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邵耀宗:“现在懂了?”
“懂了,懂了。”甜儿转向杜春分,“娘,中午你就静等着吃吧。”
杜春分:“我还以为你说,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美点头:“也行。”
杜春分没跟他们耍贫,但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们话不能乱说。
临近中午,院里没有一点阴凉地儿,杜春分就拿着针线筐出去。
她家前面还有一排房子,中午太阳照下来,房屋后面会有一片阴凉地儿。很多大人小孩都在,大人边聊天边做活,小孩边玩边写暑假作业。
甜儿姐妹几个也在,坐在地上,趴在板凳上写作业。
杜春分过去便说:“甜儿,该做饭了。”
甜儿不禁说:“难怪我的肚子开始叫了。娘,做啥吃?”
杜春分:“早上刚说过的话又忘了?”
小美想起来了,不让她娘教,她们自己做。
最近一两个月虽然也是她们自己做,但每次不是杜春分就是邵耀宗在旁看着。做之前还会把要做的菜提前准备好。
今年开春杜春分把院里的空地都种上菜不说,还在外墙根,也就是大门两侧种了很多豇豆。
以前在边防师杜春分也打算在外墙根种菜。可她一想有陈月娥那些人在,种再多都留不住。不是怕她们偷,而是担心她们偷偷拔掉。
刚拔掉的菜不会死,整个作案过程几秒钟就能完成,还不会留下证据。陈月娥真想使坏,杜春分即便知道是她,也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干的。
指不定过去一周她才能发现。
那时候几个孩子还小,吃的不多,她家不差那一星半点,杜春分就没种。
话说回来,现在孩子大了,一个个的饭量赶上她。这边的家属素质比那边高出一大截,杜春分不担心有人使坏,以至于但凡有点土的地方都被她种上菜。
菜的种类多,小美犯了愁,“那是吃拍黄瓜,还是吃番茄炒鸡蛋,还是吃凉拌豇豆啊?”
杜春分:“你们想吃什么做什么。”
炎炎夏日,小美只想吃冰凉冰凉的冰棒雪糕,不想吃菜,更不想做,“我不知道才问娘啊。”苦着小脸说。
王金氏好笑:“让你们自己做主还不高兴?要是我,啥好吃做啥。”
甜儿道:“小葱炒鸡蛋好吃。可我家鸡蛋不多了,油也得省着点吃。”
孙瑾惊讶:“甜儿都知道过日子了?”
“那可不!”甜儿得意一秒,又萎了,“我现在终于知道那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啥意思了。唉,每天算着吃多少油,用几个鸡蛋,简直比让我写语文作文还烦。”
杜春分:“你们不吃,你爹也得吃。”
甜儿起来了。
爹累半天,不能让他回来喝井凉水。
甜儿朝大门西边走去,掐一把鲜嫩的豇豆,发现有一点爬到薛旅长院里,“娘,那些要不要拉出来?”
杜春分:“不用。回头薛旅长回来,我让他摘了吃了。”转向王金氏,“婶子,爬到你们院里的,你们也摘了吃了。”
以前孙瑾的父母在的时候,院里全是些花花草草。王金氏过来,每年偷偷拔掉一些。三年过去,院里的花花草草全是绿的紫色黄的红的的菜。
孙瑾也不是没注意到这点。
王金氏种那么多菜,四分之三都进了她一家三口的肚子里。每到初冬时节,还能给娘家送几个老南瓜大冬瓜,她也没脸抱怨。
孙瑾装不知道。今年开春,杜春分种菜的时候,王金氏就找她要一点自家没有的种子。
王金氏道:“我家也有,吃不完。”
杜春分:“摘了晒干留冬天吃。去年冬天您不是跟我说,食堂做的小鸡炖豇豆好吃吗?那个豇豆就是农村人自家种的,晒干拿去收购站卖掉,汪振东买的。”
干豇豆炖的软软的,王金氏也没敢给毛蛋吃。她觉得味道不错,就给侄子侄媳妇买了一份。晚上热一下,菜和肉软烂软烂,毛蛋可以吃了,反而比中午刚做好的好吃。
孙瑾至今还记得那个味道:“不是农场加工的?”
