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谢蕴昭:……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微梦洞府中,听闻自己徒儿在迷幻塔的悲惨遭遇,老头子笑得只差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幸灾乐祸之意,昭然若揭。
谢蕴昭愤愤:“我损失的钱,还不是师父您的!”
“没关系,就当花一千五买你一个笑话看了哈哈哈哈哈……”
为老不尊!老顽童!枉为人师!子不教父之过!
谢蕴昭一边愤愤,一边掏出一瓶补气丹,塞到她师父手中:“这个月的补气丹,您拿好了!”
冯延康渐渐停了笑声,拔开瓶塞,轻轻嗅了嗅,赞道:“阿昭的补气丹做得越来越香甜了。”
她嘀咕:“又不是菜……”
“大道相通,灵丹和灵食哪有本质区别?”老头子先反驳了一句,才说,“阿昭啊,老头子我的毛病也不是吃吃补气丹就能好的。知道你孝顺,但这补气丹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谁说没用的?这是仙丹!”
“不含杂质的就叫仙丹……你少给燕芳菲那小丫头忽悠了。”
冯延康抓抓花白的胡子,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他徒弟抓着衣袖一阵闹腾,闹得他口中笑骂、脸上笑呵呵,这才眯着眼睛收了补气丹,还顺手吃了颗,美滋滋地哼了几个小调。
嘿,阿昭这丫头,真懂怎么讨长辈喜欢!可惜就是便宜了卫枕流那小子。可惜,可惜!
老头子暗中对卫枕流龇了龇牙。
“不过,”他又问,“你不是前段时间才去过迷幻塔?那地方三年去一次就行,不必跑这样勤。”
谢蕴昭正清点最近抄好的《丹药基础》,闻言笑笑:“既然说可以磨砺道心,还是多去去吧。”
老头子却摇头:“道心磨砺没有捷径。迷幻塔可以助人反思己身,但更多的体悟,还是要在亲身历练中才能有所体会。”
“前几天颜师兄也说过同样的话。”
“颜崇正?他?”老头子眉毛一拉,趾高气扬,“他自己都天天缩在岛上不动弹——一个满门头疼的躲懒货!他还好意思说你?下次见了,我好好说他一顿!”
谢蕴昭哭笑不得:“人家不就说一句……”
“不管,他就是欠教训。”老头子蛮横地拍拍石桌,忽然想起来什么,“但你也不必着急。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嗯,就是两月后了。阿昭,你可以去看看。”
“什么东西?”
老头子捻捻胡须,很有点高深莫测地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按惯例……嘿嘿,那可是很有排面的。”
如果一个长辈想对你卖关子,那最好的方法就是乖乖顺他的意,但是在这之前,还是要先装模作样地磨一磨,装成很想知道、迫不及待的样子,这才能让这“关子”真正卖到家。
谢蕴昭很熟练地一通操作。
果然老头子被哄得眉开眼笑、红光满面,虽然依旧坚持着不说,却额外多给她做了一份糖桂花糯米藕当点心。
谢蕴昭坐在院子门口新打的秋千上,吹着秋季凉爽的风、啃着甜滋滋的糯米藕,还能嗅到风中桂花浓郁的香气,真是惬意十足。
“师父,怎么没看到阿拉斯减?”她忽然想起来自家的傻狗,“鹤前辈带它出去玩了?”
最近鹤前辈经常来找傻狗。颜师兄还抱怨说自己失宠了。
“没。”师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瞧瞧房顶上,能晒到太阳的那一面。”
“啊?”
谢蕴昭抱着自己的糯米藕,踩着太阿剑飞上去,果然在屋脊另一边看到了阿拉斯减。
胖乎乎的毛球站在屋顶,两腿直立,两只前爪平举,毛茸茸的桃心脸沐浴阳光,一脸的严肃认真。
只见它缓缓地移动身形,爪子在半空左边画一个圆、右边画一个圆……
宛如谢蕴昭前世看过的在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
实际上,这也的确是一种基础功法。
她嘴里的糯米藕差点掉出来。
“师父!!我们家狗成精啦!!”
“净瞎说!”师父站在院子里叉腰,“人家阿拉斯减这是终于知道努力修道了!阿拉斯减乖,晚上给你加根排骨!”
屋顶上的狗“欧呜”一声,那叫声竟然也十分端庄、悠远。
谢蕴昭愣了半天。
“不……它是真的成精了吧?!”
老头子哼道:“就准你上进,不准人家阿拉斯减上进?没有这个道理!阿拉斯减好样的,你要向你阿姐证明,凡犬也能得大道!”
