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亚梅
“上个月我们部门又走了三个人,留下来的人都有家庭。而且,Jessica说,有了去大陆当台干的经验,之后升迁和加薪都好说......”不知怎地,皓一说得字字句句都让我的头嗡嗡作响,形成一种焦躁的排斥感。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试图打断他。
“惟惟,你听我说完,我们就忍这半年,只要过了这半年,我们就有足够的预算买房子......”
“够了!”我再也忍不住地吼出。
皓一似乎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怔怔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一时有点惊吓过度......”我努力调匀气息,好不容易让自己恢复冷静。
“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们会很辛苦,也会很委屈,但是我有信心,相信我,我之后一定会补偿你。”
“你直接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闭上眼,不想听那些甜言蜜语,“要我把戒指还给你吗?还是?”
“当然不是!”皓一慌忙解释,“我保证,这半年我每个礼拜都会回来找你,到时候,你要挑婚纱、看婚宴场地、拍婚纱,我都会陪你去。”
“每个礼拜回来?公司有补助这么多吗?”我质疑着。
“我,我自费一部分......”皓一说得心虚,我知道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
“你知道一趟上海来回的机票要多少钱吗?光是这样往返,我们的结婚预算就减少多少?你有算过吗?如果婚礼来不及筹备怎么办?”
皓一的沉默,代表他默许了延后筹备婚礼的可能。我顿时明白了,皓一为什么哎最后关头坚持要请我吃这顿大餐,一切都只是他的补偿心态作祟。其实,外派这项差事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别无选择,只是在我们的幸福和房子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一切都是为了那该死的房子。
我回想起皓一不久前对我说过的话,他说,比起买房,他更想跟我生活在一起,而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话,皓一的行动与选择,才是我该相信的真实。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我都做,只要能让你开心。”
辞职。不要去。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理智告诉我,木已成舟,现在做这种无理的要求根本没有建设性。
“在上海那边的情况明朗之前,结婚的事,先缓一缓吧。”我的口吻居然平静得仿佛灵魂出窍,“你自己也知道,这才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而我知道,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暂缓婚事。而是在未来半年内想清楚,皓一和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可以走入婚姻。
当然,说婚事要暂缓的人是我,皓一并没有妥协。
在皓一飞上海出差前的半个月,他依然每天下班就把我载到婚纱街,进行婚纱比价、试吃喜饼、选看婚戒......那些“看起来好像在准备结婚”的行为。而每当门市的业务员问起,他也会声称一年后将是我们的婚期,却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日子——因为我们并没有做最关键的那件事。
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要让婚事“有效地”运作下去,皓一就应该在出发前和我的家人见面,告诉他们他有多爱我、有多想跟我生活在一起,只是碍于眼下的阶段性任务必须多等一段时间,然后讨论出一个准备时间够充裕的婚期,或者先登记结婚,再对婚礼从长计议。这一切都是只要他开口,我就会全力配合的事情。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甚至可以说,皓一似乎是有意避开,不想触碰到这些敏感的议题。
我并没有责怪皓一,我想只是出差在即,他无力去全面细想结婚究竟是多简单还是多麻烦;也可能登记结婚并不在他今年度的人生规划里(尽管他认为结婚是势在必行);又或许,他觉得先登记再补请太委屈我,又有伤他的男性自尊,于是设想了一个可以靠云端完成的筹备婚事方案。
我不知道他把结婚想得太简单,还是对网路的沟通效率太有信心?皓一似乎忘了,他自己会被派到上海,就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总有科技解决不了的问题。
于是,皓一看似积极所做的那些事,在我眼中就变成只是安抚我的手段,极度浪费时间且没有意义。时间很快耗去,直到在皓一穿越云霄、飞出台北领空的那一天,那些婚纱公司的DM、喜饼的试吃包,全都被我扔进垃圾袋里。
一切回到原点。
若不是那颗求婚钻戒还在,我可能会以为这几个星期在婚纱街的奔波,都只是一场梦。
“很好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好把握这半年,赶快把所有喜欢的男生约出来尬一遍啊!”唯一会乐观看待我目前处境的,大概在只有可菲了。
“韩可菲,这是你唯一想得出来能安慰我的话吗?”我忍不住翻她一记白眼。
“拜托,你不知道有多少engaged(engaged:已订婚的)人士巴不得有这种机会。你应该感谢黎皓一,让你在婚前享有合法性爱!这种自由婚后可是买不到的。”
“我、不、需、要。”我真的又气又好笑,“为什么每次跟你吐苦水都会歪楼啊?”
