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第1020章

作者:时镜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三教九流 网游竞技

  八方阎殿,到底只是因为巧合出了这样的昏招,还是背后计划着什么,要以此拖延和麻痹呢?

  谢不臣的目光,从那沙盘第三道防线上卯城正后方的崇阳城上移开,顺着那一圈防线转动,最终竟停留在了东南侧一角一座小小的城池上,修长如玉的手指一抬,便是一弹指!

  “噗!”

  一道米粒似的银光顿时飞离他指尖,一下撞在了那小小的城池虚影上,将那深黑染白,去势却半点为止!

  像是一枚小小的飞剑!

  连破两道防线,从一个迥异于先前十九洲行兵路线的方向突入,直抵八方城!

  他看着这米粒银光瞬间将整座沙盘都染成银白,只平静地回首,向曲正风道:“如此,可否?”

  自阴阳界战重启以来,十九洲修士进攻都是一条直线。

  像是要以此彰显他们的凛然无惧与光明正大一般,从鬼门关开始,卯城,崇阳城。

  没有人想过,要绕远路进攻。

  因为这是修士的战争,胜败大多凭借绝对的力量,纵使有什么机巧手段,也派不上很大的用场。

  可此刻谢不臣这意思……

  曲正风眉峰微微一挑,已猜出眼前之人胸中必定有了成算,正要答复。

  谁料就在他将要开口的瞬间,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初时还甚轻微,继而剧烈,很快就到了让人站立不稳的程度!

  两人顿时皱眉,几乎在确定这震动不寻常的瞬间,便同时飞身而出,立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的卯城城墙上向极域的更深处望去!

  一时骇然!

  那升起的庞大城池阴影,不知何时已冲破了天际的阴霾,以一种浩荡磅礴的姿态,向所有人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黄泉河畔却仿佛另一片隔绝的空间。

  深重的黑暗将这一方天地包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无法传出。

  见愁与仵官王、泰山王的一战,正在关键处。

  虽然识破了见愁的计谋,可这样的计谋原本就不是什么可以轻易破解的计谋,仵官王知道得再清楚,也无法在这样的交战之中占得半点上风。

  他根本无让自己无视泰山王。

  而见愁在被识破之后,也依旧按着沉默的泰山王穷追猛打,一者防御极强,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一切攻击;一者恢复极快,出于某种旁人不知的原因,禁受再大再重的创伤也不露出半点痛苦的神情。

  这样的交战,实属罕见,也实属可怖!

  仵官王总想要用自己强悍的攻击彻底结束见愁的性命,以结束她对泰山王漫无止境的折磨,可他的实力实在不足以如当初傅朝生碾压他一般碾压见愁,所以鏖战足足两刻,也未能对见愁造成任何致命的威胁。

  相反,越心急,破绽越多。

  尽管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理智,可心神所受到的震动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总能被见愁寻着反击的机会。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多了,场面上的优势便渐渐失去。

  原本看上去还是他们一方占优,但打着打着就成了劣势。

  作为被他们围攻的对手,见愁攻势凌厉,能同时运用魂力、灵力,竟是越战越勇、越战越强,俨然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令人胆寒!

  纵使有秦广王祭炼在他们身上的《轮回法典》作为依仗,可战意的受挫,实力的损耗,都无法避免。

  甚至就连层出不穷的手段也逐渐见底,被对手摸透。

  战到眼下这境地,几乎已经到了他长戟一抬,见愁便知道他接下来要使出何种攻击的地步。

  完完全全被压制!

  若非亲身经历,仵官王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还有如此强横强硬的对手!

  再这样下去,只有一个“输”字!

  顶着受伤的危险,他强提了一股魂力,仰天一声长号,发出的竟非人声,而是白狐呜咽!

  凄冷的寒风,瞬间穿透衣衫。

  九重眼瞳转动,叠出一层层山野荒村的幻影,复又变作巍峨森然的阎殿,泛着深蓝的暗光,从中脱出显形,直接向迎面来的见愁当头一罩!

  顷刻间,天地转换!

  见愁本觉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有了几分一击毙敌的把握,正待伺机动手,谁料眼前一暗,再看周遭,血红的黄泉河和白骨森森的义庄都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她完全置身于一座庞大的阎殿中。

  而她原本的对手仵官王,便高坐在殿堂尽头的阎君宝座上,披上了阎君威严的袍服,头戴着十二旒冠冕,手中持握着一封暗金色的竹简,怒目向她,竟给人一种无由的压迫感。

  见愁顿时皱了眉。

  仵官王的面目却隐在那垂下的珠旒之后,一双原本深蓝的猫眼竟变作妖异的狐眼,摄人至极。

  手一推,他慢慢摊开了这封竹简。

  边缘上“生死簿”三个篆字显得幽暗至极

  他望着下方的见愁,唇畔勾起的是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现在何方吗?”

