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主义者的爱情 第57章

作者:孟中得意 标签: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她的鼻子上额头上慢慢布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身上也有了汗,黏黏腻腻的,一点儿都不清爽,她按在衬衣上的手指上也被汗给浸湿了,衬衫上有了个不清楚的手印。

  费霓书上的句子看得断断续续,但翻页却翻得很快,屋里最响亮的声音便是这翻书声。

  她越来越烦躁。对于费霓来说难的不是保持同一姿势,而是克制不去想方穆扬画上的自己。她忍不住问:“画好了吗?”

  方穆扬并不回答她。

  过了会儿,方穆扬的眼睛从画纸转到费霓,“要不要来看看?”

  费霓想看又不好意思看,但想看的欲望还是把另一部分给战胜了,“你把床上的毯子给我拿下来。”

  她接过方穆扬手中的薄毯子,迅速地把自己裹起来。站起来的费霓已经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赤着脚连鞋都忘了穿,走到电扇前,旋开开关,对着电扇,让这风吹走她脸上的汗珠和潮热。

  等整个人都降了温,她才去看方穆扬的画。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怀疑方穆扬动了手脚。

  “这是你刚才画的?”

  画上哪有费霓,不光没有费霓,连个人影子都不见,只有劈里啪啦的雨点,雨点落在已尽干涸的小河里,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你喜欢吗?”

  费霓又羞又恼,赤着脚在方穆扬的腿上狠踢了下,“你又哄着我玩儿。”

  就为了这副画,她长时间地维持着一个姿势,身上的汗把衬衫都给浸了个半透。

  方穆扬笑:“我哪里敢哄你?要不是你给我灵感,我还真画不出这雨。之前怎么画都觉得不对劲。”

  如果方穆扬老老实实地写实,只画费霓,费霓倒不会怎么脸红,因为她早有了心里准备。但方穆扬偏偏只画了一场雨,这雨并没浇灭她的心火,反而越烧越旺,从她的耳根一直烧到嘴角。

  “你怎么不直接说你要画什么。”

  方穆扬看着她笑:“那样意思就不对了。”

  费霓又走到电扇前去吹风,方穆扬走到她后面,去掐她的肩膀。

  “别这么近,热!”

  方穆扬跟没听见似的,去亲她红了的耳朵,“我就喜欢这虾红色。”

  他扳过费霓的脸,去亲她的嘴,手很熟练地去他想去的地方,费霓开始还躲他,但终究耐不过。

  电风扇呼呼吹着,费霓踮起脚勾住方穆扬的脖子,身上的毯子扑落在地上。

  热就热吧!

  两个人的汗黏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画什么,真来什么,后半夜真来了一场雨。雨越下越大,不停地敲打着窗户。费霓希望这雨更大一些,这样就可以把屋里的声音遮掩过去了。

  因为要搬家,费霓起得比之前任何一个周日都要早。她换了一件新衬衫,裙子还是去年做的那条,能够完整地盖住膝盖上的淤青。

  方穆扬昨天折腾了大半夜,早上起来却很精神。

  他拉开抽屉,翻出药水,对费霓说:“夜里是不是磨疼了?坐下来,我给你的膝盖擦点药水。”

  “不用。”费霓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方穆扬才能听见。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穆扬把费霓按在椅子上,给她的膝盖涂药水。

  床衣柜书桌缝纫机和琴要搬到方家去,暂时用不着的搬到房东那儿,房东答应为他们腾出半间储藏室。

  搬家的一早就来了,隔壁徐科长见他们终于要搬走,流露出了罕见的热情,问要不要帮忙。

  当费霓说谢谢不用时,徐科长笑着说:“客气什么。”

  汪晓曼靠在门上看见徐科长对着费霓满脸堆笑,忍住不悦大声说:“老徐,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徐科长进了屋,汪晓曼就去拧他的耳朵,“你笑得真让我恶心,你是不是舍不得费霓走啊?”

  “我舍不得他们?我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他们再不走,我就走。”

  费霓走不走无所谓,她的丈夫必须走。他们要再不搬走,徐科长就要跟人换房了,他可受够了。

  汪晓曼松了手,嗤笑一声:“那你还往前凑?”

  “这是礼貌!礼貌懂不懂!”

