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你们,一定不想死吧?”
沈容对鬼们笑得灿烂。
鬼们齐齐打了个寒颤,认命地扛着沈容往山上爬。
四只鬼抬沈容,其余鬼在它们身后推它们,防止铁刺和荆棘将它们撞下山。
它们艰难前行,却没有疲惫,反而越发有精神了,也不在意沈容把它们当劳工使唤了。
“要是早知道大家一起努力可以爬上来,我们也不用在这山上呆那么久了。”
“也不知道,我爸爸怎么样了。”
“还有我女儿……不知道她还好吗?还在等我吗?”
“还有我妈妈……不知道她还生不生我的气。要不是我在高速路上任性,她也不会……”
鬼们流下一行行血泪,眼里却燃起了希望的光。
即将爬到山顶时,沈容见到了鬼们所说的巨大荆棘。
这里没有铁刺,但是荆棘上长满了勾状的刺。
粗壮的荆棘横截面看上去就有一人高。
这些干瘦残缺的鬼在荆棘面前,就像是小孩站在壮汉面前。
看看就知道,它们面对荆棘,毫无还手之力。
鬼们逐渐放慢了脚步,有些畏惧。
“你说能带我们离开的。”
它们仰头,眼巴巴地盯着沈容看。
沈容让鬼们把她放下来,问道:“这里距离山顶,还有多远?”
“不远了,跨过这根荆棘,后面就是山顶了。”
一个只剩一副破碎骨架的鬼道:“我先前拼命爬上这荆棘,看到过山顶。”
“本来我只要从荆棘上滚下去,就有机会到达山顶了。可是这荆棘就像是活的,仿佛能看出我的意图,直接把我甩飞出去了。”
沈容沉吟片刻,召唤出风雪卡牌,在自己附近降下暴风雪。
暴风雪笼罩沈容与鬼,模糊了玩家们的视线。
沈容听见玩家们感叹:“我去,那里面的人都是谁啊?他们是想冻死这荆棘吗?”
他们——这代表玩家们把鬼也当成了人,玩家现在无法看清她的情况。
沈容将鬼们捆在一起,用触须卷起它们,猛地将它们扔到荆棘的另一端。
荆棘突然变得像一条敏锐的蛇,抬起一端身子,在空中疯狂摇晃。
眼看飞在空中的鬼们就要被荆棘撞下去,沈容振翼飞起,一手提着这群鬼,另一手触须变得尖利如刀刃,向荆棘竖着劈下。
荆棘被触须劈成了细条。
沈容又用尾羽拍开被削弱的细荆棘,将鬼们趁机扔到荆棘另一端的同时,自己也跃了过去。
荆棘在暴风雪中疯狂摇晃,被劈开的伤处有浓绿色气体在往外喷射,将暴风雪的领域变得像一个混沌天地,更让人看不清这方地界了。
浓绿色……
这让沈容想起村长处决恶鬼时,用的那瓶女巫留下的药液。
这荆棘山难道是女巫的吗?
那这个游戏的幕后主使,其实也是女巫?
沈容牵着群鬼到达山顶。
从山顶往山下看。
一侧,是布满荆棘和血腥的荒芜山面。
而另一面是绿草如茵,有小巧花朵点缀其中,仿若铺上了一层花草星空地毯的山背面。
鬼们看到山背,眼中都闪烁起欣喜和惬意的光芒。
沈容的视线落在这块“花草星空地毯”的尽头——一个繁花盛开,树木被剪成各种可爱样式的梦幻庄园。
庄园内有一座华丽粉嫩的城堡,看上去就像是童话里公主住的那种。
鬼们连忙冲向庄园。
然而在它们踏上草地的瞬间,被它们踩过的花草枯死了。
一阵白烟从花草里冒出,在鬼们的周围绕了绕。
鬼们面露哀伤,一个个瘫倒在地,失神地望着枯草流泪。
“我真的还有资格去见女儿吗?”
“妈妈见到我,真的会开心吗?”
