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沈芙绫已经过了十八岁,这个年纪连亲事都还未落定,待三聘六礼的程序走上一趟,只怕她二十岁出嫁也未可说。
韩氏一生只有一女,此生早已经系在她身上。
可以说,为了沈芙绫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方才她说去西北大营找沈作明,还真不是随口说说。
韩氏还陷入绝望中,只一个劲说:“侯爷不会如此对芙绫的。”
“为何不会,”沈殊音望着她一副徬徨失措的模样,只觉得可笑,她说:“当初沈芙绫故意绑架我,引诱灼灼离京救我,就是为了让魏王的人趁机暗杀灼灼。这桩桩件件,你以为我忘了吗?你也别急着喊冤枉,是非黑白,沈芙绫自己心底最清楚。”
“要不然她怎么不闹着回长平侯府呢。”
沈殊音一向温和,但是沈芙绫当初想下手的不是她,而是沈绛,这就是她最无法容忍的地方。
她毫无掩饰道:“我也不遑跟你直说了,只要有我在一日,沈芙绫就别想回来。我不会让她再害到灼灼。”
她的妹妹,这一世已经受了够多的苦楚,为何还要忍受这些人。
沈殊音就是要沈绛,舒舒服服的待在这个家里,不需要跟这些人相处,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应对。
想笑是便大笑,想生气时便肆无忌惮的生气。
她早已经看透了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勾当,一个家里的亲姐妹尚且都要勾心斗角,更别提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沈芙绫是死是活,她不关心。
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沈家嫡长女,应该处处公正端方,如今她彻底看开,她就是偏心自己的亲妹妹,就是要护着自己的亲妹妹。
“灼灼待会也该回来了,我就恕不远送了。”
沈殊音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原本站在外面偷听,正被大姐姐一番话,感动到失神的沈绛,这下总算回过神。
她拉着阿鸢,赶紧往后走了两步。
眼看着里面的人要出来,沈绛在原地站定,理了理衣衫,朗声道:“大姐姐,我回来了。”
沈殊音一惊,但是沈绛已经走了过来。
她先朝韩氏看了一眼,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韩氏。
韩氏与沈芙绫长得极为神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杏眼樱桃唇。
只不过韩氏长相更加的小家碧玉。
“三姑娘,”韩氏瞧着沈绛,下意识一笑。
却听沈殊音道:“好了,秋蕊你送夫人出去吧。”
韩氏似乎还想与沈绛说些什么,却被沈殊音狠狠看了一眼,弄得她不敢轻举妄动。
待韩氏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绛才笑眯眯问:“姐姐,刚才那个是谁啊?”
沈殊音本来不想与她说。
沈绛却说:“沈芙绫的姨娘?”
“你听见我们说话了?”沈殊音有些诧异。
沈绛没想到大姐姐居然这么机敏,她只提了个开头,大姐姐居然猜到了全部。
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后,沈绛讨好道:“也不能怪我偷听,我回来时,这院子里面怎么都没人伺候着。”
要是平时,院子里有丫鬟伺候,沈绛肯定偷听不了。
韩氏今日来了,沈殊音知道她要跟自己聊沈芙绫的事情,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她才不让下人们在院子里伺候。
没想到却方便了沈绛。
沈绛轻声一笑,沈殊音瞧着她有些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有什么事儿值得这么开心?”
“大姐姐对我太好了。”沈绛小声说。
沈殊音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美眸里闪过温柔:“因为灼灼对姐姐也好。”
沈绛似乎被鼓励,她一下抱住沈殊音,“我也会保护大姐姐的,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更不会让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沈殊音。
*
入夜,长平侯府庭院深深,透着一片幽静,花园里常青的树枝随风摇曳,树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沈绛正在院子里面,就听到窗棂上轻轻敲击的声音。
她衣衫都还没换,立即过来,窗子掀开一个小缝隙,就看见站在窗外的谢珣。
“等我。”沈绛轻声说道。
谢珣睨了一眼她的衣衫,低声嘱咐:“加件披风。”
没一会儿,沈绛裹着一件披风跑了出来,她长发散了一半,只有两侧还有发簪固定着鬓发,发簪上的流苏微动,与她扬起的笑眸,在谢珣眼中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
“看来清明把我的话带到了。”
先前在铺子时,清明还未走远,她让卓定去追他。
交代他,替自己带话给谢珣。
沈绛看着谢珣眼角微青,忍不住问道:“你是没休息好吗?”
