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那些脊椎明显还带有一定的弹性，随着汽车的启动，微微地弹动起来，连带着那些“乘客”的身体也随之轻轻摇晃起来——之前她在车外面，看见这些人的脑袋在小幅度摇动，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这就是张哥说的装饰？”廖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尽管努力克制了，但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疯狂抽搐起来：“这看着可不像是闹着玩的啊。”
“害，都是死物，看着吓人而已。”司机一边启动着汽车，一边回答道，“无光姐之前还来打听过，这玩意儿能上哪儿买呢。她想在便利店里也整一个。”
廖斐：“……”
不，老板不同意！她开的是便利店，又不是尖叫屋！
“斐斐？”已经寻了个位置坐下的付思远注意到她的抗拒，当即站了起来。廖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安心坐下，跟着便挪了挪身子，方便后上车的杨灯楠进入车厢。
杨灯楠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也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好了。廖斐则选择站在了过道里，一手扶着付思远的椅背，一手则拉着拉环。
公交车缓慢地驶出了站台，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忙提醒道：“廖老板，你这样可不行啊。等等过隧道的时候，你的手会被扯掉的。”
廖斐：“……”
她默默地将两只手都放在了付思远的椅背上，人却依旧站在过道间没动。
开玩笑，和阿飘谈天说地谈生意是一回事，但这可不代表她就愿意往一切辣眼睛的东西旁边凑了。
尤其是那截裸露的脊椎骨，简直就是长在令她生理不适的点上了。廖斐发自内心地拒绝接近。
“坐在椅子上安全啦。”司机依然在努力地劝，“而且奖励会比较好。”
“……”廖斐的眼神中透出了明显的挣扎。
付思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乘客”，犹豫着开了口：“斐斐你可以坐我这儿。我可以挤一挤……”
“不过一堆死物而已，弹簧玩具罢了。至于吗。”杨灯楠凉凉开了口，边说着，边拿手指戳了一下旁边的“乘客”的脸。脸上笑嘻嘻的乘客当即随着他的动作而左摇右晃起来。
我可以挤一挤，去和旁边的玩具坐一张椅子……付思远在心里默默地将尚未出口的话补完，眼睁睁地看着廖斐白了杨灯楠一眼，跟着直接一个旋身，坐在了他后面的位置上。
廖斐刚一落座，就听见杨灯楠“嗤”了一声。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目光才收回来，又见自己旁边的乘客，正随着汽车的颠簸而剧烈摇晃起来，并在这摇晃中逐渐转过了身，圆圆的脑袋冲着自己一点一点的，配上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仿佛是在打招呼一般。
廖斐：“……”
下意识地回了一个没啥必要的微笑，她默默往外挪了挪，逃避般地闭上了眼睛。
*
从倒点车站到云鼓商业街，车程总计在四十五分钟左右。廖斐本想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下的，奈何一路上各种幺蛾子，又是有大蝙蝠从车窗里飞进来，又是有奇怪的人型兽在车顶上蹦来蹦去。在途径一处隧道时，廖斐还看到车顶上垂下来了什么东西——
因为当时的环境昏暗，她没法看得太清楚。但她可以确定，那是一个类似于绳环一样的东西，垂下来了大约七八个，每一个都伸到了距离廖斐头顶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然后在汽车驶出隧道的刹那，倏地收紧并向上提起。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当时是站在车厢里的话，她的手，甚至是她的脑袋，都会直接被这些绳环给套牢，然后用力往上扯……
难怪之前那司机会提醒她说，当心手被扯掉。
出于感激，廖斐在下车时，特意送了他几张优惠券，还给了两张小面额的鬼头币当小费。
早就先她一步下车的杨灯楠默然地望着她，直到司机将车开走后，方慢悠悠道：“或许我该提醒你一下。在这个副本里，余额是和性命挂钩的。”
“我知道啊。”廖斐无所谓道，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挥挥手让付思远跟上。
“四十块钱而已，也不用那么斤斤计较。”
她说着，和付思远一起，朝着不远处的牌楼走去。
倒不是她财大气粗，不拿小钱当钱——虽然她目前的财确实够她气粗——最主要的原因，她在下车前刚得到了结算提示。因为成功从倒点车站乘车到达了云鼓商业街，她得到了五积分的奖励，此外，因为她在三小时内就达成了任务，且乘车姿势规范，她还额外得到了一百鬼头币的奖励。
