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入江
“如果两年后你想回来的话,这里随时欢迎你,学籍给你留着。”
栗瑾面对一直看重她的教练,心里升起负疚感,她知道自己回到田径场的希望渺茫。
“行,不耽误你们办事。”张国栋撑起一个笑容,他伸手帮栗瑾整理好T恤的领子:“以后也要好好的,到了新学校不要那么傲,争取交到处得来的朋友。”
“我知道了,教练。”栗瑾把这句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的宿舍在一楼,跟宿管阿姨说明情况后,栗经年跟着她进去整理大件的行李。
这个时间段宿舍楼基本没有人,学生不是在上文化课,就是在体育馆或者操场训练。
栗瑾领着栗经年来到她所在的四人间,她所在的体校不仅是省里最厉害的那一所,厉害到住宿配置也是数一数二。
上床下桌的标配,宿舍内都有淋浴,两栋食堂,一个在女生宿舍对面,一个在男生宿舍对面。
栗瑾的东西不多,栗经年很快就收拾完床铺寝具,只剩下桌子上零碎的摆件,大部分都是她比赛得来的奖牌和奖杯。
“留着吧。”栗经年制止女儿把那一沓奖状扔进垃圾桶,他把孩子的战利品小心地收拾到行李箱里:“这是你成长的痕迹,你不要的话交给我跟你妈保管。”
栗瑾没有阻止,她低头摸着自己的床位,她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直到去京城。
“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没有的话,我们就走吧。”栗经年看了一下手表,一会儿就是学生下课时间,他呆在这里不太合适。
“嗯。”栗瑾点点头,跟着父亲离开了自己的宿舍。
等到上车的时候,她发现陪着自己入睡的云宝忘记拿了:“我的小马玩具还在宿舍。”
“那你自己去拿一趟,我先把东西放车上。”栗经年打开车子后备箱,将床垫和棉被塞进去。
栗瑾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宿舍,这时候学生们都已经下课,各个带着食堂打的饭回宿舍。她发现不少人停下来看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的百米记录连着照片写在了学校的光荣榜上,加上自己独行侠的性格,栗瑾知道自己一直作为同学口中的风云人物,整个学校都认识她这张脸。
栗瑾加快步伐来到宿舍门口,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听说栗瑾今天来学校了。”
“来学校做什么,她东西好像都清空了。”
“据说办理退学手续。”
“因为车祸腿断了?”
“对,听人说是跟腱断裂。估计以后就跑不了步了。”
“我去,那她不得哭死?!”
栗瑾站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嬉笑声,眉头紧紧皱住。
“栗瑾这辈子也无法比赛了吧。”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还能参加残奥会呢。”
“噗,就是,天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相宜上周跑了11秒23,早晚能打掉她那垃圾记录。”
“我就看不惯她那神气的样子,真的活该。”
两个女孩的声音在门被推开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刘艳诗看着栗瑾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发怵,紧紧闭着嘴巴站在自己床位前,她的床位是栗瑾对面。
李悦装作无事发生向栗瑾搭话:“诶,锦鲤,听说你准备读普高,是真的嘛?”
