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听说去省里,秦氏的脸色变了,尽是担心害怕。
左邻右舍一看这事要闹大,也不敢随意插嘴。
邵光宗虚张声势:“你以为你谁呀?”
“我不是谁,但市里和省里的领导都要脸,他们最不想看到事情闹大。”杜春分道。
邵耀宗补充道:“挟私报复的不止你一个。我把你干的事公布出来,市民会不会怀疑别人也这么干?到时候他们都认为只要戴上红袖章就能想打谁,想砸谁咋谁,滨海和宁阳乱了套,你说上面人过来查谁?肯定不会查你,而是查省里和市里的主任。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说他们也懂。他们比任何人都怕我们把冤假错案捅出来。”
接下来的话不需要邵耀宗说,在革命委员会干了几年的邵光宗也懂。为了安抚邵耀宗一家,市里轻则让他滚蛋,重则把他关起来。
邵光宗没干缺德事,俩人的这番话吓不住他。
偏偏他干了不少,邵光宗的眼神飘忽不定,开始想办法。
邵老头再次抡起铁锨:“让你告,我让你告,我先打死——”
嘭地一声,邵老头一屁股摔倒在地。
众人只顾看他耍横,压根没注意到他怎么摔倒的。
杜春分用扫帚头把他推倒的。
五十多岁的人,这一下摔不死他。
邵老头确实没摔断骨头,但一切发生的太快——懵了。
好一会儿,回过神就“哎呦”的叫唤。
秦氏指着邵耀宗吼:“你爹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杜春分:“又不是他打的,你吼他干啥?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没完的人是我。对了,忘了说,我没啥大本事,是因为爹娘死的早没人教。
“我爹娘都是游击队的。我爷爷也杀过鬼子。我打小就帮我爷爷打扫战场,翻过鬼子的兜,扛过国军的枪。早几年我家还有几杆枪。我呢,那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拳脚功夫没法跟少林寺的和尚比,但一个打你们一家四口,应该没大问题。”
一家四口齐齐变脸。
左邻右舍不敢相信。
有人就问邵耀宗:“你这个媳妇这么厉害?”
邵耀宗笑道:“我若不是力气大,也不是她的对手。”
众人肃然起敬。
杜春分笑看着邵光宗:“我也不怕你报复。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河村杜春分。现在西城区二把手是我前夫,看见我都绕道走。对了,跟我关系最好的是公安局的李庆德。你们应该知道。你说要是闹到公安局,他是帮你们还是帮我?要是闹到区里,我前夫是帮你们还是帮我?”
邵光宗的嘴巴动了动,不敢回答。即便他很想说,她前夫一定帮他们。
杜春分:“我前夫是我二婶,亲婶子的娘家侄子。我没爹没娘,是我二婶养大的。他跟我离婚,是为了娶一把手的闺女。他躲我,除了怕我,还觉得对不起我。”
秦氏意识到打也打不过,闹也闹不过,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
杜春分想笑。
邵耀宗头疼,多少年了,他娘怎么还只会这一招。
杜春分:“别以为哭就不用写保证书。快点写,别等着我去找我前夫。”
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见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是真服了。围着灶台转几年,没把兵法忘得一干二净,反而愈发熟了。
瞧瞧这借刀杀人,狐假虎威。
她可真行。
这一刻邵耀宗不禁庆幸站她对面的不是自己。
否则凭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能被她连忽悠带吓唬的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
邵家没料到杜春分的身世这么复杂,更没料到邵耀宗斗起来,二婚妻子居然是西城区二把手的前妻。
邵光宗还在工厂,他也不怕杜春分的前夫。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二把手就是他上司,邵光宗怕了。
邵光宗看了看他爹娘,让他们拿主意。
儿子从普通工人变成官,秦氏这几年得意的不行。
只要一想到杜春分一句话就能把她儿子弄下去,秦氏就无法接受。
邵耀宗这个不孝顺的,摊上杜春分这么厉害的媳妇,等她老的不能动了,也别想指望邵耀宗。邵耀宗又不往家寄钱,有这个儿子等于没有。
写了断绝关系的保证书,就能保住小儿子。秦氏越想越合算,“写给他!”
“写?”邵光宗不禁问。
秦氏感到意外:“你不想写?”
邵光宗以前只知道他哥工资高。在革命委员会待几年,知道有他哥这条线,往后不论送儿子参军,还是儿子考上学去部队当官,都比别人容易。
有军属这层身份,只要他哥不犯事,同事就不敢轻易欺负他。
邵光宗不想断。
不想给家里钱,不给就不给呗。反正他和妻子都有工作,工资加一块没比邵耀宗低多少。
“娘,这事——”
屋里传出一声小孩的哭声。
邵光宗眼中一亮,“娘,你先去屋看看小宝。”随即对他媳妇使眼色,你也去。
两个女人离开,邵光宗让他爹后退,他往前一步,“大哥,你一个当兵的还怕那些人报复?你胆子没这么小吧?”打量邵耀宗,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邵耀宗:“我和春分都不怕,但孩子怕。”
“爹,我也不怕。”甜儿出来,“爹,他敢害我,我就打他的那个小宝宝。”
邵光宗装出来的淡定瞬间消失,不禁问:“你又是谁?”