“他们现在生活在这么好的地方,我可能……不该去打扰她。”
“我一碰到这些美好的事物,它们留凋谢了。可能,我不配再走下去了吧。”
鬼们忆起自己的种种恶劣,每个都顶着一副心死了的表情回头。
沈容拦住它们,道:“你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为了达成心愿,为了见到你们想见的人?既然如此,城堡就在眼前,你们为什么不去呢?”
她说这些可不是为了给激励这群鬼。
而是她一直就感觉这游戏不对劲。
这群鬼“即将达成心愿却要放弃”的反应,更让她如此认为。
鬼们抬脸,对沈容苍凉一笑,一个个爬回了山顶,义无反顾地滚进荆棘里,去承受被铁刺荆棘刺穿的痛苦。
其中有两个跪倒在山顶,像是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动力,逐渐消散,化作了两颗光球。
沈容捡起光球查看。
记忆再次出现:
孩子快三岁了。
昏暗的房间里,她抱着怀里沉睡的孩子,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眼底乌青,皮肤粗糙,憔悴而又苍老的面容。
她呆呆地看了许久,房门被推开。
男人不耐烦地走进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她道:“我看见了。”
男人脱外套的一顿,装傻道:“看见什么啊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二十九的岁人,说你四十都有人信!”
“你能不能别整天胡思乱想?好好收拾收拾你自己,在家里带带孩子做做家务,难道很难吗?”
她眼眶通红,哽咽道:“我看见你和那个女的,还有那个孩子……”
她抬头看向男人,道:“那孩子多大?两岁?”
男人避开她的视线,用力摔了下衣服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你什么意思?你自己……”
“我看见了!”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那是你的孩子吗?啊?它只比咱家宝宝小一岁……我的宝宝,需要去医院检查,你不肯带他去。整天喊着养孩子费钱费钱!那你怎么会有钱再养一个!”
她手颤抖地指指男人,又指指门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男人道:“你把养那孩子的钱,拿去给咱们宝宝看病,咱们宝宝也不至于这样……不至于这样!”
她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像个精神病人。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什么不至于这样?这孩子生下来,医生就说了有问题了。我能养他和你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当初是你妈不肯让我告诉你这孩子有问题,还让我养着孩子,养着你,养你那个废物哥哥,不然就到公司说我抛妻弃子!”
“我怕你得产后抑郁,你还一天到晚的跟我闹。孩子有问题我心里不难受吗?你还跟我闹!”
她呆住了,仿佛木偶,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的孩子。
“我告诉你,我是看在咱们俩相恋十年的份儿上,一直对你和孩子负责。但你不能说,连一个正常的孩子都不许我有吧?”
男人捡起外套,往外走:“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咱们就离。你们全家,我也是不想再养了!”
“你去哪儿?”
她无助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脚步不停,不过两秒,他一个转身,她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只听见他说:“去看我儿子。”
她的目光从空荡荡的门口落在怀里沉睡的孩子身上,越看这孩子越厌恶。
画面结束,光球化作了一个沉睡不醒的婴儿,落在沈容掌心。
画面里,这对夫妻吵成那样,那沉睡的孩子却至始至终没有醒来。
沈容预感了接下来的剧情,还是打开下一个光球查看。
她和男人离婚了,拿着离婚协议书住在曾经的房子里。
家人来探望她,要她回老家,说可以帮她带孩子。
她看向宝宝床上睡着的孩子,道:“也行。这房子我就租出去,还可以赚点钱。”
年迈的妇人抿了抿唇,轻轻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哥哥女儿要上小学了,还在乡下呢。这城里教育环境好,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你哥哥住吧?”
她道:“可是哥他在这里没房,没有上学名额啊。”
“啧,你把这房子给你哥不就好了吗?你看你现在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傻儿子,多辛苦啊。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要我说,不如这样……”
老妇俯身在呆滞的她耳边絮叨。
“把孩子带回乡下弄死,不要告诉孩子他爸。自家孩子在自家死了,只要我们谁都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个对象,女人还是要嫁人的,你带着个傻儿子不好嫁的!”
她抬眸,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的模样在她眼里变成了刻薄可怖的鬼怪。
“妈,这些年我为家里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要孩子他爸不告诉我孩子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想清楚一些事,面露惊恐:“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