“欧呜!”阿拉斯减大声应答。
“为什么我成阿姐了……”
……
天权峰,后山。
这里距离启明学堂不远,是学子们常来踏青和游玩的地方。
同时,也是当年某人经常烧烤的秘密基地。
“我家的狗成精了!”
大家优哉游哉,各做各的事。
“我家的狗成精了!!”
众人言笑晏晏。
“我家的狗成精了你们理理我——!”
有人懒洋洋地回道:“你家的狗成精不是很正常?随你。”
“喂——!!!”
谢蕴昭蹦了半天,被另一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这一次人总算聚齐了!”
阳光透过树梢,照亮了年轻修士们脸上的笑意。红绳编发的少女一袭长裙,笑吟吟地抱着一架七弦琴,端庄地坐在溪边。
“为了庆祝今日的聚会,我就抚琴以酬高朋……”
其余人相互看看,同时捂住了耳朵,动作默契非常。
“好的,你可以开始了。”他们异口同声道。
“……你们太过分了嘛!”
陈楚楚放下琴,扔掉了装模作样的坐姿,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草地上,抱怨道:“就不能给貌美如花的仙子一点面子吗?我现在可是天玑峰的内门弟子了,内门哦!等破境和光就可以去天玑峰,当一个优雅抚琴的女修了!”
“是是,楚楚最厉害了。”
“楚楚最优雅。”
佘小川突然蹦出来一句:“如果楚楚师姐能不要用琴音杀我,就更优雅了!”
陈楚楚气得鼓起脸颊:“你这个小叛徒!”
大家就都笑起来。
火堆烧出“噼啪”的响声,将撒了盐粒和香料的土豆烤出诱人的香味。顾思齐转动了一下串着土豆的树枝,慢吞吞地问:“燕微,你要不要烤土豆?”
站在树荫中的少女微微摇头,笑道:“多谢。”
她挺拔如一柄出鞘的剑,眼中全是未来的璀璨明光。
顾思齐轻轻一笑,点头说:“好。”
自己慢慢咬了一口滚烫的土豆。
溪边,有鱼入网时奋力挣扎击打出的水声。石无患站在水中,裤腿挽起、眼神专注,提起鱼的刹那笑得灿烂,好像还是过去乡野间求生的俊俏少年。
“哎——我抓住一条大的,你们谁吃?”
“我吃!”谢蕴昭飞速举手。
石无患对她“切”了一声:“知道你肯定要,我是问别人。”
“我!”佘小川也举手,“谢师叔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陈楚楚一骨碌爬起来:“要是不加辣椒我就吃!”
石无患故意说:“把所有辣椒粉都给陈楚楚小姐满上!”
“喂!”陈楚楚跳脚了。
九月的天气最是舒爽。暑气已退,天高云淡;夏花凋谢,红叶初显,秋季浓郁的色彩堪堪才要铺开。
聚在这里的一干友人都各自有了去处,正是最能安心玩乐的时候。
等到第一条鱼烤熟,谢蕴昭“呼呼呼”地吹气,含糊不清地问:“我一直没来得及问……小川来天枢,这我早有预料。楚楚为什么会想去天玑?思齐怎么去了玉衡?”
没等别人说话,石无患就抢了第二条鱼,说:“谢蕴昭你干嘛不问我?”
“不问,问就是掌门指定,天枢真传。”
“你不问我就不给你这条鱼。”
“您自己吃吧。”谢蕴昭没好气,“石师弟,你是前段时间分手了心情不好,现在来找存在感是吧?”
石无患立即一脸悻悻,往背后树干一靠,嘟哝道:“提那干嘛……”
陈楚楚看他一眼,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阿昭你别理他,他第一次被情缘主动甩了,自尊心很受伤呢。哼哼,活该,叫你到处拈花惹草!”
石无患翻个白眼,一脸郁闷地自己啃鱼去了。
陈楚楚这才说:“我偶然认识了一位天玑峰的师姐,她说我说话的时候有一点特别的韵律,说不定适合做乐修,还指点我试了试七弦琴……别看我才学几个月,据说我很有天赋哩!”
她绕着头发上的红绳,笑得圆脸鼓鼓,十分可爱。
燕微忍笑:“你有天赋?作为攻击手段而言,似乎的确不假。”
顾思齐也笑她:“真是没想到,你那样讨厌琴棋书画的人,竟然会跑去当乐修。”
“光说我?”陈楚楚不甘示弱,“那你呢?画圣后人顾家子,去当打铁的炼器师,叫你家里兄长知道了,一定笑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