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他放下碗,刚打定主意今晚再也不要碰这碗汤哪怕一口,就看见姜冉转过头,望着他,笑了笑。
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见她淡淡道:“怎么了?生气呀?连我盛的汤都不想碰了吗?”
一模一样的话换了俩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北皎唇角扯了扯,单手端起汤咕噜咕噜一口喝完,碗一放,直接站起来转身进厨房,把一壶水喝掉了大半。
倒水,放杯子,吞咽水的声音惊天动地……姜冉玩够了,眼中毫无波澜,在北皎回到桌边之前淡定地把碗里的米饭扒拉了一大半给阿桔:“猪一顿都吃不了这么多。”
阿桔:“……”
……
一顿饭吃的那是食不下咽。
吃完饭过后,打开电视机都是疫情相关的新闻,换了几个台,连电视剧下面都要飞弹幕告诉坐在电视机跟前的人们今日全国多少确诊,多少地区进行进一步的封控,呼吁大家非必要不出门……
看得闹心,姜冉直接把电视关了。
坐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李星楠换下来给她临时征用的老爷手机——平日里忙的时候,抽空下来只想玩手机,哪怕看看国际经济走向新闻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没得忙了,拿着手机,刷什么有趣的视频都透着一股没劲。
短视频APP都是互相关注的各路圈内大佬在发视频,配字无一例外:又下雪了,好想滑啊啊啊啊。
手机扔一旁,姜冉露出个人生索然无味的表情。
邱年提议打麻将,但是姜冉不会又懒得学,北皎就一只手,家里没有自动麻将机砌牌还得帮他……
这种时候,姜冉当然是不会帮他的,所以这个计划也破产了。
一群人四目相对,睡觉又睡不着,却又觉得心满意足——
好歹有个四目相对的朋友。
整个度假区滞留儿童群里,今日已经出现第三个小姐姐在咆哮:放我出去!老娘受不了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离婚!
男人闲下来就作妖,这大概就是雄性物种的天性。
最后实在是没事干,不知道是谁提议的,那就喝两杯吧,喝多了正好回房睡觉,然后浑浑噩噩又是快乐的一天。
这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家里酒的库存很多,红的白的啤的鸡尾酒和威士忌,一股脑全部拿出来摆了一桌。
大家围着桌子坐在,喝酒聊天,姜冉和北皎中间隔了个很痛苦也很无辜的阿桔,搞得他喝酒都喝的坐立不安。
邱年有心想让姜冉和北皎不要再是这样一言不合仿佛下秒就要拔刀的气氛——
不是和好。
起码不是这样像仇人似的。
喝了几杯,气氛在酒精麻痹下稍微缓和,姜冉蜷缩在沙发下面在看萌宠视频,正看到一只从衣柜上想飞上床结果还没起飞直接掉下来的猫嗤嗤发笑……
邱年觉得是时候了,开口让阿桔看看她游戏的符文搭配是不是正确,让他过来帮自己看看。
阿桔坐在自己的位置挺舒服的,被使唤得莫名其妙:“我又不玩牧师,你让李星楠看,他以前服务器第一大奶——”
邱年面无表情地盯着阿桔。
阿桔:“……”
阿桔:“而我是第二大奶?”
邱年冲他扬了扬下巴。
阿桔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一只手撑着沙发边缘就要爬起来,就在这时,手腕被一只从旁边伸出来的手一把握住……那手如软滑的蛇,柔软而冰冷,缠住他的手腕。
他微微一楞,转过头去,就对视上了姜冉目无波澜的深褐色瞳眸。
阿桔:“……”
刚抬起来的屁股犹豫地放回去了两毫米。
这时候他忽然又感觉到有一束扎人的目光刺在他的面颊一侧,他还尅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只听见“叮”地一声玻璃杯放回桌面的声音。
装着白水的杯子落在于桌面。
下一秒,比女人的手宽厚得多、带着燥热的大手伸过来,覆盖在女人的手背上——
带着薄茧的拇指腹似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手背。
等鸡皮疙瘩顺着被不经意撩过的地方迅速向着手臂蔓延,他捏住她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会儿,然后猝不及防地指尖一挑——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搭在别的男人手上的手撩开。
姜冉只感觉手一空,手中阿桔的手腕消失了。
随即她自己的手又落入温暖掌纹清晰的大手中。
她手下意识抗拒地握拳,他便用手掌无声地包住她的拳头。
姜冉:“……”
阿桔迅速屁股一抬,远离是非地冲向李星楠和邱年那边。
少了中间人的阻挡,此时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分开了好几天正如牛较劲般的二人连在一起的手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邱年看了眼,眼皮子跳了跳:牵手了吗牵手了好啊这就对了嘛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哪有隔夜仇——
还没等她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便看见姜冉冷着脸手一扬,挥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
她声音冷硬。
在场众人纷纷侧目,神色各不相同。
唯有被冷言冷语直接威胁的这位,心理素质良好,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转头看向阿桔:“你就坐那边挺好的。”
阿桔看了看自己左边的邱年和右边的李星楠,说:“啊!”