谢珣如今刚上任佥都御史,虽然旁人不敢苛责他,可是他向来都是,要么不做,要么彻底做好的性子。
“这几日正在熟悉都察院,还有扬州一案,皇上已交给我审查。”
沈绛点了点头,轻声关心道:“你要注意身子,千万别像我一样生病了。”
“外面冷,要不先进去坐会。”谢珣见她裹着披风,还是不放心。
沈绛却摇头,“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
谢珣见她脸上扬起的委屈,微撅的嘴角弯起俏皮的弧度,他忍不住轻笑了声,“走吧,带你去看风景。”
沈绛一怔,谢珣已经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路离开她的院子。
过了会儿,竟来到一座三层小楼前面,这是长平侯府里最高的建筑,据说是当年老太太在时,沈作明特地修建为老太太礼佛的。
这也是沈作明唯一一次在府中大修土木。
谢珣拉着她一直上了三层,就见旁边有个微微突出的小平台,是给人赏月的。
只是沈绛刚站稳,谢珣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低声说:“抱稳了。”
沈绛下意识勾住他的腰身,谢珣脚尖踩着旁边的柱子,借势上了房顶。
两人站在屋顶上,沈绛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夜风,她踩着房顶上的瓦片,眺望着远方,他们站在如此高的地方,已经能望出好远。
只是天色太晚,远远望去,漆黑一片。
只有零星还亮着的灯火,仿佛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点缀。
沈绛望着这片风景,谢珣却拉着她坐下,低声说:“先坐下吧,风大。”
她一直觉得京城是个让人循规蹈矩的地方,这里处处都透着规矩二字,此刻她站在这里,四面八方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头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
“我听说宫中的观星台更高。”沈绛好奇道。
谢珣微抬眼眸:“你若是想看,以后带你去看。”
沈绛被吓了一跳,嗫嗫道:“我又没什么进宫的机会,还是算了吧。”
“怎么没有进宫的机会,”谢珣转头,今晚月明星繁,一片片繁星如织,在月光的清辉下越发闪烁。
他低声说:“你若成了世子妃,进宫便是家常便饭。”
世子妃?
沈绛恍惚片刻,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她立即转头望向前方,极为端庄道:“我还不想嫁人呢。”
她一直在衢州长大,与家人远隔千里。
这一世她虽然有亲缘,却太过浅薄。
在侯府的日子自在又舒服,她喜欢跟大姐姐住在一起的感觉。
“那我等你。”谢珣含笑望着她。
沈绛赶紧拉开话题:“我今日让清明传话给你,是因为我求三公子帮我一个忙。”
“我们之间,无需用求这个字。”
“……”沈绛怔了怔,还是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她说:“你先前不是与我说过,方定修与昭阳公主是在护国寺中幽会。”
谢珣颔首。
“我听闻过几日,释然大师会在护国寺开法会,法会虽然人多眼杂,但也是幽会的好机会,毕竟大家都在,才不会引得怀疑。所以我想请你,能不能以释然大师的名义,多给一个人下邀请帖子。”
“哪位?”谢珣也不问缘由。
沈绛说:“金城伯夫人。”
“好。”
谢珣这般干脆利落的举动,反而让沈绛有些诧异,她以为他会多问几句话呢。
“三公子不问问为什么?”
谢珣这时才露出一丝笑意:“阿绛要做的事情,我只会不问缘由的赞同。”
这种肆无忌惮的偏宠,让沈绛双脸微红,眉梢眼角带起一抹笑意,朦脓月光落在她脸上,月下美人,惊心动魄。
过几日,护国寺的法会,原本沈殊音也受了邀请。
谁知临要去时,沈绛突然腹痛,沈殊音担心她,便未再去。
待到了傍晚,也不知是谁送了消息过来,沈绛笑了起来。
果然,没到第二日,整个京城便传遍了。
护国寺法会期间,有人撞见安国公府的大公子方定修,与昭阳公主在寺中幽会。
皇家公主居然在佛寺中干出这等勾当,当真是好大一个丑闻。
按理说,有锦衣卫在,这些传言没人敢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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