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 第38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强强 古代言情

  可包容也有限度,皇帝这回是动了真怒,三子三年未在宫中过年,太子又娶了新妇,他以为即便看在夫妻情分上,她也会露个脸,没想到竟执拗至此。

  皇帝的气性也上来了,站起身,一拂衣摆:“也罢,她要朕去请,朕便去请。”

  那内侍脸色煞白,“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叩头谢罪:“陛下息怒,娘娘的确是染了风寒……”

  皇帝冷笑了一声。

  天子动怒,殿中众人都停了说笑,眼观鼻鼻观心。优伶也不敢再奏乐歌唱,束手垂头而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大公主起身道:“阿耶,女儿去请母亲吧。”

  太子也道:“阿姊宽坐,还是我去吧。”

  “不必,朕自己去。”

  皇帝知道妻子的脾气,纵然是她疼爱的长女去请也无济于事,但他亲自去请,她到底不能拂了他的脸面。

  就在这时,桓煊站起身,走到皇帝跟前行礼:“儿子前日心疾未愈,方才饮了冷酒又有些发作,便先行告退了,还请阿耶见谅。”

  皇帝的怒气像是瞬间被人抽干,他看了一眼儿子,眼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佳节带来的一点喜气被沉沉的暮气冲散。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缓缓点头:“那便早些回府歇息吧,若是痛得厉害,叫人去尚药局请个奉御看看。”

  桓煊道是,又行一礼,向着兄弟姊妹们一揖,便即向外走去。

  齐王走后,殿中的气氛不复方才融洽,皇帝向内侍挥了挥手,示意让乐舞继续。

  笙箫声起,空落落的大殿总算显得热闹了些。

  渐渐的,方才的事如一片阴云散去,众人又开始谈笑起来,其实在座诸人中,只有桓明珪和齐王来往多些,其余兄弟姊妹也就是见面点个头问候一声,与陌生人不差多少。且他去西北三年,岁除宴缺了他也不觉得少了什么。

  皇帝不知是被子女们的欢声笑语感染,还是不想在嘉节扫兴,不一会儿依譁也拾起了笑容。

  太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豫章王道:“对了子玉,上回奇遇的那位佳人,后来可有下落?”

  桓明珪本不欲详谈,但架不住太子追问,只得含糊其辞道:“略有眉目。”

  太子来了兴致:“哦?怎么说?”

  皇帝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也笑着问道:“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太子趁机揭过方才的话题:“回阿耶的话,方才是在说,子玉前些日子两度邂逅同一位绝代佳人的事。”

  “哦?”皇帝看向桓明珪,“愿闻其详。”

  男人无论到了多少岁,说起佳人总是兴致勃勃。

  皇帝问话不能不答,桓明珪只得便将两度邂逅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皇帝捋着胡须笑道:“以你的性子,恐怕不惜掘地三尺将长安城挖一遍,也要将那女郎挖出来。”

  桓明珪道:“知我者莫若陛下。”

  “可寻到芳踪了?”皇帝道,“若是门当户对,朕给你赐婚。”

  老豫章王去得早,王妃又是软性子不管事,皇帝便将这三个侄儿侄女的事也揽了去。

  桓明珪谢了恩道:“有些眉目,不过下人不得力,跟到常安坊的一座山池院门前,将人跟丢了。”

  常安坊的山池院只有一座,在座诸人,只有太子对此事一清二楚,不过他佯装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皇帝前些时日在骊山,只知道三子在城郊别院里养病,并不清楚是哪座园宅,半晌才记起来,常安坊那座寿安公主的废园,似乎是赐给了桓煊。

  太子不言,皇帝却是皱了皱眉,问身边的中官:“孙福,若是朕没记错,常安坊的园子是赐给了三郎吧?”

  孙太监道:“回禀陛下,若是老奴没记错,应当是赐给了齐王殿下。”

  皇帝脸色微有不豫,养外宅不是什么大事,但到底不是好事,容易落人话柄,他微微颔首,对桓明珪笑道:“子衡许是遇仙了。”

  一句玩笑话便将这事轻轻揭过。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都不再拿此事打趣,继续饮宴谈笑。

  酒过三巡,照例要赋诗,桓家人多擅诗文,精通音律,皇子皇女们又自小习诗作赋,词采都不错。便是齐王这样当了武将领兵出征,也有倚马万言的本事,只有陈王一个异类,每逢宴会上吟诗作对,总是抓耳挠腮憋不出两行字。

  不一时,内侍捧了笔墨诗笺来,在各人面前置了小案。

  阮月微是京中久负盛名的才女,自然也要一显身手。

  她饱读诗书、才思敏捷,赋几首诗难不倒她,但她提起笔,心中却纷乱如麻,全都是方才豫章王说的那番话。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又和桓煊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那个下人看错了?抑或那女子只是个下人?难道桓煊真的养了外宅?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失望和难过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她拈着笔管,脑海中却连一句诗都想不出来,其余人都已打好了腹稿开始写起来,耳边都是春蚕啮桑似的“刷刷”声。

  太子碰了碰她的手,小声道:“怎么了?得句了么?”

