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
龙门长老庞典,听着无耻无赖的扶道山人这话,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一张老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眼见着就要撸袖子跟扶道山人再战几场。
“庞长老。”
一道淡漠之中含着威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想起。
眼见着要动手的庞典,一听了这声音,立刻收手,回转身来,便瞧见是横虚真人来了,于是道一声:“真人。”
之前在云海广场上,他与扶道山人少不得过了两招。
横虚真人眼见着这两位中域鼎鼎有名的人物掐了起来,只怕坏了名声,便请他们入诸天大殿好生说话,还布置了一道隔绝旁人查探的结界。
哪里想到,现在回来没见争端止息,反倒有几分变本加厉味道。
横虚真人走上前来,一眼便看见庞典气呼呼的样子,反倒似乎是“罪魁祸首”的扶道山人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
心里叹了口气,横虚保持着那波澜不惊的平淡口吻开口:“扶道兄做派,我向来了解,倒不至于在此事上撒谎。只是……孝敬一说,倒是有点意思。”
谁不都知道龙门保留了遗留自上古的“龙门”,以保证给后世弟子的传承。
龙门的存在,想来机密,曲正风一崖山弟子,哪里来的一座“龙门”孝敬给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未必撒谎,只是这龙门的来历,颇有几分出奇。
扶道山人翘着腿,听得横虚此言,只哼了一声。
“曲正风那二傻子难得尽尽孝心,看看你们一个个紧张得。你龙门只管放心,我崖山还不稀得用此物来谋算什么。更何况此门残破,门内世界又透着一股诡异,我曾探测过了,才敢扔到空海当做这一局的小惊喜。”
惊喜?
确定不是惊吓?
那么恐怖的威势,出现在小会之中,当时观战之人多少被吓得面无人色?
庞典已经无力再反驳扶道山人了:这老王八蛋扯淡起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好在龙门查验过,门中有大小龙门十数座,一座没少,估摸着扶道山人这龙门的来历,的确与他宗门无关。
既然有这一座九龙门在,那见愁的龙鳞道印便挺好解释了。
庞典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周承江主动为见愁背锅,还得了《人器》炼体之法作为交换,一时也觉得没什么气了。
他干脆一甩袖子:“成,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反正承江倒霉,今年的一人台算是没了机会……”
“嘿嘿,你门中此子也算是天赋卓绝……”
扶道山人本想要客气两句,可话没说到一半,诸天大殿之外的天空之中,却陡然炸开一团霞光,一下照亮了整个大殿。
未出口的话瞬间被卡住。
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一样,扶道山人一下站了起来,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了外面。
“问心?!”
云海广场上,周承江还慢慢对见愁说着话:“……白月谷来了人,带走了陆仙子。我听人说,出现在陆仙子身边的那一条巨蟒,乃是邪物……”
话音未落,西面天空忽然覆压过一股恐怖的气息。
见愁一下抬首望去,只见西面一片深紫色的云,渐渐扩大,绵延数百里。
云层厚实,电光隐约攒动,不时有震荡人心的轰鸣。
那个方向……
心底暗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师弟们说,曲正风已经回崖山闭关,准备突破元婴!
天地之间,忽然起了一点点玄异的变化。
昆吾之上,还未来得及离去的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
“是崖山的方向!”
“有人在突破吗?”
“是不是问心?”
“好大的劫云……”
……
西海边,九头江尾,望江楼。
江水横流而去,浪涛阵阵,传到高楼之上。
绣金线地毯铺满,桌台之上放着美酒千盏,一柄宝剑横在桌案之上,妖娆的美人儿将那酒盏端了,照旧朝榻上华服男子身上凑。
“侯爷……”
软糯的声音,只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剑眉星目,带着一种凛然的贵气。
这男子穿着一身近似于蟒袍的华服,倚在榻上,似乎醉生梦死,眼见得又一杯美酒倒来,便忍不住一笑,就着美人手腕饮了,叹一声:“好酒!”
“那您多喝两杯?”
