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永隆帝可不敢跟太后说实话,只得安慰道:“太医正在内殿给程婴诊治,并无大碍,母后别太过担心。”
太后却不顾他的劝说,执意要进内殿。
等太后走上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只见他脸色发白,胸口竟是连一丝起伏都无。
“程婴他……”太后身体忍不住晃了晃,竟是要软倒下去。
幸亏身侧有宫女,及时将她扶住。
若说这些孙辈中,她最宠爱的就是谢珣。
打小他就生得聪慧机敏,小小年纪又极懂事,再加上他是郢王的独子,太后就偏疼了些。直到后来年幼的谢珣在宫中遭了事儿,太后对他好的更是无以复加。
哪怕是太子,竟还要排在后面。
永隆帝见状立即吩咐宫女,将太后扶走。
可太后竟执拗至极,“哀家要在这里守着程婴,今日是我召他入宫。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与他父王交代。”
永隆帝见状,转脸对太医道:“你们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世子施针。”
太医一听,皇上这是要死马当成活马医呀。
于是众人不敢再辩解,赶紧拿出看家的本事,开始诊治。
谁知一刻钟后,突然有枚银针竟晃了晃。
几个太医本就死死盯着这里,自然没放过这个微动,要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如今可都系在世子爷的身上呢。
直到有个太医,惊喜喊道:“有,有脉搏了。”
其他人一听这话还有些不敢相信,可待上前细细把脉,那脉象虽极弱极弱,却跟方才的一潭死水完全不一样。
生机竟从谢珣的身上,再次出现。
这一声喊,将太后和皇帝众人再次引来。
终于待太医再施银针后,谢珣的眼睫开始动了,那样眉眼如画的脸庞,从一波死水中慢慢活了过来。
直至他慢慢睁开眼睛。
“程婴。”太后惊喜喊了声。
谢珣眼神在太后脸上定格后,数秒后,他竟是挣扎要起身,“孙儿见过皇祖母。”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我见礼。”太后见他这般,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赶紧亲手把他扶着躺下。
待太医再检查过来,竟是神奇的发现,世子殿下无碍了。
就好像刚才断气和没脉搏的,都不是他。
虽然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他们倒是挺一致的保持了沉默。毕竟能把一个‘死人’医活也是太医院的本事。
于是一帮人说了帮没用的废话,皇帝就让他们赶紧去开药。
太后坐在榻边,手掌覆在谢珣的手背上,柔声问道:“你跟皇祖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珣视线忍不住上移,直到落在了人群之后的九皇子身上。
而后他收回视线,眼帘微垂,那长而浓密的眼睫一直轻颤着,最后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淡淡道:“是孙儿一时不慎,与九皇子无关。”
太后是何等人,如何能看不出他言语中的隐忍。
她立即转头道:“方才我过来,瞧见外头正在审问那些太监、侍卫,可是审问出结果了?”
没一会儿,有人把九皇子的近侍带了进来。
这近侍也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三皇子谢昱瑾立即发难道:“你这奴才,还不赶紧把当时的情况如实说清楚。”
近侍一听这话,磕头道:“今日我家殿下本带着奴才在琥珀池等三皇子,谁知世子爷经过,还没说几句话,居然就出言羞辱殿下。定是…是世子爷怕此事败落,才故意落水陷害我家殿下。”
谢时闵听到自己近侍的话,恨不得当场赏了。
避重就轻,倒打一耙,说的好!!!
