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要不是她方才身形如鬼魅般快,躲避及时,被这锋利的刀刃削去的,只怕不只是她的发丝,而是她的脑袋。
依旧无人说话。
因为随之而来的刀刃,再次逼近,这次沈绛不再被动防守,竟是豁出性命般,与对方拼杀。
很快,她就摸透了。
这是个男人,因为无论是臂力,还是隐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高,皆是男人。
只是这一人一刀,不仅身形快如疾风,就连刀法亦是。
对方一把长刀在她周围挥舞出一片刀网,只要她一个不慎,非死即伤。
两人在这个狭窄的正堂内,打得难解难分。
哪怕是沈绛的砍柴刀,都能轻易击穿身侧的桌子,将椅子一分为二。
只是几次交锋之后,沈绛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异样。
因为对方的刀风虽然快如闪电,却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似乎每一次的劈斩袭来,都留有余力。
直到最后的两刀相击,刀身长鸣,迸溅出零星火花。
沈绛手中的砍柴刀终于受不了这样剧烈的相击,竟应声破碎,刀片如破碎的雪花,洒落到地上。
她此刻只握着砍柴刀的刀柄。
对面的人终于在一直以来粗重的喘息声之后,发出了第一声冷笑。
长刀已顺势再挥舞过来,指向她的喉咙,而随之而来的是:“小师妹,你的刀不行。”
而下一刻,又轻又细的机簧拉紧声音,男人停在耳畔,却如同擂鼓。他的刀还未指到沈绛的喉咙,却已经收回,竖起挡在自己的身前。
电光火石间,短箭的箭矢射在刀刃上的声音响起。
男人听着刀身那一身箭矢响起的位置,这一箭是冲着他的喉咙来的。
“你的身手不行。”沈绛收回手臂,藏在长袖下的袖箭,再次隐没在宽松的袖子下。
黑暗中的人影无奈道:“师妹,你还真的想杀我。”
沈绛面无表情道:“我曾与先生发誓,不轻易动刀,但是见过我动刀的人,必须得死。”
“你不记得了,你自小习武时,便是我给你喂招的。”黑影又是一声叹气。
当屋子里的烛光被点燃,沈绛望着一屋子里的碎片,满地狼藉。
她回头望向站在另一端的傅柏林。
就见他穿着一身玄衣劲装,确实是暗夜行走的好穿着。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打算把你家搞成这样。”傅柏林双手平摊,一副他很无辜的模样。
沈绛走到桌子的碎片旁,轻踢了一脚:“黄花梨木雕花方桌,一百两银子。”
“黄花梨木太师椅,三十两银子,一共四张。”
“青花瓷瓷碗,一套八十两。”
傅柏林目瞪口呆听着她一一报数。
直到沈绛走到另外一堆碎片前,冷冷说道:“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一千两银子。”
“……”
他指着沈绛站着的地方:“那什么景泰蓝香炉,怎么可能价值一千两,南门大街上的古玩店,一百两都算贵的。”
此刻,傅柏林才发现自己他妈是脑子坏了?
居然跟她争执这些破烂的价格,而不在意她让自己赔钱的事情。
傅柏林跳脚,他堂堂一个锦衣卫千户,向来只有他威胁别人,敲别人竹杠,今个居然有人敢敲诈到他头上。
沈绛双手抱在胸前,冷冷望着他:“还有你未经我同意,擅自进我家里,五千两银子。”
傅柏林彻底无言以对。
他这是被讹上了?
被讹了吧。
“最后是你刚才差点失手砍到我,导致我心跳到现在都没缓和下来,一万两银子。”
沈绛在心头默数了下,认真道:“统共是一万七千六百两,我给你凑了整数,两万两银子。”
傅柏林晕头转向,最后说道:“我当锦衣卫至今,都没有一万两银子。”
“那你混的可真够凄惨的。”沈绛一向算得上好性子,此刻却有些刻薄道。
傅柏林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低声说:“小丫头,你长大了。”
离开那年,他看着站在先生身侧的小姑娘,还是仰头望着她,明明眼里包着泪,却死活不愿跟他说一句话。
还是他骑上马要走了,故意逗弄她:“师妹,你真的不跟师兄再说一句话。”
终于小姑娘板着脸,冷冷道:“日后你在外,可千万别轻易提咱们先生的名字。”
傅柏林诧异问:“为何?”
“因为我怕别人会诧异,先生为何会教出这么个蠢笨学生。”
傅柏林哈哈几声大笑,随后他双腿夹着马腹,与她挥手的同时,扬长而去。
那时也是春天。
官道两侧上的杨柳依依,在微风吹佛下,轻轻摇摆着枝条,仿佛都在说着再见。
沈绛站在原地,似也被他这句话戳中了心思。
直到傅柏林说:“还被你说中了,来了京城之后,我可再未提过咱们先生的名字。”
“为何?”这次反而是沈绛问道。
傅柏林朗声一笑:“人人皆说锦衣卫是皇上御前走狗,一条狗,何必要侮辱先生。”
第43章
沈绛这时才想起来, 阿鸢和卓定,立即问道:“你把我的丫鬟和侍卫怎么了?”