  汪晓曼出于礼貌,从房间里出来跟费霓道别。

  “怎么就突然想起换房了呢?”

  “我们打算搬去想和父母住。”

  “那不挤吗?”汪晓曼直接把“父母”理解成了费霓的父母。

  “还好。”

  “搬走了也常回来坐坐。我跟你们做邻居还没做够呢,你这么一走我还怪舍不得的。”

  费霓知道她是客套,只是微笑。

  汪晓曼倒不完全是客套。汪晓曼对于费霓并没什么留恋,但她搬走,她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因为费霓还算个合格的邻居,换了别人也未必好,而且他们走的时间太不对。上礼拜汪晓曼去姑妈家,发现表妹在看报上的连环画,那连环画正是方穆扬画的,她当时忍不住说:“这是我们邻居画的。”就因为这句话,表妹突然对她突然有了兴趣,追着她问问题,从方穆扬的年龄问到长相,最后还说这礼拜天下午来她家看一看她的邻居。她当时也没拒绝。

  费霓和她丈夫上午搬走,她表妹下午看谁去。没准儿还以为她吹牛,其实这有什么可吹牛的,又不是跟厂长做邻居。

第80章

  方穆扬让人把自己家的高架床搬到房东的储藏室。

  费霓低声问他:“搬走了咱们睡什么?”

  “一会儿搬完了,我陪你去家具行买一张新床,这个床一个人睡合适,两个人就太不方便了。”

  费霓没说话,算是默认。这张床虽然节省了空间,但确实不怎么方便。

  东西抬到方家,不只有家具,家里养的花都一并搬来了。他们的卧室不算小,能容下衣柜书桌缝纫机,还能容得下一张大床。钢琴被放到了客厅。

  方家父母知道逆子不喜弹琴,这钢琴不用猜必是儿媳的。

  穆老师问费霓跟谁学的琴,费霓知道婆婆并不是问她在学校的音乐老师是谁。她笑着说自己只是随便弹弹,就连琴也是跟小学的音乐老师学的,业余得很。她不像方穆扬,学提琴便有乐团的首席来教。

  老方说:“你母亲琴弹得不错,以后可以让她教你。”

  老方请搬运工喝汽水,他对儿子说:“汽水都不凉了,要是家里有冰箱就方便多了。”客厅还是没有电视,老方是能搞到电视机票的,如果他能拉下脸。但他不愿拉下脸来请人给他一个买电视的指标。于是电视冰箱最新款收录机都离他很遥远。

  他想要的家电,没票买不到,于是拿着钱去买字画。买来的东西都放在书房里。他耐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思,等搬运工一走,连收拾的时间都不给儿子儿媳,就把他们叫到书房,拿出了石涛的一册山水画,让他们看。老方向来讨厌把书画和钱挂钩,但因为觉得自己买得值,买得便宜,便让他们猜价钱。

  方穆扬故意说了一个高价,老方很高兴,微笑不语。以往老方发了工资就去踅摸字画,逆子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虽然他经常拿家里东西去信托商店卖钱,却从没动过他的字画。这些字画没变成小儿子的油画颜料、点心和溜冰鞋,可还是没了,想来身外之物是靠不住的。老方去年还对这些身外物看得很淡,今年有了钱,有了被诱惑的资本,看见就忍不住买。多年以来的锻炼让他学会了杀价,以往他是不好意思还价的。他又请儿子看自己买的挂轴,逆子虽然国画画得差劲,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老方如今没有别人可以交流,便找儿子说话。

  他给了费霓一副花鸟图,让她带给亲家,换掉逆子的五“蝠”临门。

  没想到方穆扬却为自己的岳父母相中了朱耷的山水,“爸,换一副下来多不好看,干脆都换了,这个也一并送了吧。”

  老方听到逆子这么说,一阵心痛,心道怎么养出了这么一个败家子,但当着儿媳的面又不好表示,面上仍保持着微笑,想着拒绝的措辞。

  费霓是知道朱耷的,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便说:“这画您还是留着吧。他们客厅不缺画,只缺一副字,我爸妈还等着您的字呢。”