  ☆、第517章 第517章 轮回转

  银河晨星, 青天孤月。

  淡淡的清辉从殿门处洒落进来, 散在见愁身旁、脚边, 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衣摆, 天地间一切的气息都带着一点清冷的烟火气,好像让人一下回到了当初还在人间孤岛的时候。

  日子或苦或甜, 心头有泪有笑。

  见愁竟然真的恍惚了一下,然而不是为他方才说出的这句话, 仅仅是为这勾起了她回忆的情境。

  过了一会儿, 她才收回目光, 望向仵官王。

  眸底的光华,在这幽暗的大殿上, 不很看得分明。

  但她声音很清晰:“昔年误入极域之时,我对生死簿、对那孩子, 确有几分执念。本想要托张汤为我一查究竟,但最终也没能成。倒是没想到,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仵官王闻言, 眸底诡谲之色更添一分, 只觉见愁这话俨然是已经为他方才的提问动心,是真的想要一阅生死簿, 一解昔年的执念了。

  只是她的语气并不很对劲。

  若熟悉见愁的人听了,就能轻易发现, 话虽然这样说, 可她的声音听上去实在有种烟云似的飘忽, 不很激动,反而透着点已经看破的云淡风轻。

  但这种时候,仵官王又怎么能注意到这点微小的差别?

  他唇边的笑弧扩大,只道:“自古凡人有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多数凡人的死生,都记录在这一本生死簿上。此总簿握于秦广王之手,下属各大判官不过执分簿用以推算查验,想来即便是你当年想要张汤查,他也没这样通天的手段。而本殿却是八殿阎君之一,得窥轮回之秘,不仅能查生死簿,更可将你那孩儿的魂魄从六道轮回之中寻出,为他改命。”

  天上一轮孤月,正往东沉。

  渐渐地,那洒下来的月华便也越斜,像是堤岸边的河水漫上来一样,漫过了见愁的身影,将她大半个人都笼罩在清冷的银辉之中,但地面上却没留下她的影子。

  见愁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异样。

  她的目光自落到仵官王身上后,便没有再移开半分,只是在安静听完他这一番话后,慢慢低垂了眼眸。

  原本举起的长剑,剑尖也随之垂落。

  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又像是挣扎了许久,见愁终于重新抬眼:“想来天下并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您携秦广王的严令而来,必然不是来为对手排忧解难。仵官王殿下,若要为我将那孩子的魂魄从六道轮回中唤出,还想改名,该不会这么容易吧?”

  “你我之间,本非死仇。”

  仵官王的手指压在生死簿上,起了身,竟向见愁走来,十二旒冠冕上的珠旒轻晃,撞击出细碎的声响。

  “我奉命而来,本是要借你设局阻截你那一位妖邪朋友。但此局一开始便被你识破,终未能成。剩下我所能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将功折罪,想好歹杀了你有个交代。但一则我小觑了你,二则泰山王乃我挚友,才有如今这不相让的局面。实则这极域有没有轮回,又是谁来主宰,都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你我何不借此机会,握手言和?这生死簿查魂改命之事,便算是我向见愁道友纳的投名状了。”

  投名状?

  这说法可把自己放得很低了。

  仵官王此刻的一张脸,全无先才的少年青涩气,反而有一种挥洒自如的妖异,字字句句,合情合理,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

  见愁似乎被说服了:“仵官王此言,可是当真?”

  “当真。”

  仵官王的脚步,已经停在了见愁身前。

  他妖异的瞳孔间,出现了几分怜悯,连声音都放得柔和了许多,竟然直接将手中的生死簿递向她:“这便是当年该在人间孤岛降生的婴孩名录。我在你手下已无还手之力,你若不信,尽可翻开此簿,自己来查。”

  生死簿啊。

  凡人的生死,似乎早已经注定,只有极少数偶然的几个才能跳出旁人为自己所划定的命运,进入枉死城,或者成为修士。

  在成为修士后,便自动摆脱了命运的束缚。

  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见愁低头看着这递到自己面前的生死簿,又想起自己浮荡这半生来所见过的生生死死,终觉百感交集。

  她慢慢地伸手接过,手指轻轻一推,便将这一封暗金色的竹简推开。

  这时,天上那一轮月已挂在了殿门口。

  银色的月光透过虚空,越过她略显清瘦的肩膀与垂下的乌发,照亮了竹简上篆刻着的每一个字。

  确是人间孤岛的生死簿。

  顶头还标注了纪年。

  接下来便是一行又一行的名字,记录着生辰、寿命、籍贯,还有父母的名姓。

  因是八十余年前的生死簿,这上面许多当年降生的婴孩儿都已长成。寿命短的已然重入轮回,依据善恶功业各自分到六道之中;寿命长的则还活在人世间,但应当也是垂垂老者了。

  见愁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下来。

  终于在靠近末尾的地方,看见了一处空白。

  还没有得名,所以无名无姓。

  生辰是八月廿四戌时三刻,寿数六十又九,籍贯江宁,父谢无名,母谢氏见愁。

  “啪嗒”一声,有泪从眼光里砸下来。

  落到这生死簿上空白的地方,晕散成一片浅浅的金光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