“放心吧,都在里面躺着呢。”傅柏林指了指旁边屋子。
沈绛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 推门一看, 发现阿鸢正躺在她自己的床上, 而卓定则被捆绑着手, 躺在地上。她试了两人的鼻息, 都很平稳,确实只是昏迷了过去。
等她出来,就见傅柏林靠在墙边,指了指里面:“你身边的侍卫是不是太弱了些, 跟我没过上两招。”
“那是你因为你肯定耍手段了。”沈绛语气肯定。
卓定的功夫她了解,不至于只在傅柏林的手上只过了两招。
傅柏林:“心软的人总是会吃亏。我刚才一拿这小丫鬟威胁,他就束手束脚, 要是真的遇到危险,怎么保护好你。”
沈绛与他对视:“卓定的功夫并不差, 这一路上他护送我从衢州到京城。”
提到这个,傅柏林忍不住蹙起浓眉,他这人脾气算不得好。况且如今又是锦衣卫的千户,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凶悍气势。
“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敢进京。若是让别人知道,你是沈作明的女儿,你可知自己会引来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傅柏林皱眉。
沈绛知他是担心自己, 却还是说道:“爹爹如今这样的情况, 无论如何, 我都不会不管不顾自己去活命。”
傅柏林被她的话, 无奈摇头。
但他也知自己这个师妹的性子, 别看她自幼被养在衢州,可她偏偏从未怨恨过自己父母。连先生都说过,别看灼灼是女子,其实性子大气,做事亦是从不失分寸。
若沈绛能生作男儿身,毕能取得一番作为。
傅柏林生怕她不知如今情况,开口道:“你别看沈家另外两个女儿都在京城,看似无事,可那是因为人家都有人护着。你大姐姐那是因为人家嫁给了定国公世子爷,方世子是世家子弟之中出了名的才俊,新一辈的世家子弟里,就属于他最有出息。”
沈绛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至于你那个庶出的二姐,她倒是更有一番境遇。她那个落魄的外祖,前几年刚起复,如今乃是户部侍郎。所以长平侯府被封之后,她们就回了韩家。”
“你两个姐姐如今能平平安安在京中,不是因为她们福大命大,而是因为她们都有庇护她们的家族。可是你呢,孤身一人来京,若是真的出事,谁能护着你。”
沈绛沉默了许久,嘴角一翘:“那你呢,那日在取灯胡同,你应该就已经认出我了吧。还不是这么久才来找我。”
看到傅柏林的那一刻,沈绛就知道,周叔被杀那日,她陪着三公子一块去取灯胡同的现场,她认出了傅柏林的时候,他同样也认出了自己。
只是他们两人,都未与对方相认。
傅柏林苦笑一声,轻声解释道:“你突然出现在京城,本就奇怪。我不敢轻易与你相见,是因为我乃锦衣卫身份。若是让别人得知我与你的关系,一定会让人觉得,我是沈侯爷埋在锦衣卫的一颗暗棋。”
傅柏林的身份确实与沈作明无关。
因为他乃是沈绛的先生的学生,当初先生在衢州,虽教导沈绛,却未住在沈府。
他身边带着一个小书童还有傅柏林,住在一个颇为安静的小院落中。
先生说他只是一个寄情山水的穷书生,生性淡泊,并不像其他文人般,一心想着考科举,当进士,光宗耀祖。
傅柏林当时跟在先生身边,于是沈绛便跟着喊他一声师兄。
只可惜他这个当师兄的,颇有些为老不尊。
寻常只是爱戏弄沈绛也就罢了,沈绛练刀时,他负责喂招,居然丝毫不收下留情。
因为两人年纪相差巨大,沈绛那会儿一个小小的孩童,举着刀瞧着像模像样,但是一到真过招,就全都是花架子。
不出几下,她的刀就会被傅柏林的刀击落在地。
小姑娘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去捡自己的刀。
傅柏林居然不以为耻,反而格外得意洋洋的对她说道:“练刀很苦吧,不要看你师兄我练刀就眼红,毕竟师兄是男子,你安安心心当个娇滴滴的小姐不好吗?”
若是一开始沈绛还未对练刀有什么执着,那么在他日复一日,这般嚣张而又欠揍的表情和语气之下,她开始疯狂练刀。
以至于到了最后,哪怕傅柏林离开。
身边再也没有这个嘴巴格外坏的师兄在,她也再没将自己的刀放下。
只是从她练刀开始,她就与先生起过誓言,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刀。更不可让人看见自己用刀。
那时候尚且还算稚嫩的沈绛,天真的问先生:“若是有人看见我用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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