  老方想起自己确实说要给亲家一副字,多亏儿媳记着,要不这画就要送出去了。儿媳在朱耷的画和自己的字之间选择后者,也很令他感动。

  他让费霓等一等,现下他没好纸好墨,字一时不能写,等他买到了满意的纸墨再写,裱好了就给亲家送过去。

  老方又让儿子儿媳看自己买的善本,早预料到了他们不懂,给他们看是对牛弹琴,但有牛做观众,总比没有强。费霓倒是懂一点,这些年,她对文字一直处于饥渴状态,在废品站淘到什么书就看什么,一点儿都不挑,她古文很差,但淘到了善本藏书志也看。

  费霓懂的这一点就够老方吃惊了,他很了解费霓这一代人的中学教育很有水分,费霓能懂校勘很出乎他的意料。老方因有了满意的观众,很有兴致地枝蔓开来,不管逆子爱不爱听。

  方穆扬知道自家老头子这么些年受无视惯了,一有表达的机会绝不会停止。方穆扬坐在椅子上翻他爸买的山水册子。既然费霓想上大学,家里有人上赶着给补课也是好的。

  家里还没请保姆,老方平时不是去小馆子就是吃穆老师从食堂带回的饭,他自己一个人下馆子,多数只吃一碗面,偶尔点一个菜,再多点就算吃得了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点两个菜太奢侈了。

  如今儿子儿媳过来,下馆子可以多点几个菜。老方提前说,这顿饭一定要由他请,他先把菜单递给自己老伴,老伴又把菜单递给儿媳,儿媳又转回给公婆,如此谦让,方穆扬直接把菜单抢到了自己手里。

  方穆扬笑:“这么谦让咱们还吃不吃?这样,我就做主了,你们有不满意的再说。”

  方穆扬并没问他们要吃什么,直接依照他们的口味各点了两个菜,又加了一个汤。老方很感动,没想到分离这么多年,逆子还记得自己和老伴爱吃什么。

第81章

  老方早就做好了付账的准备,没想到儿子提前付了钱。

  “不是提前说好我付账的吗?”他是长辈,收入又比儿子高很多,出来吃饭理所应当是他付账。

  方穆扬笑:“那是您自己说的,我们也没答应啊。”

  从馆子出来,方穆扬叫费霓和他一起去家具行选床。

  “你随便买一张就好了。”

  “不行,你一定得去,万一我买的你不喜欢怎么办?”

  费霓觉得床只不过是睡觉用的,随便选一个结实便宜的就好。不料方穆扬不同意她选的。

  费霓笑着说:“你不是说要买我喜欢的么?我就喜欢这个。”

  “你只是喜欢它的便宜。可这里的床也没太贵的。选你最喜欢的,我有钱。”这间家具行并没有名贵木材,柚木已是里面最好的。

  “咱们多的是用钱的地方,你别手里有点儿钱就花完了。”以后每月的房租就是一笔固定花销,而且费霓觉得方穆扬不可能一直做服务员,他爸妈都恢复待遇,他画画又有了成绩,上大学是迟早的事。上大学虽然有补贴,但跟拿工资是不一样的,而且他又学的画画,买颜料画纸都要用钱,到时补贴肯定不够用。无论如何,有些储蓄总是好的。

  方穆扬笑着说:“幸亏有你监督我,以后我稿费交你三分之二怎么样?”

  “那倒不用,不过你用钱一定要量力而行。”

  方穆扬最终选定了一张柚木床,价格比费霓的预算要高很多。

  费霓直接说:“我带的钱不够,而且还得给你爸妈选礼物呢。”

  “床是咱们俩睡,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付钱?咱俩各出一半。和你结婚有诸多好处,现在我想买床,只需要付一半钱就可以。”

  “你不觉得这床贵吗?”

  “我倒觉得这床比白菜还便宜。你就是顿顿吃白菜,一天也得花一毛多呢吧,这张床要是耐用的话,咱们得在这上面睡个七八十年,你把这床除以三万天,就会发现非常的便宜。”

  费霓笑:“哪有你这么算帐的。”

  “你睡久一点,买床的钱久赚回来了。你要实在舍不得这钱,每天就多在上面睡会儿。”

  这声音只有费霓能听得见,但费霓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四周,怕方穆扬说出更不正经的话,费霓说:“那就买你说的这张吧。”

  买床的钱一人出一半,因为这床也是一人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