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条纹花瓶
玲小萝叉着腰叹息一声,一脸苦恼的样子。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桀桀桀”笑着说:“没关系!我们重新認識好了。”
林昭月挑眉问:“你对我失忆的事,接受度似乎很高?”
“因为你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同我说过,下次我们再相见时,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对了!上次分别的时候,你还说再见面,应该会送‘林沉雪’入院。”
玲小萝走到窗边,傻乎乎地朝下面眺望:“她人呢?”
林昭月心中已经掀起驚涛骇浪,从玲小萝跳脱的话语中,她意识到一种可能性——如果玲小萝没疯,就证明她真的找到可以逆转时空的玩家了。
如果玲小萝真的疯了!那就让她也疯一次。如果疯掉就能知道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念所盼,她愿意舍弃理智。
唯一让林昭月没有想到的是“逆转时空”竟会影响到现实,她从不認为,自己找不到可以“逆转时空”的玩家。一个人愿意付出一生去实现之事,总有成功之时,可天赋技能不是只能在遊戏里使用嗎?
“嘎吱——”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身形筆直如松的高挑男性走进来。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扣到最顶上的一颗扣子,柔软的针织外套裹在身上,依旧无法让人忽视那宽阔到伟岸的胸膛,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亦无法遮掩他目光的锋利。
“副院长,你快看!咱们院长回来了。”
“真的是你……”
男人看向林昭月的时候,笑容荡开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岁月的风情沉淀在眼角,化作几根浅淡的细纹,让并不年轻的男人如窖藏的酒一样醇厚。
他的熟稔让林昭月再无猜疑,毕竟,一个玲小萝可能是演技好,再凑一个演技好、气质特殊的“副院长”对她恶作剧,实在难以做到。
“再次认识一下。原T国雇佣兵,现精神病院副院长,代号铁砧。我按照约定,帮你代管医院。”
林昭月问:“什么约定?”
“它不能宣之于口,等你想起它,会知道该支付给我什么报酬。”
铁砧似乎并不急于收取报酬,询问道:“你没有直接带‘林沉雪’过来,是打算先考察病院嗎?”
林昭月没想到自己的意图竟然被看穿,铁砧似乎很了解自己。
不等她说话,铁砧已经先一步开口:“我现在带你参观病院,院长大人。”
林昭月:“……”
好羞耻的称呼,她说:“叫我林昭月吧。”
“你的名字不是谁都可以知道的,或者我还和以前一样叫你月亮。”
“行吧……”
林昭月没有看到,身后的玲小萝露出疑惑的神情。她在想,以前副院长是这样称呼院长的吗?她记得没有吧!这两位一直公事公办,虽然很信任对方,但私下里并无太多交情。
很快,她就没工夫想这些了。
“小萝,由你介绍一下病院吧。”
得到这样的吩咐,玲小萝连忙打起精神,说道:“病院的左翼是员工宿舍,主楼内顶层用来办公,下面四层楼住的是危险性较低的一般病人,右翼则关押着危险性高的‘弑杀者’。‘弑杀者’的评定标准为,有犯罪未遂行为或已犯案者,根据其性质的恶劣程度,牢房的标准也不一样,有一些我们难以看管的,会让他们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林昭月从玲小萝的话语中意识到,城郊精神病院是一个庞大的机构。怎么样让犯罪未遂者和已犯案者来到这里呢?
病院之外,肯定还有在各个领域活动着的人,来促进此事。
而且,所谓的病人又真是精神病患者吗?
至少小雪不是,R透露的信息里,此处是安置玩家躯体之处。
林昭月问:“你们玩遊戏吗?”
副院长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不玩,这里的所有员工都不玩游戏。不过,这里的病人以前都是游戏重度爱好者。”
林昭月懂了。
拼图游戏有禁令不能在现实世界谈论和它相关的一切,但玩家自有玩家的办法。
普通病房不是单间,副院长刷卡走进4楼,领着林昭月来到407病房的观察窗前。他看向里面,確定病人都在活动,这才让开位置,请林昭月上前来。
厚重的玻璃镶嵌在坚固的房门上,房门对面有一扇很小的窗户。窗口上镶嵌着紧密的铁栅栏,病人哪怕只是想把手伸出去都会很困难。
忽然,一张放大的脸怼到透明玻璃上,浑浊的圆眼珠几乎直接贴着玻璃窗口。
玲小萝板着脸敲打玻璃,按压墙壁上的红色按钮,让自己的声音能够透过门板传递到病房里,她呵斥道:“画家,往后退!”