  阮月微蓦地回过神来,见中间的莲花漏壶中的水已只剩下一小半,忙定了定神,小声道:“正在想。”

  虽然时间已过去一大半,但写首中规中矩的应制诗还难不倒她。

  皇帝笑着看向他们:“太子妃的诗朕读过,词采斐然,不愧有‘女翰林’之称,朕等着你大显身手。”

  阮月微手心渗出冷汗,勉强笑道:“陛下谬赞。”

  本来她可以用一首平庸的诗作应付,还能落个谦逊的美名,可皇帝这么一说,她便得使出浑身解数了。

  可赋诗作文本就不是能急出来的,到最后漏壶中水已快见底,她还是没得出佳句,只能将平日熟记的诗句拼拼凑凑、改头换面写了上去。

  内侍待墨迹稍干,将各人的诗笺送呈皇帝品题。

  皇帝令内侍一首首念出来,到阮月微那首,众人都翘首以待,谁知念出来却都是陈词滥调,在这些诗中只能落个中下游,甚至不如年仅十二岁的七皇子作的诗有意趣。

  皇帝也有些诧异,仍是夸了两句。

  阮月微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抬不起头来,她知道这时候所有人眼中都写着“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待所有诗篇读完,皇帝给新媳妇留了体面,并未像往日那般分成三六九等行赏,给每个人都赐了些金玉玩器和锦缎。

  直到丝竹重新奏起,阮月微才敢略微抬起头,用眼梢瞥一眼太子,见夫君神色如常,略微松了口气。

  夜阑席散,两人同车回东宫,阮月微心中忐忑,良久才道:“方才的诗作得不好,妾太紧张……”

  太子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只是小事罢了,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

  阮月微的眼眶顿时红了:“妾给殿下丢脸了。”

  往常她只要露出泫然欲泣之态,太子便会立即温言哄她,可他这回只是瞥了她一眼:“除夕佳节,别苦着脸了。”

  阮月微越发委屈,可太子当真冷下脸来,她也不敢再使小性子,只能尽力把泪意憋回去,心中翻来覆去地想,若换了桓煊……

  桓煊,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口便一刺一刺地疼。

  换了桓煊又如何呢?她靠在车厢壁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当初信誓旦旦非卿不娶的人,如今可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

  ……

  桓煊从观风殿离开时,家宴方才开筵。马车驶出蓬莱宫正南门,长街上没有半个人影。

  所有欢声笑语和暖意都关在了坊墙内,宅门里。

  但他知道,此刻所有人都在与亲人团聚,无论贫富贵贱。

  他以为岁除夜会留宿宫中,便放了高迈一日假,让他回去与养子过个年。甚至连替他驱车的下人,将他送回王府后也会回去与妻儿团聚。

  只有他,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没有归处,宛如一个游魂。

  齐王府只是座挂了他封号当匾额的空宅子,没有人在等他,也没人记得今日是他生辰。

  或许有人记得,但长兄刚好生在元日,比他只晚一日,提起他的生辰,难免想起来伤怀。于是他的生辰也成了难以启齿的事。

  想起王府的孤枕寒衾,桓煊便有些不想回去,可又不能在这空寂的街道上游魂似地飘荡一夜。

  他撩开车帷,对亲随道:“去常安坊。”

  亲随吓了一跳,去别馆过年显然不合规矩,但他们家殿下岂是讲规矩的人,他不敢多言,便去传话。

  到得山池院时已是中宵。

  桓煊挑开车帷,远远望着那两扇老旧的乌头门,门前的雪已积得很厚了,风灯在风雪中摇曳,像是两点萤火。

  这会儿她应当已经睡了吧,他想,这是岁除夜,他即便不在宫中,也会在王府,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别院。

  马车驶入内院,桓煊下了车,径直穿过枫林小径,向着温暖的灯火走去。

  院门“吱嘎”一声响,高嬷嬷从门里迎出来,一脸惊愕:“殿下怎么来了?宫宴这么早结束了?”

  桓煊淡淡地“嗯”了一声:“鹿氏睡了?”

  高嬷嬷道:“鹿娘子在厨房。”

  桓煊道:“这会儿怎么在厨房?”

  他估计已经过子时了。

  高嬷嬷道:“老奴前日同鹿娘子说起今日是殿下生辰,方才鹿娘子忽然说她想吃碗鸡汤面,庖人都回家了,她便自己……”

  不等老嬷嬷把话说完,桓煊已经穿过院子向小厨房走去。

  随随正将擀好的面片切成条,忽然听见橐橐的靴声,诧异地抬起头,便看见庭中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她放下切面刀,抬手拨了拨额发,手上面粉沾在脸上,显得很滑稽,可她全然没有察觉。

  她一看见他,又露出了那种有些恍惚,宛如身在梦中的眼神。

  “殿下。”她轻轻唤了一声,那一声也如同梦呓。

第29章

  桓煊心上好像被人拽了一把, 恍惚间也跌进了梦里。

  他掸了掸裘衣上的风雪,向她走去,低下头, 抬起手, 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额头上的面粉,明知故问道:“在做什么?脸都弄花了。”

  女子垂下眼眸, 因此他没看见她眼中的光芒瞬间暗去,黑沉沉的仿佛无星无月的夜晚。

  随随如实答道:“回禀殿下,民女在做面。”

  桓煊眼神动了动:“生辰面?”

  随随“嗯”了一声,却并不抬眼看他。

  桓煊没说什么, 他是突然决定来山池院的,她自然不可能预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