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我们租了一个小院儿。”
穆静隐约觉得弟弟弟媳搬出父母家和自己有关系,如果她早把自己结婚的事儿说了,弟弟可能就不会从家里搬出去了。
老方得知女儿结婚已经结婚一年多,表情一时没控制住,震惊错愕全都写在了脸上,但很快他在老伴的帮助下恢复了理智。
“小瞿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最近的手术都排满了。”穆静的爱人瞿大夫年轻有为,确实很忙。
老方对自己女婿的职业基本满意。
穆静并没有提自己姥爷和公公的渊源,但老方听了亲家的基本情况,就知道双方说不到一起去,也就没多问。
穆静拿出自己公公准备的礼物,不仅又给方家二老的,还有给方穆扬和费霓的。
老方没想到亲家这样周到,连逆子都想到了。
老方不知道,东西主要是给方穆扬的,给他的都是捎带着。穆静也是最近才知道,她的公婆在对她父母不满意的情形下,却同意她进门,是因为她有一个救人躺在医院的弟弟,因着这弟弟,他们认定穆静和她的父母是不同的。
老方问穆静:“什么时候亲家过来和我们见面?”他个人总觉得男方家长要主动一些。
穆静没告诉她的父亲,如果见面,那边也希望是这边主动过去。
“大家都忙,暂时就不要见面了。”双方父母见了面除了互相鄙视大概不会有别的内容。
穆静特地送了费霓和方穆扬一台照相机,作为迟到的结婚礼物。
老方从女儿嘴里挖出了女婿的详细资料,估摸着女婿是个可靠的人,但到底不能完全放心,想着还是应该去一趟彻底考察考察。老伴逆子儿媳全有工作,只有自己一人待业在家,可要是自己一人去,也太随便了些,算来算去,只有让逆子请假陪自己去一趟了。
他心里还在想着方穆扬,方穆扬就带着他的大嫂和侄子到了。
多年不见,方穆扬的大嫂还是在人群里很快认出了他,不只是因为脸,还因为气质,别人都太急了,急着把人接走,但方穆扬却在观察人群,好像他并不是来等人的,而是来火车站写生。当年她看见小学毕业没多久的方穆扬,还纳闷,父母出了事儿,怎么这孩子跟没事儿人一样。
大嫂到现在仍不知道方穆扬救人住院的事,他沉睡不醒的消息送到了大哥留的假地址,家里其他人也没告诉过她。她不知道方穆扬和费霓是在怎样的契机下结合的,也不知道费霓长什么样,但见到费霓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弟媳。即使不在家,在别的地方,她也能分辨出来。费霓急着来开门,开门时她和方穆扬对视的那一眼,眼波流转,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眼里还带着笑,只播撒给方穆扬一个人的,但注意到还有别人,那笑马上分散了出去,均匀地分给别人。
费霓笑着同大嫂和小侄子打了招呼。
小侄子管费霓叫姐姐,他妈妈马上纠正他,他应该管费霓叫婶婶。
可小侄子并不改口,他继续管方穆扬叫小叔叔,管费霓叫姐姐。
费霓拿出准备的红包给小侄子。
方穆扬在小侄子红包到手之前,把红包抢到了自己手里,“平辈间没有送红包的习俗。”姐弟当然是平辈。
费霓伸手去拿方穆扬手里的红包,当着家人的免,方穆扬很容易就让费霓给拿到了。
费霓对着方穆扬笑道:“你别捣乱。”
她低头跟小侄子解释,她和方穆扬是夫妻,如果管方穆扬叫叔叔,就应该叫她婶婶。
一家人全都准备了礼物,交换很花了一些功夫。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杨阿姨的手艺。饭毕,穆老师拿出三个用报纸裹着的纸包,分送给自己的两个儿媳和女儿。每个纸包里都是钱。穆老师和老方的补发工资都是各拿各的。穆老师的工资比几个子女都要多,她自觉工资很够用,如果她不拿出来和老方共用的话。因为她和老方的问题,子女都受到了牵连,如今补发了工资,自然要补偿一下儿女。