放大的脸受驚般远离门口,往后退去。名为画家的病人穿着精神病院的统一病号服,但上面沾满顏料。明明是众多色块组合在一起的、无意义的污垢,却有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质感。
分明只是一件弄脏的衣服,又似乎是一件令人惊艳的艺术品。
画家本人容貌普通,丢在人群里找不出来。唯有大而无神的眼睛颇具特点,镶嵌在他鼻梁不挺,皮肤粗糙的脸上,带来一种异样的惊悚感。
退着、退着,画家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泄愤一般捡起地上的画筆,笔头在顏料盘里滚动几下,重新走回来。沾着红色颜料的笔在玻璃上飞舞,看似杂乱无章,而画家也確实没有往外看,脑袋不知是恐惧还是厌恶地深深埋在胸前,但短短几十秒间,一幅肖像画已经跃然玻璃窗上。
他画的是林昭月,杂乱的线条让肖像形不似林昭月,但神似她。
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仿佛带着燎原之势要烧掉整个世界。
林昭月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画家应该是个瞎子。”
副院长点头。
“我们医院所有的病人都无一例外是DID,多重人格。这名患者的副人格名为画家,他出现不久,便自己用利器弄瞎眼睛,口称画人容易画心难,只有失去世俗的眼睛,才能拥有精神的慧眼。鉴于他不是想自杀,而是想拥有‘失明’的状态,本身又无攻击性,所以我们把他安置在普通病房。”
林昭月询问:“他是怎么来到病院的?”
“画家的主人格对自己的病情早有预料,提前写下犯病后的安置方法,以免拖累妻儿。第二人格画家出现不久,他的家人通知我们前去接收病人。”
“我们病院致力于DID的研究,有专项资金。不仅不收取治疗费,还会帮助家属解决病人副人格弄出来的麻烦。”
“其实,画家刚出现的时候,他的家人并不准备将病人送到病院。哪怕画家的主人格从没学过画画,但家人始终认为副人格也是主人格的一部分,愿意陪伴他好起来。可是,画家竟在一个画展上毁坏总价值高达两百多萬的数幅画作,还声称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然而,他挥墨作画,成品却满是匠气。”
“这样疯癫的做法,自然会遭到羞辱,他回家之后竟自己弄瞎双眼,妄图以此提高绘画水平。家人无奈,只有把他送来。”
“从此,他的画的确灵气大增。”
“医院每年都会送一幅他的画到拍卖行,赚得的金钱补上他给家庭造成的两百多萬的窟窿,剩下的足够他在医院住几辈子。”
林昭月着实没有想到,精神病人还能给医院创收。
“他真的瞎了吗?”
“真的,体检报告显示,他的双眼组织受到不可逆的伤害。照理来说,他的世界应该是一片黑暗才对,可他的一举一动并不受眼盲影响,反而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据他自己所说,他用慧眼看到的世界色彩斑斓,不同颜色有上千万种。”
“这样不科学的存在,病院里还有很多。精神病影响内心世界,可我们病院的病人却是病情严重到可以影响现实世界。这可能就是游戏重度爱好者的特殊之处吧!精神力量,战胜客观世界的运行规则。我们已经习惯了。”
林昭月明白他话中的深意,指着左边床铺说:“房间里应该还有一名病人,他人呢?”
副院长说:“他在床上。”
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中间凸起一颗圆形之物。她还以为是皮球之类的玩具,怎么看床上也不可能有一个人,难不成此人是扁平的2D生物吗?