“这就是我存在的目的!”可菲拉着我的手,循循善诱,“你知道你气黎皓一,但人家已经去上海了,你既然不能改变现状,就只好转换自己的心态了。”
“怎么转换?”我一愣。
“明天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可菲眨眨眼,“记得,穿漂亮一点!”
第十三章 “即将结婚”是最好的春yao
想当然尔,可菲口中的好地方又是联谊。只不过,这场联谊的性质非比寻常,据说,它是为向我这种已经有婚约的人举办的。参加这种联谊,就像大学生在暑假的最后一周跑去水上乐园一样,抓住青春的尾巴,在婚姻合法生效之前穷尽浑身上下所有的魅力。说白一点,它就是婚前一夜情的社交场合。
据说,这场联谊的发起人是一名外商白领,过了放荡不羁的九年,意外让一个女孩子怀孕不得不向婚姻制度低头,便在结婚前夕自掏腰包,在台北最顶级饭店的酒吧举办一场婚前派对,开放给已订婚人士,或只想寻求一夜之欢的男女参加,任何人一看对眼就可以直接带走,或就地解决。那名白领后来是否顺利成婚,或婚姻是否幸福?没人知道。然而,尝到甜头的其他嘉宾却意犹未尽,便延续传统,继续邀请更多即将成婚的男男女女,一周接着一周将这派对延续下去。
由于联谊性质敏感,世界又是那么小小小,除非是像可菲这种专业玩咖,否则,参加名单都必须经过严密的过滤机制,确认与会者之间的交友圈完全没有重叠才能放行。此外,参加者在派对上一律只能用假名,连公司股票代码都不得透露。
于是,今晚可菲叫做FiFi,而我则是Vivian。
可菲说,即将结婚的焦虑感就是最好的春yao,仿佛没有明天的性爱最是疯狂,任何男人只要对她说出自己“即将结婚”,她就迫不及待将他们吃干抹净。而我参加这场派对,并不想成为猎人或谁的猎物,我只打算在这喝几杯酒、瞎晃几圈、听听几个精虫充脑的男人奉承自己,当作是对皓一的惩罚。就像一个资优生在书包里藏本漫画书,走到教官面前晃一圈,微不足道却能让自己心里好过的那种小奸小恶。
大概是派对的诉求过于明显, 整个包厢流窜着一股躁动的七分,每个男女都暗暗地相互打量着。经过几杯shot、几轮warm-up小游戏后,大家渐渐卸下了心防,等我一回神,几个看起来是江湖老手的人已经在一角你侬我侬,或是不见踪影,可菲也移动到隔壁桌去当她的交际花。
只有我,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时间渐渐逼近跟皓一固定联络的十一点,我坐立难安。下午我对皓一报备过,晚上会跟朋友吃饭,他并没有回应,我不知道他看见讯息了没有,这件事让我更加焦虑。
“不要再看手机了!”有几分醉意的可菲走过来,还带着两个男人,“来,给你介绍一下Anderson,刚才他已经偷看你很久了!Anderson,不准欺负我朋友,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喂!我说过不用......”我一阵尴尬,想推辞。
“把握当下,enjoy!”可菲说完,勾着另一名男子走了。
沙发上剩下我和这个叫Anderson的斯文男子,虽然无法得知他是什么来头,但就他散发的气质猜测,应该也是科技业的同行,估计不是2357就是2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