动了胎气后江氏就一直避他,他清清楚楚。
他起身,不管沈兰茵还在不在里间,一把拽过江氏,一手紧紧桎梏住了她的腰。刚生完孩子的妇人,腰间多多少少都有些赘肉,但江氏因夫君去世,后又种种不容易偏瘦许多,这般长些肉,手感反倒更好了。
因这手感,安平侯心头的火略消了些,手上也一松,改为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江氏的腰:“容儿,你这是在跟我生气?气你生产那日,我没能陪你?”
听安平侯叫容儿,江氏只觉得反胃。
但她清楚,要想彻底离开安平侯,兴许还有更让她反胃恶心的事。她垂手,按住安平侯不断动作的手,道:“侯爷怎么会这般说,您那日是有事,我若是生气,岂不是无理取闹?更何况小安已经平安出生,这还多亏了吴太医,若是没嫁你,我哪里能请得动吴太医,兴许我和小安都要不好了,我心里对你只有感激,哪可能有气。”
费姨娘下药的事虽然被他压下去了,但听江氏这么说,安平侯还是有点心虚。他松了江氏的腰,反握住她的手,道:“你能这般识大体,是我之幸。好了,纵是坐月子,你也别太苛待自己,我先走了,晚上给你带云品阁的点心。”
安平侯走后很久,江氏都还觉得心口恶心,因此待沈兰茵把小安哄睡出来,她立刻道:“兰茵,你下午去你舅舅家一趟吧!我生了小安还没跟那边说,你去通知一声,顺便也跟怀哥儿见一面,你们俩都很久没见了。”
表哥吗?
虽然很久没见江怀了,但沈兰茵一点也不想他。不过想着日后要嫁给他,那该见就还是得见的,只是……她凑到江氏跟前撒娇道:“娘,我和表哥七月里定亲可以,但成亲可不可以晚一点啊?”
江氏恨不得将婚期提前,听沈兰茵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怎么?你不喜欢怀哥儿了?”
“没有!喜欢,喜欢的!”沈兰茵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忙道:“我只是舍不得您和小安。”
若真喜欢,哪能这么久不见都不想的?
但因盼着沈兰茵快点嫁,江氏忽略了心头的一丝怀疑,只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和小安又不会跑了,你出嫁后想我们了就来看我们,就算你舅母不高兴,还有怀哥儿和你舅舅呢,这点你放心。”
可刚刚您如何抵触安平侯,我都看见了。
小安又那么小,若我不在,不能帮您有事及时去找大哥哥的话,您和小安不知要受多大委屈呢!若安平侯一旦表现出不喜您和小安,便是不说费姨娘那些姨娘了,就是侯府的下人,都能踩在您头上。
沈兰茵一肚子话,但怕江氏怀疑她对江怀的喜欢,只能统统憋住。不过她却已经打定主意,待下午见了表哥,定要说动表哥主动拖延婚期。
江氏不知她的心思,但怕她不愿,索性道:“兰茵,早点嫁了吧,你嫁了,娘才能一心一意管小安。若不然还要时时担心你被欺负,娘身子已经这么不好,再操心会累坏的。”
沈兰茵久久不语,下午往马房要马车的路上,都垂头沉默着满心郁郁,因此直到撞上一堵人墙才猛地回神,后退半步抬头,惊愕地看向面前的周晋。
“大哥哥?”她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出去一趟。你呢,要去哪儿?”周晋抬手,轻轻弹了下沈兰茵的额头,“走路低着个头,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