这一百鬼头币的奖励与司机的配合与提醒密不可分，廖斐觉得分出四十以示感激没什么不合适。而且对方还是未来的合作方，且能开着一辆车满副本到处跑——廖斐有预感，在这次的关卡中，说不定还会有需要对方帮忙的地方。
当然，张哥那里，她也会让无光再表示一下的——顺便也提前和无光说一下，那什么弹簧玩具，绝对不能买。
就算买了，她也不会报销的……廖斐坚定地想着，跟着便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牌楼。
那是一块石制的牌楼，三间四柱，上面雕刻着并不算繁复的花纹，两个丹红的大字刻于其上，十分瞩目。
“云鼓……”廖斐喃喃着念出牌楼上的刻字，目光下移，看向了牌楼后方。
透过牌楼下的门洞，可以看到位于其后的一条宽阔街道。街道两旁是透着几分古色古香的铺面，一眼望去，粉墙黛瓦，颇具江南水乡气质，然而细细一看，又会发现那些店铺中混杂着不少现代的元素，有的招牌上大喇喇地写着英文，有的外墙上则挂着空调外机。某一间店铺前，还立着一个三色转灯——这样看来，那应是一间理发店。
再往里看，那些位于深处的店铺似乎现代气息更浓，从廖斐的角度看，甚至还看到了一栋欧风的建筑，也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而街道两旁，又似有好些小道里弄，里面只怕另有乾坤。
廖斐站在牌楼外，探长了脖子仔细观察着，然而不管她怎么看，都没有从那街道上捕捉到半点人影。联系起过往的经历，她不由有了些猜测，怀疑是不是得自己现在是不是被“屏蔽”了，只有走进牌楼后才能真正看到街道上的行人；而就在她迟疑地挪动脚步，打算往里走时，一声熟悉的呼唤从旁边传了过来——“廖斐？！”
廖斐闻声回头，只见平头哥和乔星河正一脸庆幸地走了过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像看到了救世主。
“谢天谢地，总算又来两个了……咦，原来就你一个。”乔星河往廖斐身后看了一眼，不觉一怔。
他方才远远地望过来，看到两个穿着特制套装的玩家，还以为廖斐和他们一样，与另一个同伴组队过来的，却没想到另一个穿着特制套装的，居然是付思远。
……嗯？等等，不对……
乔星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诧异的目光在杨灯楠和付思远之间转来转去，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怎么……会有两个付思远？！”
廖斐的神情顿了一下，一时不太确定该如何回答。
相比起乔星河的惊讶，平头哥看上去则要淡定很多。
他的视线仅仅只在两人之间兜了一遍，很快便落回了廖斐的身上，语气透出几分见惯了的平稳：“你又在搞骚操作了？这次又是什么把戏？”
廖斐：“……”
不，你误会了，这次还真不是我故意的……
又五分钟后。
牌楼下，乔星河正在努力消化着廖斐刚刚给出的解释——为了节省时间，她省略了相当多的细节。即使如此，也足够乔星河懵上好一会儿了。
“也就是说，你想要通过召唤画框召唤出走失的付思远，却误打误撞召出了旧版的付思远……”相较而言，平头哥对此倒是理解得很快。或许是因为他的游戏时间相对较久，对某些超出常理的事，接受程度也比较高。
廖斐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杨灯楠：“他叫杨灯楠，懂得很多，不过脾气不太好。这个我管不住的，你们和他相处的时候当心点。”
乔星河好奇地朝杨灯楠望了眼，缓慢地点了点头。廖斐又抬头环视一圈，迅速将话题拽了回来：“说起来，这里就你们两个？你们为什么不进去？”
“人不齐，进不去的。”平头哥解释道，引着廖斐往旁边走了几步，一个像是杂志栏一样的东西引入眼帘——不过那上面放的却不是杂志和报纸，而是一张张彩色的明信片。那些明信片，全都背面朝外夹在杂志栏中，排列得整整齐齐。
“那只给玩家抽卡的地方。一共五列明信片，必须从每列中都抽出一张，组成一套，玩家才能进入云鼓商业街。而一个人一次只能抽一张明信片，也就是说必须得凑满五人，才能一起进去。”
“在你过来之前，我们还遇到别的玩家，想拉我们组个队。不过我们都给拒了。”乔星河在旁边补充道。
似乎是因为两人临时组队抱团的关系，他和平头哥之间的气氛似是缓和了不少，说起话来也不再赌气针对，“我们”“我们”得相当顺口了。
廖斐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个杂志栏上：“你们抽过了吗？那明信片后面写的什么？”
“我抽过一张。不过因为没能在限定时间内凑满五张，那张明信片已经作废了，后面的内容我也不记得了。”乔星河答道。
平头哥跟着道：“之前这里有个卖地图的NPC来回巡逻。我试着打听了下，他只告诉我，这里抽出的明信片，与我们之后的游戏内容有关。另外，我还从他那里买了张这个。”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展开来，廖斐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张手绘地图。