甜儿大声说:“我叫邵甜儿。邵耀宗是我爹,杜春分是我娘。”
邵光宗不禁看杜春分:“你的孩子?”
“我俩呢。”
话音落下,小美出来,跟甜儿一模一样。
左邻右舍本以为是邵耀宗的俩孩子,所以不禁腹诽,孩子长大十八变,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杜春分的话让左邻右舍忍不住打量杜春分身后的俩孩子,“那是大妮和二妮?”
邵耀宗:“她们叫平平和安安。”
有邻居听说过这两个名字,见他面无表情,也不敢招惹他,顺着他的话说:“平平和安安长这么大了?”
邵耀宗接道:“钱堆出来的。”潜在意思,还像以前工资给我爹娘,我们爷仨别想吃成现在这样。
邻居笑笑权当没听见。
秦氏自己说的事,她们可以说。邵家人没说过的,她们不能说。不然就是造谣。邵耀宗一走,邵光宗个瘪犊子肯定跟她们没完。
她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也不想三天两头跟他吵吵。
邵耀宗看着他弟弟说:“写了保证书,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爹娘就你一个儿子,我以前住的那间房子给你儿子不正好吗?”
“大哥,就因为爹娘后来没回你的电报和信,你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杜春分不能让他说下去:“不是因为电报和信,而是你们虐待平平和安安,写信骂邵耀宗。我们还得回去,没空给你扯这些。你不写,我回去就把你写信骂他的话跟你干的事一并送去市革命委员会。”
邻居不禁问:“你还写信骂你大哥?”
杜春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搞得好像邵耀宗欠他的。你这些年吃的用的穿的,包括你娶媳妇养孩子的钱都是邵耀宗出。你可倒好,邵耀宗只是跟你们说,跟我结婚后有四个孩子要养,没法再给你钱,你就恨不得骂死他。你真不是个东西!”
邵光宗这几年何曾被人这么骂过,从来都是他骂别人,气得抬手指着杜春分。
村里人打架最擅长这招,先用语言吓唬,然后再用武力。
杜春分原本以为邵家人二话不说,写了保证书就让他们滚蛋。没料到都撕破脸了,邵光宗还不想写。
不管他打什么主意,杜春分都不想再忍,往前两步,不等他说出口,朝他心口就是一脚。
邵光宗倒在地上,直翻白眼。
杜春分的力气自己知道,踹不死人,估计一口气憋在胸口,一时出不来。
邵老头不知道,捡起铁锨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
邵耀宗上去夺走他的铁锨。邵老头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杜春分攥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推,一脑袋摔在邵光宗大腿上。
刚刚缓过气的邵光宗痛的闷哼一声。
秦氏出来,看到爷俩倒一对,拿脑袋就朝邵耀宗身上撞:“你恨我不给你领孩子,还要你的钱是不是?你把我的命拿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邵耀宗没见过这种阵仗,慌得手足无措,身体僵硬。
杜春分揪住她的头发,“吓唬谁呢?就你这招,我们村的人都不稀罕用。我们要你一条贱命干啥?不能吃不能卖。真想还邵耀宗,就把他给你们的钱还我们。
“一个月按五十算,一年算五百。从邵耀宗二十岁开始算,算你十年,给我们五千块,断绝关系的保证书不用你们写,你和这个老头子老了,我们还给你们养老。”
秦氏不禁说:“谁稀罕你们养老?!”
“不稀罕,还不给钱,那就赶紧写保证书。”杜春分笑道:“你不写,我逢人就说你家有五千块钱。”
如果让外人知道她这么有钱,那从今往后晚上就甭想睡了。
秦氏顿时无力撒泼:“你别胡说,我们家压根没这么多钱!”
“对,钱都被你娶儿媳妇养孙子盖房子了。可这个房子也要不了那么多钱吧。一千块钱就够了吧?娶儿媳妇养孙子顶多一千。你儿子和儿媳妇还有工资。算上他们的你们家也得有四千——”
秦氏慌忙打断她的话:“你家才有四千。”
“我工资低,邵耀宗的工资虽然高,但部队吃根葱都得买,物价还比滨海高,存十年也存不了那么多钱。除非你给我三千五。”杜春分不待她开口,勉为其难地说:“那就三千五吧。”
秦氏:“你给我松开!”
杜春分怕她给她一巴掌,往后推一下才松开,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邵光宗,不再说话。
邵光宗扶着他爹起来,道:“不就是保证书么?我写!”掉头往屋里去。
“还以为你希望我把你们家的那点事全抖出来,你再写呢。”杜春分跟进去,暗暗松了口气——他还不写,她可没招了。
然而邵光宗不知道,他误以为杜春分和邵耀宗准备的很充分。
邵光宗写好,杜春分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拿出一盒印泥。邵光宗愣了片刻,不敢相信她连印泥都准备好了。
杜春分道:“你爹娘和你媳妇,一家四口一个不准少。对了,邵耀宗,你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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