栗瑾把云宝玩偶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她扭头看了看不说话的刘艳诗,嘴边露出冷笑:“残奥会的运动员们都在为国家争光,他们可比你们两个要高贵多了。”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应该呆在别人的光环下,给人当一辈子的绿叶。”
说完后,她不再理会两个人惨白难看的表情,径直走出宿舍。
穿过走廊的时候,栗瑾迎面撞上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这是她剩下那位舍友,也是刚才两个人口中另一位主角相宜。
“锦鲤,我们可以聊聊吗?”相宜叫住没有给她眼神的栗瑾。
“怎么,你也想跟她们一样嘲讽我吗?”栗瑾语气很冲地回道。
“不…不是,我就是想跟你道别。”女孩见对方误会,她连忙解释:“还有向你道谢。”
不一会儿,两个人出现在学校的贩卖机附近,栗瑾刷卡买了两瓶运动饮料,卡上还剩一点钱,正好用完。
相宜接过栗瑾递给她的红牛,小声道谢。
两个人并排坐在操场的开台,打开手里的易拉罐。
“之前班里的人叫我乡巴佬,给我起外号,你当时出声骂了他们,我那个时候一直想向你说谢谢,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相宜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她是张国栋从大山里带出来的孩子,来到学校的那天脚上的运动鞋破了一个洞,没有钱买新的。
“还有他们污蔑我偷班费的时候,你帮我澄清……”
相宜注视着栗瑾姣好的五官,自己初来乍到的那天,她刚帮家里干完秋收农活,皮肤晒得黝黑,而那个时候栗瑾穿着干净的校服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排,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梦幻耀眼。
在她眼里,栗瑾是学校长得最好看的人,大大的丹凤眼,微薄的嘴唇,眉压眼让五官看起来有种混血的深邃。皮肤白皙,在跑道上格外亮眼。
“李学兵和刘艳诗嘴就是欠,他们欺软怕硬,你越强势他们越怂,下次遇到那种事情直接骂回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你坏话。”栗瑾皱了一下眉头,那时候她趴在桌子上睡觉,变音期的公鸭嗓和尖锐刻薄的对话声吵醒了她。
她有严重的起床气,想都没想直接把两个人骂一顿。张国栋曾经参加过国际田径比赛,在学校地位很高,自己作为张国栋的得意门生,在学校里基本横着走。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有着比别的年龄段更强的恶意,他们恶而不自知,躁动的荷尔蒙让他们对周围充满攻击性。
相宜乖巧地点头,她忍不住瞥向栗瑾受伤的那条腿,在那双冰冷的丹凤眼看过来之际立马诺诺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嗯。”栗瑾今天被看了好多次,她心脏已经麻木了。
相宜端详着栗瑾的侧颜,跑道上的栗瑾只会给她留下逐渐远去的背影,自己看到的始终是女孩摇摆的马尾辫。
她鼓起勇气问道:“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回答她的是女孩冷淡的声音:“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相信人性本恶的人群大于人性本善的人群。
小学没有开窍,初中上了一个不怎么好的学校。
有一个场景记得特别清楚,初二的时候班级角落里几个男生女生围在一起讨论一个初一的女孩不是雏。那时候我十三岁,只是感到不适就走开了。
后面这件事的讨论扩充到我们整个班,初一女孩不是c的事情是她身边的“闺蜜”传出来的。当时好多人都说女孩的“闺蜜”都这么说她,那么她一定有什么问题。因为一边倒的舆论,我也开始怀疑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不好。
直到我三观成型之后,才发现当初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件事让我更能清晰的看出人性的恶意,体会到受害者有罪论的含义。
第4章 第 4 章
相宜悄悄看了一眼抿着嘴巴一言不发的栗瑾,对方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别人都在为国家队选拔进行紧张训练的时候,栗瑾早早就被国家队预定,等到了年龄就去京城,成为国家队百米的预备役。
栗瑾没有跟相宜告别,直接起身离开。因为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曾经的竞争者。如果是曾经的她听到11秒23,一定会不屑一顾,因为她有信心跑出比11秒20更好的成绩,打破亚洲青年组的百米记录。
可是现在相宜四肢健全,在跑道上飞扬,她只能缓慢地在平地行走。这种差距刺痛到栗瑾长久以来的骄傲和自尊心。
栗瑾的体育生涯从练习跑步到体校都是顺风顺水,没有一丝波折,车祸是她十三年人生中最受打击的事情。
“我和你妈最近在找合适的初中,你先养伤,顺便把初中的基础知识抓一抓。”栗经年透过车前镜看到栗瑾难看的脸色,他猜测应该是取东西的路上遇到点什么事:“十三岁上初一不算晚,再过几天就是暑假,你正好可以想想今后的路怎么走。”
“知道了。”栗瑾闷声回答,她把头扭向窗外,舍友奚落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响,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再怼几句。
栗舒荷下班回到家发现女儿的情绪明显比刚出院消极了不少,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单调的蓝天白云。
“锦鲤怎么了?”她走进厨房,找到正在烧菜的栗经年。
“可能是学校里的同学说了点什么,心情不好。”栗经年想不明白,自己和妻子这么阔达外向的性格,为什么会生出一个别扭敏感的孩子。
栗舒荷立马明白了,削了一碗桃子来到栗瑾身边:“给你切好了,吃吧。”
“不想吃。”栗瑾生硬地说道。
“同学又说你什么了?”栗舒荷用叉子叉了一块桃子塞到栗瑾嘴角。
栗瑾躲不过,只好皱着眉头吃下甜度超标的软桃:“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栗舒荷一块接一块投喂,她静静地听完女儿的鹦鹉学舌:“你可以告诉妈妈你是怎么想的吗?”