这可是千年的玉液琼浆,寻常修士难以得到,珍贵无比。
只是,在剑侯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望江楼紫衣剑侯薛无救,向来只爱美酒佳肴相伴,名剑美人作陪……
美人想着,拎起了酒壶,又倒了一盏,便要将男子服侍个服帖。
没料想,在她第二盏就端来的瞬间,一直懒洋洋倚在榻上的紫衣剑侯,竟忽然之间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睛,带了几分诧异,看向西面,崖山方向。
桌案宝剑之上,划过流光一道。
多少年了,昔年齐名的“东西一剑”,他这“西一剑”已成紫衣剑侯,东一剑曲正风,却还停滞于元婴修为,多年不得进。
“终是想开了吗……”
一声感叹,他笑了一声,便将桌案上宝剑提起,消失在高楼之上。
那一片已经许久没有在十九洲出现过的劫云,吸引了近乎整个十九洲大能修士的注意。
出窍是一道坎,一旦能迈过,便又算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此境界,像是一道壁垒,划分了一般与超凡,纵使之前再厉害,跨不过这一道坎,也终于白搭。
望江楼,望海楼,通灵阁,北域阴阳两宗,西海禅宗,雪域密宗……
一道又一道强大的灵识,跨越了无尽空间的阻隔,来到崖山的边缘。
这里,便是劫云的正中心。
无尽劫云翻涌起来,像是在崖山的天穹上扔了一片海洋。
或是在修炼,或是在闲聊,或是在山林之间行走……
崖山境内,不管是寻常人,还是崖山的弟子和长老,此刻全数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天空。
执事堂前。
毕言与羲和两位长老,一个严肃死板,一个诙谐稳重,此刻却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望着还鞘顶之上。
在那里,一道身影在鼓荡的风中站立,已经许久不曾动。
满地尘土尽数被狂风卷走,只有大一些的沙石还留在原地。
粗糙的地面上,满布着一些刀剑的痕迹,似乎是曾有人在这崖山最高处切磋比划留下。
陡峭的平台,像是被人一剑削平。
高大的崖山巨剑,如同亘古不醒一样,伫立在曲正风视线的尽头。
他望着这一把剑,像是听不见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听不见头顶噼啪作响的雷电之声,更听不见那冥冥之中想起的喝问……
问尔修士,心何所向!
已经过去了四日,昆吾谢不臣虽还未归来,只怕也不远了。
只可惜……
他们再快,也快不过他突破的速度。
三百余年困囿于同一境界,堪称是十九洲少有之事,而且还是曲正风这样原本的天才。
长久的时间,让他几乎吃透了这个境界之内的每一样东西。
可以说,他是整个境界唯一的噩梦,是所有同境界的修士难以企及的存在,甚至有修士刚踏入元婴期的时候,曲正风是元婴期第一人,在这修士突破元婴到达出窍之后,曲正风还是元婴期第一人……
九重天碑之上其他人的名字换来换去,唯有曲正风名姓三百年如一日,风吹雨打不动。
如今,是时候了。
曲正风没有去看头顶随时会爆发的劫云,也没有去理会这一场问心道劫。
他的心,不必问。
劫云数百里覆盖,就连很远很远的白月谷也被覆盖在内。
曲正风迈步前行,走在这还鞘顶上,像是走过他在崖山的一段又一段岁月。
往事如霎沙,悉数从回忆里流淌过去。
他来到那一柄崖山巨剑之前,伸手出去,抚摸着它石质的外表,感觉这被岁月雕琢出来的粗糙,和六百年不曾出鞘的寂寞。
“喝了我六百年的酒,如今我将行,你可愿同往?”
“……”
冰冷的剑身,像是屹立在还鞘顶上的一块顽石,沉默没有回应。
可曲正风也没有等待。
仿佛,他只是自语这么一声,也仿佛他半点不在意崖山巨剑的回答。
一抬手之间,身形飞起,宽大的织金黑袍在阴惨的苍穹之下,闪过一道炽烈的亮光,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一掌拍下!
“咔咔咔……”
在元婴期停留三百余年的恐怖修为积累,瞬间爆发。
澎湃掌力,透过这一柄顽石一般的崖山巨剑,一下传入了整个崖山的山体之中,颤颤震动了起来。
“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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