第96章
大嫂更喜欢方家的家庭关系,相比她家要清爽得多。
她的父亲明面上只有她母亲一个妻子,实际上却同时有三房太太,家里十来个兄弟姐妹,打小她就觉得吵,她结了婚,才获得了安生。最近父母家归还了老宅存折和之前停发的定息,这一大笔款子又引发了家庭内部的争吵,她懒得去争,也争不过。
到了方家,老人主动给钱,孩子却都推辞不要。她没有急着用钱的地方,也说不要。
穆老师包好的钱,却没一个人主动收下。
方穆扬知道母亲给钱和父亲不一样,他的父亲说给钱有时只是虚晃一枪,要真给他要,老方没准还要跳出来说要钱的人庸俗,恰巧方穆扬很庸俗,很喜欢这个评价。但他的母亲是真心想给,她的心理负担太重,老觉得对不住自己孩子,想用金钱做补偿,偏偏她的孩子都不收。
方穆扬主动把纸包拨到自己这边,笑着说:“谢谢妈。”
费霓瞪了他一眼,方穆扬装看不见,他又拿了一个纸包给小侄子,“这是奶奶给你们家的,帮你妈妈收着。”
大嫂忙把钱从侄子手里拿过来,又要放回去。
“大嫂你要不拿,改天我去你家给你送一趟。”
“你这孩子。”尽管方穆扬都结婚了,大嫂还是把他当孩子。
穆老师笑着说:“赶快收着吧。这钱搁我这儿我也用不着。”
方穆扬又把最后一个纸包推到穆静手边,“姐,你也收下吧,权当给咱妈存着,你要不收着,过不了几天,爸就要把咱妈的钱骗过去花掉买假画了……”
老方听到逆子对自己的诬蔑,马上否认:“我什么时候买过假画?我买的都是真迹!”
情急之下,老方只否认了一条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于他而言,骗老伴的钱这项指控,远不如买假画具有冲击力。
小侄子说:“看来爷爷经常骗奶奶的钱花。”
大嫂赶紧教训儿子:“不许胡说。”
“爷爷也没否认啊。”
老方叹了口气,这个逆子,在孙辈面前也给自己挖坑,哪有一点当叔叔的样子。
饭间,方穆扬一直给费霓剥蟹,费霓忍不住说:“你自己吃吧,我自己来。”
小侄子看见了,对方穆扬说:“小叔叔,给我剥吧,我不嫌你,我觉得你剥蟹剥得很漂亮。”比桌上的其他人剥得都好。
方穆扬笑着说:“可谁嫌我,我就想给谁剥。”
小侄子吐吐舌头,继续自己剥蟹。
他马上说:“妈妈,我自己能来,您自己吃吧。”
费霓把方穆扬剥好的蟹肉分给了小侄子一部分。
小侄子马上高兴起来,“谢谢婶婶。”
大嫂把自己剥好的蟹肉给儿子,“吃这个吧,你小叔叔自己还没吃呢。”
“您吃吧,我要再想吃我就自己剥。”言下之意,婶婶让给他的,他还是要吃的。
老方颇感欣慰,这孩子倒是会心疼自己妈妈,不像逆子,眼里只有自己媳妇,他只有亲自给老伴剥蟹了。
螃蟹配黄酒,方穆扬知道费霓酒量不济,只给她倒了小半杯。费霓如今也清楚自己的酒量,没敢多喝。
吃完饭,方穆扬拿出姐姐送自己的相机,给全家人拍照。
方穆扬接连拍了十数张,老方说:“我帮你也拍一张吧。”
“不用,等洗出来我把自己画进去。”
“亏你想得出来。”
费霓和方穆扬又在客厅同家人聊了会儿,便告辞回家。穆静把他们送到楼下。
“你们搬回来吧。”穆静怀疑弟弟弟媳搬出去是为了给自己腾房子。
“我一直想有个开天窗的画室,终于要有了,我可不想搬回来。那间卧室从朝向到家具都是为你准备的,只有你能住里面,不管你一年能住几天。”
穆静知道弟弟的意思是她永远都可以回家。为了解除弟弟弟媳的担心,她笑着同他们说:“你姐夫这次虽然没来,但给你们的礼物是我们俩一起选的,你们还喜欢吗?”