“我…不太想去读普高。”栗瑾迟疑了一下回答母亲的问题,她天生不太喜欢学习,即使是在体校的文化课也是马马虎虎。与其让她坐在位置上写数学题背英语单词,宁愿去操场跑圈。
栗舒荷看着腮帮子塞满桃肉的栗瑾,她是省内的女排运动员,自己的丈夫是网球运动员,当年他们结婚被称为双“利”,业内开玩笑说他们将来的孩子一定是体育健将。
栗瑾出生后确实如她朋友所说那样,展现极强的体育天赋,长相继承了丈夫标准的丹凤眼和剑眉,还有自己高挺的鼻梁和薄唇。
除了性格外,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孩子同样继承了他们夫妻俩的学习天赋,甚至反向加强。也就是说长着一张聪明的学霸脸。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学渣。
好在上帝为她的锦鲤关了一扇门,打开一扇窗,从三年级开始就练习跑步。小学一直都是全市第一名,没有参加小升初考试直接去省内的体校。
“我带你去你舅舅那里散散心吧。”栗舒荷觉得越强迫反而让孩子生出逆反心,还不如顺其自然,那场意外的车祸彻底浇灭了她和丈夫望女成凤的心思,只希望孩子未来平平安安。
“嗯。”栗瑾想起小时候经常让她骑在肩膀上的舅舅,表情逐渐好转,她脑子里关于舅舅的记忆不多,但都是一些温馨的回忆。
栗舒荷第二天找单位请了假,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带着栗瑾坐上火车前往棉城。
“为什么舅舅不跟我们一起住在蓉城?”栗瑾吸着手里的果冻吸吸乐。
“因为舅舅在棉城乡下开了马场,那里物价比蓉城低。”栗舒荷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自己的同胞亲弟栗舒礼,只是断断续续的电话联系,昨天打了电话,对方很热情地请她们过去,并说收拾好了房间。
栗瑾对跟母亲是龙凤胎的舅舅很陌生,但是她生日会收到来自舅舅的生日礼物,她听到马场眼睛一亮:“小马!”
栗舒荷知道自己女儿喜欢马,明明没有跟栗舒礼接触多久,却跟栗舒礼一样不喜欢小猫小狗,喜欢马这种动物,去动物园不看狮子老虎,只是趴在马场旁边不撒手:“嗯,舅舅养了很多马,但是你必须听大人的话,不能擅自去摸它们。”
“好的!”栗瑾兴致明显变得高昂起来,把手里的果冻吸得滋滋响。
下了火车后,栗舒荷牵着栗瑾走出车站就看到明显的牌子,她朝着举牌的人招手:“幺弟,这边!”
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小跑过来接栗舒荷手里的行李箱:“我就说你们会从这个口出,果然让我猜着了。”
栗瑾默不作声打量自己的舅舅,对方跟栗舒荷有着相似的五官,单看五官不看肤色的话,栗舒礼比栗舒荷更秀气,一双杏眼搭配着柳叶眉,挺直的鼻梁和薄唇冲淡了一点秀气。
“哟,这是锦鲤吧,长这么大啦?”栗舒礼用空出来那只手用力薅了一把栗瑾梳整齐的妹妹头。
栗瑾感受到头发被大手弄乱了,不满地皱了一下小脸,伸手重新把它顺好。
“你别惹她,回来生气了。”栗舒荷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弟弟的手臂。
栗舒礼被姐姐慎重的模样逗笑了,吭哧吭哧扛着24寸的行李箱走楼梯。
栗瑾跟栗舒荷走在人群后面,跟着踏上扶手电梯。
“你的车呢?”栗舒荷发现弟弟叫了一辆火车站门口的面包车,她记得前年栗舒礼告诉她买了一辆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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