姜冉:“你管人家坐哪?”
“我不管,”他嗓音低沉,“反正不是你旁边,哪都行。”
阿桔:“……”
所以你们修罗场带上我的依据是?
……
直到指针超过十一点。
原本整整齐齐坐在沙发周围的人此时散落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李星楠占据沙发打游戏;阿桔在检查还有什么剩下的酒;邱年对那台落满了灰尘的老式音响产生了浓重的兴趣,似乎想要试试它还能不能再响——
姜冉坐在飘窗边,透过窗户看着窗外。
北皎远远地看着她,身边已经有几个空下来的酒瓶,总觉得她喝的差不多了,再让她喝下去指不定说点什么出来,本着逃避原则,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说先回去睡。
他大病初愈,不能喝酒,在这坐着也不怎么说话,硬陪了几个小时……除了姜冉众人早就于心不忍,邱年打着酒嗝,从老式音响上抬起头来,目光迷离:“快回去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北皎回去之前深深地看了姜冉一眼。
姜冉这会儿爬到了飘窗上,腿上盖着被子,红酒杯被她夹在指尖轻晃。
窗外,今天没有下雪,难得的晴天甚至月亮都露出了云层,有夜风吹拂而过外面的积雪,卷起白色的雪尘,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区里的路灯光线透过玻璃窗射入房中,年轻的女人一张脸蛋被照的泛着月白,而她的一头黑发却仿佛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
听见北皎要走,她微微侧过脸,漂亮精致的面容此时已经微醺,目光迷离没有焦距,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哼。
北皎站在她身后,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人。
她身下是防皮草垫,坐在上面,光洁白皙的小腿轻蹭柔软的皮毛,视线落在脚踝,他废了很大的力才没有伸手捉住它,任由它藏回了裙子下。
两人一晚上斗鸡似的,这会儿气氛稍微和谐了些。
大概是月光照在少年脸上,他半明半寐的面容被月光都映衬得柔和,垂眸望着她,眼中有延展不开的浓眷柔和……
曾经她多贪恋他这样全心全意看着她的目光啊?
可惜了。
全是假的。
可笑的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姜冉收回了目光,不愿意再看他,不幸的是胸腔之间蔓延的酸涩却并未因此而有所减轻。
“去吧。”她的嗓音因为疲倦和放松带着沙哑,“顺便让阿桔倒一杯威士忌给我,要加冰。”
北皎转身走了。
一分钟后,阿桔拎着两个杯子出现在姜冉身后。
她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他了,懒洋洋地转过身,接过他手里的其中一杯酒,顺势与他碰了碰杯,一口饮尽,是她要的威士忌加冰。
她笑了笑:“起码他当信鸽还是合格的。”
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跟阿桔在说话,她拍了拍身边的皮毛毯,然后挪着笨重的身体挪出了一点空位,示意阿桔坐。
阿桔长腿一迈,坐过去了,一改平日里活泼又有点话痨,他今日显得有些沉默,扫了眼姜冉:“差不多得了,非要喝醉?”
姜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抱着膝盖,盯着窗外路灯下卷起的雪尘像是入了迷:“这不是心里不舒坦么?”
阿桔嗤之以鼻。
“你说说,是我小题大做了吗?”姜冉问。
他没有回答,摇晃了下酒杯,听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谨慎地陷入沉默。
今晚风挺大的,吹过屋檐就会发出鬼哭狼嚎的恐怖声音,好像房子随时都能被吹走。
每年三月都这样,总有一种“都这时候了还这么冷啊”的错觉。
盼着春天来。
又盼着它不来。
如此矛盾。
“你自己不是分析的挺明白的吗?”阿桔淡道,“现在又来质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