瞿大夫并没给自己的妻弟选结婚礼物,但他出了钱。
方穆扬说:“送得正好,我正想买一个呢。”
回家路上,迎面吹来一阵风,把费霓吹成了两分醉。
费霓问方穆扬:“姐在那边是不是受委屈了?”穆静结婚一年多才告诉家里人,费霓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姐现在要是觉得委屈,肯定就离婚了。不离,就是觉得还行。”他不知道姐姐姐夫的感情怎样,但他能确定,瞿某人至少没在婚后生活里欺负穆静,否则以她姐的脾气,就算能忍,最多忍受到她的父母恢复待遇。要是那个瞿大夫跟穆静动手,他能马上坐火车冲到他家把他给揍一顿,让他知道方家人不是好欺负的,但感情的事,他可管不了。
“刚才你收钱怎么收得这么积极?”
“你没看出来吗?咱们收了钱,妈的心理负担才算真正卸了。这钱总得有一个人牵头收。咱妈给了你这么多钱,你准备用这钱干什么?”
“什么给我的钱?明明是给你的,只不过从我的手里过一遭罢了。”
方穆扬笑:“给我的?为什么交到你手上。交到你手上,就是你的。不过,你我之间,也不必算得太清楚。你打算这钱怎么花?”
“刚到手里,你就要花?”
“你不是想要有自己的房子吗,咱们用这钱把咱们住的房子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虽然这房子只是大院子里的一部分,但现在被改造成了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跟他之前同费霓说的也差不多。
费霓有些犹疑。
方穆扬又说:“你以为你一直会在制帽厂呆着吗?那房子你迟早要给你哥。”
“我不在制帽厂做我去哪儿?我哥以后也是要分房的。”费霓听到方穆扬的建议着实心动了下,但马上就否决了。她买了私房,按理说就要把分的房子让给别人,以后就不能再分房了。分的房子虽然是公房,但毕竟是她最重要的财产,她是很舍不得的。
“我跟你打赌,最晚明年你就会离开制帽厂。”
费霓并不太信,她不知道方穆扬为何如此肯定。
“我要不能离开呢?”
“我给你当牛做马。”
费霓笑:“用不着。”
“要是你赌输了呢?”
费霓倒是愿意输的,她说:“我要输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就等着吧。”就算不能上大学,费霓这么尽心尽力地给老头子整理手稿,还整理得这么好,等老头子有了工作,于公于私也得帮费霓换一个更合适的工作。方穆扬当初让费霓给老方整理手稿,原因有不少,这是其中一个。虽然老头子有诸多缺点,但毕竟是惜才之人。
费霓最后做了主:“这钱先不买房,我给你存起来。”
方穆扬只好无奈接受。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方穆扬买的小锅炉起了作用,费霓得已在小平房里洗热水澡。费霓浸在方穆扬给她砌的浴盆里,整个人都被热水浸烫了,脸上蒙着一层雾气。门没锁,外面的人随时可以推门进来,虽然这院里除了她,只有方穆扬,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她随便泡了泡,就准备站起来穿衣服。
费霓刚要起身,门就开了,费霓只好又躺到浴盆里。
方穆扬给费霓冲了杯奶粉,还没递到费霓手里,费霓就下意识地说:“谢谢,不用了。”
“什么时候又这么客气了?”
费霓两手遮着身体,方穆扬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费霓,眼睛只盯着她的嘴和锁骨上的痣,并不去看锁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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