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亚梅
我反射性地想挡开他，却发现褚克桓正在替我扣上胸前的纽扣。
“你这样穿很好看。”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惋惜，“但没人保护你回家，就要记得穿好衣服。”
是距离靠太近的关系吗？我松懈了。还是它的声音太温柔让我混乱了？还是它的细心让我动摇了？我竟然开始觉得他今天所说的一切都有道理，我竟然没有抗拒他对我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
“我、我走了。”我努力保持清醒转身离开，与他拉出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好让自己喘口气。然后我才想起今晚根本没喝酒。
“再见。”褚克桓在我身后说话。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并不想再见到他。
所谓逃命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头也不回地一路进入捷运站，我知道褚克桓早就不在身后，但我就是不敢回头。
直到进了捷运车厢，我才终于松口气。现在是晚上十点半，这时间只是台北市夜生活的开始，车厢内多的是浓妆艳抹准备跑趴的爆ru妹，皮肤个个比我紧致诱人，如果真的有怪叔叔或大众运输之狼，受害者根本轮不到我。看着这些青春肉体，才想通了一件事：褚克桓刚才替我扣上衣扣，只是为了靠近我。
一意识到了这点，我胸中的怒火再度燃起！此时此刻我只想跳到褚克桓面前兴师问罪，偏偏我根本没有他的联络方式！生气之余，我滑开手机上Facebook，找到那个在我好友名单内却没有联络的，褚克桓的女朋友，高子媛。
一开始我只是有点好奇，当褚克桓在外面寻找刺激的同时，他女朋友正在做什么？是忠心地在家为男友等门？假装忙碌撇开对男友的想念？还是联络不到男友，正焦虑地在网路上发表一些不开心的情绪性短语？
但我没有得到答案，高子媛的最后一则更新是在两星期前，并且只是一则朋友聚餐的打卡动态。正因为高子媛不是那种会把任何事都往网路上发的人，我这几年才会跟她一点都不熟。
我耐着性子往前爬了几个月的动态，发现褚克桓和高子媛虽然一直稳定交往，却不是同进同出黏答答的情侣，高子媛出席的几场朋友聚会，几乎看不到褚克桓出席的踪迹。要不是他们的私生活太独立，就是他们貌合神离已久，所以褚克桓才开始参加联谊？这是最直觉的推断，但我不满足这样的结论。
一段感情能维持十年，背后一定不是只有两个人相亲相爱走来那么简单。一股强烈的窥探欲望就这么油然而生，我好像好不容易突破层层关卡、终于溜进毫宅大院的小偷，贪婪地在别人的地盘上挖掘翻凿，非得把整个宝山都翻遍一般地疯狂，每有一点新发现都让我兴奋得心跳加速。最后，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张褚克桓和高子媛的合照上。
照片时间是一年前，但这已是我所能找到最近期的一张合照了，我把照片放大，仔细检视着褚克桓和高子媛合照的这个瞬间，与其说想“看出”，不如说我想“找出”他们感情生变的蛛丝马迹。
我知道这样做很变态，但我就是好奇，一张看似美好的照片，究竟存在多少秘密？他们的笑容是不是挟着勉强？眼神中有没有怀着不忠的浮动？他们也许从爱情升华成亲情，还会变质成什么了？所谓的“爱”，还存在吗？
当我正思索着这些事，皓一的来电从荧幕上跳出，吓得我心脏漏跳一拍。
“喂？”我七手八脚地接起电话，“皓一？”
“你还在外面？”皓一的声音不愠不火，只是有些困惑。
“嗯，我下班前不是有跟你说？可菲找我下班吃饭，我们刚刚才结束。”对今晚的饭局，我对皓一的说法是“和同事吃饭”，不是为了刻意隐瞒，只是想降低被误会的可能性。
细水长流是我和皓一维系感情的方式，我们工作都累，平常只会挑一天晚上相处，吃个饭、看场电影、然后一起过夜。其他日子下班后就各自回家、互相丢讯息聊天、睡前打通电话说晚安。皓一平常不会紧迫盯人，但今天这么早就打电话来实在反常，让我心虚地担心起，是不是精明的皓一早已看穿我的掩饰？
“我回家一阵子了，刚在网路上看到几间房子，想问你周末要不要陪我去看？有看到我丢的网址吗？”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皓一想在市区买房子已不是一两天的事，加上我刚才太疯狂地挖掘褚克桓和高子媛的隐私，才对他丢来的讯息视而不见。
“周末我可以陪你去看啊！不过手机上不太方便看，还是等我回到家再说？”
“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啦！我都快到家了，晚点就跟你聊。”我收了线，手机画面再度回到高子媛和褚克桓的合照。