“这是商业街内部的地图，我花了二十鬼头币买下的。”平头哥说着，脸颊抽搐了一下，似是在肉疼，“我觉得应该会有用。”
廖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头认真看向地图，发现商业街的内部果然如自己所猜的那般，曲曲绕绕，还有不少旁支街道。
“这样看起来，这商业街店很多啊……”廖斐喃喃着，无意识地抬了下眸子，发现杨灯楠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正抿唇仔细看着那张地图。
“有什么忠告吗？”她问道。
“有你们也听不着。。”杨灯楠眼也不抬地回答道，伸手往地图上一点，“就一条，如果你们抽卡抽到了这儿，就放弃重开吧。”
廖斐：“……？”
她循着杨灯楠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他手指指着的，是一个叫做“平成街355号”的地方。
*
因为白辰和樱桃先生还没赶到，廖斐他们只能先在商业街门口等着。好在他们也不用干站着——平头哥和乔星河在入场时每个人都随机到了好几个个小马扎。此时一共快十个小马扎齐齐排在屋檐下，几人高兴坐哪个坐哪个，小马扎自由实现得妥妥的。
对此，开局之初一个小马扎都没能轮到的廖斐表示不太想说话。
……尤其是在得知，乔星河在逃命时为了省力，还扔掉了两三个后，廖斐更加沉默了。
据乔星河所说，他和平头哥一开始并不是降落在同一个地方的。只是他们的任务都要求他们搭乘地铁来到云鼓商业街，而他们要搭的又碰巧是同一条线路，而因缘巧合之下，他们又搭上了同一班地铁……
“我比他早两站上车，而那个地铁里正在闹丧尸。”乔星河心有余悸地说道，“他上车时我正画着丧尸妆，坐在椅子上装死，结果这家伙冲上来就要崩我的头……”
“这不是没崩成吗。”平头哥不甚在意地说道，看向了廖斐，“我记得你是搭巴士来的？这游戏倒是有意思。也不知道剩下两个人会怎么过来。”
……
很快，他们就等到了答案。
就在平头哥那话说完没多久，白辰就伴随着一阵“回收，旧手机，坏手机，冰箱，彩电，洗衣机”的声音姗姗来到——不过这次骑车的不是他。他是坐在三轮车后座的那一个。
而在白辰到来大概半小时后，樱桃先生也到了。他的出场方式更加匪夷所思——他是趴在一辆计程车的车顶上过来的。
“没办法，打车太贵了。”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他无奈解释道，“我打车过来要两百块，这谁出得起啊。”
这就是你蹭别人车子的理由吗……廖斐嘴角抽了一抽，往樱桃先生身后看去。那里站着两个容貌相似的小姑娘，樱桃先生刚刚蹭的，就是她们的车。
她们似乎也是有预定队员的，下车后只到处看了一圈，在试图直接进入商业街未果后便安静等在了一旁，并没有花心思再去招揽其他人。
而廖斐他们，在确认人已到齐后，便径自走到了那个装满明信片的杂志栏前，开始了惊险刺激的抽卡活动。
因为不确定这抽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又会对后续游戏有多大影响，廖斐他们决定保险起见，还是先试验一次——先由他们中的几个抽出明信片，并由付思远来记忆明信片上的内容。然后刻意不去抽剩下的卡片，任由抽出的明信片作废，内容消失。
在全体失忆后，再由付思远告知他们方才抽出的内容，由此对这明信片的影响范围做出一个大致的猜测，之后再认认真真地抽一次。
不过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付思远的记忆不会被规则清除的前提上——至于到底会不会，还得等试过一次才知道。
“那么，我先抽了？”站在最左边一列的明信片前，乔星河试探地看向众人。
廖斐肯定地冲他点了点头，他方轻吸口气，转向了明信片栏，从里面抽出了一张。
“平城街355号。”他轻声念着，抬眼看了下杨灯楠，很快又转向了廖斐等人，“是不是说，这个结果不太好来着？”
“没事，这次只是试抽而已。”廖斐安慰道，侧头看向付思远，示意他把这个结果记下。另一边，白辰亦走了上去，从第二列里拿起了一张明信片，定睛一看，蹙起了眉：
“营业时间：上午9:00~中午12:00
晚上18:00~凌晨2：00”
……营业时间？
廖斐眉毛一动，对这系列明信片所指向的内容，忽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另一头，白辰似也有了相同的想法，抬眸看向众人：“营业时间的话，指的是商店吧？那刚才的地址，指的应该就是商店的具体位置……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去找这样一家店吗？还是说我们需要自己经营一家？”
“目前来看，都有可能。”平头哥回应道，“可以看看后面的内容再做判断。”
他说着，走上前去，从第三列里抽出了一张明信片。
这张明信片上写的是——“可销售对象：玩家×怪物√鬼魂√√√”
“这个……是什么意思？”平头哥皱起眉，不太理解地将手中的卡片展示给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