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而他们当时,脸上那个“哦豁”的表情,和此时此刻趴在栏杆上教练组那一溜儿的人一模一样。
聂辛叉着腰,突然就有点儿后悔自己怎么那么老实把人上交国家了——
2022冬奥会还没结束,2026年冬奥会的雪联积分赛阶段还没开始呢!
本来他可以再捂个一年半载的!
他心生感慨,正在这时,他听见王佳明说:“有没有人告诉过她,也不用时时刻刻当拼命三郎,一般的小比赛还是可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
聂辛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哥们在说什么呢,突然余光便看见不远处,两道身影疾驰而来——
此时的姜冉已经超过艾诺薇拉一个旗门了!
这是什么概念啊,其实在顶尖高手之间,成绩距离已经不是非常拉得开了,实力不再是她们唯一的排位因素,更多的是运气、雪道平整度、当时的心态发挥……
在前五名的角逐中,拉下一个旗门这种事几乎不应该存在的!
她真的太快了!
聂辛张了张嘴都说不出话来,满心的震惊默默地加入了叹息中的教练席队伍,在他身边王佳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眼镜,此时推了推眼镜:“她还在加速。”
在国家队教练平静的称述中,聂辛心中却是猛地一惊,看着姜冉如同一头蛮牛横冲直撞,那速度简直像是玩儿命似的——
她多快啊,跟玩儿命似的,胆子也忒大。
“我恨不得整个时间转换器,给她塞到三天前平行大回转的赛场上。”
一个教练叹息。
“那样还有隔壁王鑫的大跳台什么事啊,咱们早就他妈有金牌了。”
在这教练的叹息中,姜冉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然后就像是要给这些老家伙狠狠地一巴掌打脸,在到达中间旗门的时候,她的雪板因为高速失控,直接打滑!
只听见“啪”地一声完全不同于雪板板刃切雪面的声音,她整个人侧滑横着飞了出去!
“哎呀我去!”
“操!”
“王佳明!王佳明!你这逼真的是个乌鸦嘴!”
在数声谩骂声中,他们就看见雪道上,身穿白色雪服的身影滚飞数米,小陀螺似的翻滚得乱七八糟——
雪尘飞舞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姜冉黑色的板底跟螺旋桨似的,她人侧滑了长长一段,惊天动地的声响中,她滚滑到了观赛台脚底下!
然后“啪”地撞到赛道旁边的软垫,停下来。
聂辛目瞪口呆,那叫个心惊胆战,满脑子都是“她还活着吗”““出人命了”“她脖子拧断了没啊”,撑着栏杆拼命伸头往下看!
伴随着一切停下,突然好像是被谁按下了静止键。
寒风吹过,除了狂风卷雪花的声音,观赛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人都吓傻了。
除了王佳明第一个摘了眼镜转身往出口方向走,剩下的全部都楞在原地呆若木鸡。
过了好久,王佳明的身影都出现在雪道上了,雪尘终于全部落下,聂辛低头看着趴在雪道上、头发都因为高速披散下来的人,此时动弹了下,铺在雪面上的手指先动了动,而后慢吞吞地自己撑着雪面,一脸被摔到懵逼地支棱起上半身。
“……哦,还活着。”
聂辛狂松一口气,腿都发软,倒退两步坐回了椅子上。
……
脚下,艾诺薇拉完成了全程的比赛,到达终点,她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落后了,气哼哼地第一时间往侧面看,想要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早就到了这会儿连板都脱了,现在可能正耀武扬威地等着她——
结果一转头,却压根没看见人。
她脑子里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心想她快也不能快到这会儿已经到了终点且人影都没有了吧?
莫名其妙地,隐约听见骚动,她回过头这才发现半山腰人乱作一团,雪道上坐着个浑身是雪、看着有点呆的女人。
她黑长卷发披散在肩头,这会儿取下了头盔,正侧着脸跟旁边大概是教练的人说话。
阳光从侧面洒下,照在她挺翘的鼻尖,落下一点点光斑。
脚上还踩着滑雪板呢,也不知道是满脸严肃的教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离那么远也看不清楚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
就看见她大概是娇气地用手锤了锤地,脚下还蹬了下雪板。
雪板铲起雪尘飞扬,艾诺薇拉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应该是在半途失控、飞出了雪道。
换句话说,这第三把比赛,在开局形式一片拉闸的大劣势中,她反而赢得了本次比赛——
她赢了。
抿了抿唇,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心。
反正心中沉甸甸的,那股子不服气的精神翻着跟斗往上冒,她弯腰摘了滑雪板,独自一人乘坐升降梯上了中间观赛台。
艾诺薇拉的同伴早就在观赛台等她了,各个满脸笑容,恭喜她赢得了比赛。
艾诺薇拉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把雪板一放她顺着观赛台下雪道的楼梯就下去了。
下了楼梯,没隔十米就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
也可能是在吵架。
“脖子断了没?”