感谢皓一的来电让我冷静了不少，我终于可以抽离地看着这对我原先压根不好奇的情侣。他们感情好或不好，都是他们两人的事。褚克桓不过是替我拉拉衣服罢了，等我和皓一手牵手走得更远、回首过去的几年，这点小事连个插曲都算不上，因为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会忘记，而且我必须忘记。
我关掉了他们两人的照片，才想喘口气，却发现一封讯息静静地躺在我的收件匣里：“要找到你的Facebook还真不容易，到家告诉我一声。”
我怎么就这么不意外，发讯人是褚克桓呢？
我忍着即将爆出的青筋，用力在手机上滑动手指，将这则讯息删除。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会全部扔进这城市夜里的黑暗角落！
第三章 志同道合，不一定要当朋友
隔天早上，我睡醒的第一件事是查看手机上的mail、简讯、Facebook、还有任何通讯社群软体，确定没有再收到任何一封来自褚克桓的讯息，这才松了口气。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天我又可以勇于面对重生的自己了！
但这份好心情没维持多久，上班途中我就想起有件事在昨晚悬而未决。
我昨晚中途离场、褚克桓也离场了，那场联谊不晓得会走调成什么样？摆到可菲眼前准备入口的天菜被我这么一闹，挨饿到整晚的可菲空虚寂寞觉得冷，独自在旅馆被窝里插我小人？可菲一整晚没传讯息的反常沉默更让我确定，等会进公司势必会接到可菲的各种怨恨！
“发什么呆？快迟到了还不快进去！”可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回头一看，发现可菲脸上的朝气与爽朗完全无法让我读出怨恨，这让我困惑了起来。
“快点进电梯！要迟到了！”可菲见我还愣在原地，索性直接把我推进电梯里。电梯门关上后，我再度认真打量可菲，还是看不出她有怒气。
“你到底干嘛？一大早就这样看我！”
我盯着可菲，不晓得怎么开口、从什么角度切入，只好委婉地试探她的反应：“昨天......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没怎样，就做了啊！”可菲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你跟褚克桓？！做了？！怎么可能？！”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褚克桓跟可菲真的搞上了，那昨天晚上追出来跟我说话，替我扣上领口纽扣的男人不是褚克桓难道是鬼啊？这都市传说也未免太惊悚了！
“什么怎么可能？当然是真的！”可菲笑得春心荡漾，带着意犹未尽的微笑回味着，“告诉你，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要线条有线条、要腰力有腰力，长度跟宽度就不用说了，我看他的脸就知道他‘ 那里’也不是我能一手掌握的尺寸。我要是他女友，根本都不会想上班，只想每天把他绑在床上榨干他！”
“这里是公司，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可菲说得逼真，我直听得脸红心跳。
“有差吗？反正又没别人！”
监视器也有录影功能，要是看闭路的保全会读唇语，要我在同事面前怎么做人啊？！
“你确定昨天跟你上床的真的是褚克桓？”
“周惟惟，都打卡进公司了，赶快拿出你的专业！不要再讲这种yin邪的床笫之事！Q3新产品会议是九点半开对吗？我先去准备资料，中午吃饭再告诉你细节，掰！”可菲眨眨眼，踏着婀娜的步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产品会议长达三小时，我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脑海中只是不断闪过可菲说过的话。
如果照可菲所说，她真的跟褚克桓有了肌肤之亲，那难道褚克桓与我说完话后，又回到那个联谊包厢，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和可菲勾搭上，两人度过美好的一晚？我知道对男人来说身体和心灵的爱可以分开，但......转移目标的速度会这么快吗？如果褚克桓对可菲有感觉，那他昨晚对我做的那些举动又代表什么？这种疑惑在我脑中盘旋不去，直到我的脑袋转得疲乏，我才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这么在意褚克桓！我的种种质疑，不是在替褚克桓的女友抱不平，而好像是在......“比较”褚克桓对我和可菲的感觉有何不同？更进一步的解读，我这种莫须有的纠结简直像是在吃他的醋！
我到底在发什么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