玲小萝拍打按钮,喊道:“魔术师,掀开被子。”
第49章
年纪不大的玲小蘿在病人中颇有威严,病房里,床单陡然一阵颤动,像是海水卷起一层层海浪般,缓缓漂浮起来。露出床上的一颗人头,理着寸头,后脑勺圆溜溜的。
脑袋在床单上丝滑扭转,面朝房门,露出一个夸张到有些滑稽的笑容。
林昭月没有被吓到,既然对方名为魔术师,那么现在展现的很有可能是一个魔术。
玲小蘿打开病房的门,带头鼓起掌来。一旁的副院长同样鼓掌,林昭月也就从善如流了。
魔术师脑袋晃动,被子落在他的头上。紧接着,被子一点点被拱高,露出他穿着病號服的身体。双手一摊,两朵鲜艳的玫瑰花出现在手心里。
伴随着一声響指,玫瑰花炸开,如同喷射的迎宾礼炮。
一时间,彩带和亮片洒满整间病房。
魔术师在纷纷扬扬的绚丽色彩中落幕,掀开被子,对着门口三人弯腰行礼。
“啪啪啪。”
画家大声鼓掌:“新魔术正好好。怎么办到的?”
魔术师微微一笑,说道:“魔术师是絕不会在观眾面前拆穿自己把戏的。”
他越是神神秘秘,画家就越好奇。两人就此话题,言语拉扯起来,被玲小蘿打断,她催促道:“魔术师,表演的时间快要开始了。你再磨蹭,观眾全部到场,你可能还没完成准备工作。”
魔术师着急起来,如一条蛇一样挣脱开画家的手。饶是林昭月,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临出门时,他伸手在林昭月耳边一抓,握成拳头。
空无一物的手,从空气里取来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
“可爱的小姐,送给你的。感谢观看我的演出,要是觉得足够精彩,下次再来捧场。”
林昭月接过糖果,“谢谢。”
画家追赶着魔术师離去,两人在走廊里快步行走,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转角处。
林昭月问:“让两个精神病人在医院里乱走,这能行吗?”
玲小萝解释道:“没关系的,画家和魔术师是普通病人里,情绪最稳定的一拨。只要给画家准备足够的绘画工具,他就安于待在病房里。他甚至很喜欢病房的环境,认为医院把他关起来更有利于他创作,这样可以不被外界打扰——只有室友,可以让他短暂離开房间。”
“至于魔术师,他和画家一样,只要给他表演的舞台——一天最少安排一次表演,必须有100名以上的观眾。他就能感到满足!需要注意的是他不太能接受负面的反馈,要是表演中鼓掌和叫好人太少,会导致他抑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也是他开发新魔术的动力。”
“对观众的评价太过在乎,让他习惯给观众准备惊喜。”
林昭月摊开手,“你说的惊喜是这些糖果吗?”
“嗯,糖果在医院是管制物品。一日三餐,我们有专业的营养师进行食物搭配,保证精神病人们营养均衡,还兼具美味。不缺食物的情况下,糖果、烟、酒等一切能给人带来愉悦感和满足感的食物,会作为奖励品发给精神病人们。它们都是病院里的硬通货,唯有魔术师会把它们无偿地送给观众。”
这也是玲小萝从不发愁该怎么凑齐观众的原因,病院里的普通病人都不介意给魔术师捧场。
林昭月剥开糖纸,糖很甜。她问:“魔术师有特殊之处吗?”
眼睛看不见,但一切行为犹如常人,还能画出重围见过之人的肖像,让她震惊不已。
“有的,”玲小萝知道她在问什么,有关病人的研究是病院一直以来工作的重点。这也是院长的交代,虽然现在院长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玲小萝依旧很开心,又能向院长汇报工作。
“魔术师是一年多前自行来到病院的,确定副人格夺得身体控制权后,我们对他进行观察。那一段时间,他住单间,不允许外出活动。我们盡量精简房间里的物品,防止他自残或伤害工作人员,可他就是能凭借枕头、牙膏、衣物之类的物品,制作成机关道具。”
“我们曾趁他不在,将他的道具取出来查看,发现道具中的一些零件,絕不是他能接触到的,更不可能用单间内的物品改造。直至今日,我们都不知道,他道具中零件的来源。好似他表演道具的制作,也是一场别样的表演。”
玲小萝曾尝试着当面询问他。
可惜魔术师是绝不会在观众面前拆穿自己把戏的。
所以,玲小萝没有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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