可他眼底的得意还未散去,就听太后道:“我刚才在门口听着老九自个说,他到时程婴已经掉下去了,怎么这狗奴才又说是程婴辱骂了老九,故意落水陷害?”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太后在后宫几十载,什么计谋勾当没见过,会被一个小太监蒙蔽了眼睛。
永隆帝一听,当即怒道:“你平时行事张狂轻佻,如今竟敢当着我的面,谎话连篇。”
谢时闵赶紧跪地。
皇帝虽是他的亲爹,可也是君上。
跟皇上撒谎,往重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
“父皇,儿子再胆大,也不敢隐瞒父皇片刻。况且三哥常年不在宫中,儿子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推他落水。”
太后却仿佛打定主意要给谢珣主持公道,她转头问道:“程婴,你尽管说,今日有皇祖母在此,断不会让你受了任何委屈。”
谢珣垂着眼眸,许久,他低声道:“皇祖母,今日之事真的是意外,您别再追究了。”
太后突然都心疼的难受。
多好的孩子呀。
他心底记挂着跟别人的血脉之亲,可看看九皇子那狗奴才说的话。
谢时闵也没想到谢珣居然会给他求情,此刻抬头看向谢珣的表情,都透着感激。
直到谢珣眼尾轻抬,眸光偏过来,再次落在地上的谢时闵,轻声说:“我们确实只说了几句话,聊了几句我师兄的事情而已。”
谢时闵:“……”
“你师兄?释然法师?”太后疑惑。
谢珣当年拜护国寺主持道远法师为师,是太后首肯的。而道远法师坐下,还有位真正的僧人弟子,便是释然法师。
待她看向谢时闵时,见他竟一脸愤恨的望向谢珣。
太后也不问他,直接问旁边跪着的近侍:“你来说。”
原来上月,九皇子出宫纵马,踩坏了农田。释然法师正好经过,便拦下他的马,让他赔偿。可九皇子不仅没下马,竟还直接纵马踩伤了释然。
太后礼佛几十年,此刻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气恼,指着谢时闵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竟恶毒至此,连出家人都敢打。”
第17章
太后养尊处优多年,为人宽厚温和,待孙辈更是极爱护,偶尔皇上要惩罚哪位皇子,她还会帮忙说话。
何曾见过她对哪个晚辈,如此这般疾言厉色。
不过这也不怪太后生气,她礼佛多年,一直向佛之心至诚。
每逢她的千秋寿辰,上至皇帝下至王公贵族,都会搜罗各种佛家珍品,讨得她的欢心。
就连九皇子之前还亲手超过几卷经文给她。
虽然之前太后曾因为谢珣要出家一事,迁怒到护国寺的僧侣。
可京城又并非只有护国寺一家寺庙,况且太后在自己的宫内就有专门的佛堂。这丝毫不耽误,她礼佛的诚心。
所以太后实在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肆意妄为。
此刻永隆帝见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赶紧说道:“母后息怒,身体要紧。”
“皇帝,此事你不可纵容啊。”太后被气许久才缓过一口气,缓缓说道。
永隆帝一向以仁政爱民,以示天下。
去年康平侯府的嫡幼子纵马行凶,竟活生生才一平民踩死,这事儿被御史得知,公然在朝会之时,参奏到御前。
当时永隆帝直言斥责康宁侯教子无方。
之后更是为了以儆效尤,将康宁侯府降为康宁伯府,惹得京城内一众勋贵世家纷纷约束自家子弟,生怕成了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永隆帝还得意自己雷霆手段,结果现在倒好,他自己的儿子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纵马伤人,伤的还是僧人。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他教子无方。
永隆帝看着谢时闵的眼神,越发恼火,他直言道:“平时里让你在文华殿跟诸位大儒听经筵日讲,你的书便是念到狗肚子里不成?竟敢纵马行凶,简直是张狂无状。”
“父皇,”谢时闵听着皇帝对他的训斥,吓得肝胆欲裂。
他脑袋磕在地上,喊道:“儿子知错了。”
此刻他不敢喊冤,他伤释然一事,只要一查便会一清二楚。
所以此时他干脆求饶,脑袋磕在铺着金砖的地面上,砰砰直响。
谢珣轻闭着眼睛,听着这声音,嘴角弯起一个近乎没有的弧度。
龙子凤孙,也不过如此。
很快,谢时闵的额头上被磕的一片通红,眼看着要沁出血,还是太后年纪大,见不得这般,开口道:“皇帝,你先让九皇子起身吧。”
永隆帝见太后发话,这才开口道:“今日若不是太后替你求情,朕必不会轻饶了你。”
听到这话,谢珣险些要笑出声。
他这位皇伯父倒是一如既往,他不叫谢时闵起身,就是断定太后见不得如此。
这么多人在场,到时候要这件事真的传出去,那世人也必会说是太后包庇亲孙子,而不是皇帝包庇自己的儿子。
果然,谢时闵听到此话,立即给太后:“孙儿谢皇祖母求情。”
太后似乎也被这么多的事情,弄得疲倦不堪,她望着谢时闵,颇为失望道:“哀家观你幼时也聪慧懂事,怎如今竟干出这样的事情。”
“母后且安心,朕必让人严加约束他。”
随后永隆帝转头看着谢时闵,语气冷淡道:“九皇子纵马行凶,言行失状,即日起禁闭半年不得出宫。”
“另文华殿大学士魏泰、刘培福,身为九皇子讲师,却未能教导皇子言行,罚俸半年。”
这样的处置,不可谓不重。
这些皇子的老师,在皇子们未来进入朝堂,都会成为他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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