“断了还能在这和您说话吗?”
“痛吗?”
“不痛。”
“没关系,明天早上起来就知道痛了。”
“……”
“知道自己在雪道上滚了多少圈不?看你第五个旗门还不控诉我就知道你这趟必摔,疯了吗,还是眼睛瞎了,地上那么厚的冰壳没瞅着?那也不应该,前面两把压得那么死,说明还是惜命的……第二把差点被人家撵上,命就不要了?”
“教练,虽然我还没正式入队,但是以后大家好歹也是友爱的互帮互助关系。”
“偷着笑吧,得回还没正式入队,你这要是入队了今晚我就让你写书面检讨,然后下周一晨会国旗下朗读。”
“看您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您好歹是个斯文又贴心的,是我误会了,现在我突然又反应过来您怎么能跟聂辛玩了——”
“话那么多,看来是真的不痛。”
“……”
“聂辛都让你吓傻了。”
“我才是摔了的那个,您心疼他?!有毛病吧?!”
艾诺薇拉听不懂中文,就看见不远处一站一坐两个人。
伴随着他们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激烈,她都跟着松了口气,这女人还有力气吼呢,看来是没事。
她正琢磨,便那个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女人慢吞吞地撑着雪面想要爬起来,结果撑起来一点,她又痛呼一声趴回了雪面上。
摘了手套,她用手套拍了身边站着的教练一下,后者这才弯下腰,面无表情地拎着她的手肘,把她不怎么温柔地从雪面上拎了起来。
……
说不疼那都是在强行逞能。
其实此时此刻姜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卡车碾压过了似的,动一下骨头都发出“咔嚓”一声,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她从嘴角不停地发出“嘶”的倒吸气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好好站着用滑的滑下去再去医务室,她放弃了,弯腰摘掉雪板。
脚一得到解放,那疼痛更是侵袭而来,她脑子发昏,就记得自己刚才在雪道上像个巨型油桶,又蠢又笨重地滚了好几圈——
那么多教练和领导都看着呢,丢死个人了!
希望他们就记住她前半段的英姿了,后半段直接“咔”掉!
她右脚刚落地,膝盖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猛地蹙眉,虾米似的弹跳勾起来,左腿直立在雪道上跳了两下,然后手一撑扶着旁边的防护墙。
整个人像是林黛玉一般,软着腰侧着靠了上去。
“右脚怎么了?”王佳明眼尖地问。
姜冉看了眼他的脸色,还算平静,不至于骂人或者真的让她写检讨,于是腆着张脸冲他尴尬地笑了笑:“没事,今天出门没穿护具,火辣辣的应该是擦伤了。”
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含糊。
她今天以为就表演性地滑了一趟,穿什么护具啊麻烦死了。
谁知道被艾诺薇拉忽悠的多滑了那么多趟,而且最后一下还被激起了战斗欲,那么上头的!
害死人了!
王佳明抬了抬眼皮子,姜冉就想到了什么,立刻说:“你别告诉聂辛啊。”
她停顿了下,“他要跟我男朋友告状的。”
聂辛在后来逐渐知道了姜冉无法无天那也还是有条狗能软硬兼施,给她管的服服帖帖。
当时麻溜就加了北皎的微信。
那今天这出必然是在他告状范畴内的,为了比赛搞危险动作已经很糟糕了,被那条狗知道她甚至没穿护具那可就热闹了,上次没穿护具被他抓包他就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好在当时他精虫上脑没跟她计较……
这次人都不在跟前,哪里可能跑得掉一顿叨逼叨。
姜冉才不耐烦听他狗叫。
王佳明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伸手一抓抓着她的手肘,把她连拖带扶的弄回了半山腰观赛台。
聂辛伸着头往下看,边看边喊:“祖宗唷!你腿一瘸一拐的怎么了,扭了啊?”
姜冉抬头喊回去:“没事啊,没扭着!好着呢!就滚出去时候搓到了,应该是擦伤!”
聂辛:“你没带护具啊,北皎知道你天天训练偷摸不穿护具吗?”
所以我为什么强调我“好着呢”!
这人怎么听不懂暗示!
“……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姜冉没好气地回答。
喊着喊着,突然前方有人挡着了她的去路,抬头一看是艾诺薇拉,她小脸通红地望着她,咬着下唇,看上去委屈又娇羞还带着一股子不甘心。
姜冉心里憋着气,还不懂她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脸上却不显,大方地冲她笑了笑,【你赢啦!】
北欧英语普及率挺好的,架不住有些人就是不想学,然而这么简单的英语再不学无术的冰岛人都该听得懂,艾诺薇拉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