杜春分:“不是。听汪振东说,农场作坊做的都是社员自家没法做的东西。比如豆腐、豆皮、粉条那些。”
孙瑾找王金氏。
王金氏摇头:“别看我,我也不会。家里那些孩子个个跟老虎一样,根本留不住。”
杜春分:“那你们冬天吃什么?”
王金氏想了想:“红薯土豆白菜萝卜。”
杜春分:“一个冬天就吃这几样?”
“这几样能吃饱就不错了。”王金氏想想老家的日子,“一天两顿。一顿早上九点左右,一顿下午三点左右。吃饱了刷刷锅洗洗脸就去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杜春分小时候也是一天两顿。不过她爷爷会打猎,又离海近。虽然两顿,但中午那顿经常吃蒸鱼或野鸡野兔子肉。肉顶饿,她爹每次偷偷回来都会给她爷爷钱,可以去黑市买些东西,所以她的童年没出现过半夜被饿醒的情况。
隔壁万大娘家不如她家,她倒是听万大娘说过,睡着就不饿了。
杜春分笑道:“这几年日子好点,我一时没想起来。”
“你不问我也过忘了。”王金氏接着就问:“小杜知道那些干豆角咋弄吧?”
杜春分:“知道。回头我教甜儿她们的时候,你也过来看看?”
“那就先谢谢你了。”
杜春分笑道:“谢啥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墙里墙外的豇豆多。
豇豆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杜春分院里还有黄瓜,这东西也是一夜就长大了。
不可能每天吃豇豆,老了又不好吃,所以当天傍晚,杜春分就把炉子拎到院里,大铁锅弄出来煮豇豆。
杜春分的豇豆多,得煮两锅。王金氏看她煮好一锅,就带着毛蛋回家摘豇豆,然后夹一块煤球过来,用杜春分的炉子煮。
杜春分看到那块崭新的煤球,倍好笑:“您老也太客气了吧。”
“夏天长着呢,不知道还得煮多少次,应该的。”
杜春分闻言就让平平把煤球放屋里,她帮王金氏煮豇豆。
随着天色暗下来,邵家院里绳上,但凡能挂点东西的地方全是晾晒的豇豆。
月色下,邵耀宗看着那密密麻麻一条一条的都瘆得慌,“看着也没多少,怎么晒这么多?”
杜春分:“薛旅长家的还没摘呢。”
薛旅长在自家院里洗澡,闻言大声问:“那你等一下过来摘。”
杜春分吓了一跳,不禁看邵耀宗,他也回来了?
邵耀宗小声说:“上面终于给我们配个政委。今儿政委值班。”随即大声说:“你吃吧。不过得做熟,半生不熟的有毒,轻则胃烧心,重则呕吐要命。”
啪嗒!
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邵耀宗和杜春分以为是薛旅长那边,紧接着听到泼水的声音。
不可能是薛旅长,两人转向东边。
将将转过头,王金氏和孙瑾一起过来,俩人的神色很复杂,说是惊慌不全是,说是难过也不全是。
杜春分心里咯噔一下,转向邵耀宗,这是出什么事了?
邵耀宗问:“婶子,嫂子,怎么了?”
“我——”王金氏一张口,意识到声音在抖,深呼吸,稳住情绪,问道:“你刚才说豇豆得做熟,有点生都有毒?”
杜春分道:“是呀。怎么了?”
王金氏没有回答,而是看孙瑾。
孙瑾眼中已蓄满泪水。
杜春分被她这副样子搞蒙了,“嫂子,是不是王旅长他——”
“他没事!”孙瑾抹一把眼泪,“他领毛蛋出去了。我——不知道婶娘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在毛蛋之前我们也有过两个孩子。”
杜春分点头:“婶子提过一句,所以您爸妈特怕毛蛋长不大。”
孙瑾:“有一个孩子的身子骨跟毛蛋差不多,肚子里也没什么大毛病。谁知有一天,突然就吐个不停。等我们送到医院,就已经,已经……没意识了。我们一直以为他得了急症。要不是听,听邵参谋长说,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是我害了他。”
此话一出,孙瑾泪流满面。
王金氏连忙扶着她。
杜春分和邵耀宗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不过一句话,引出一段伤心往事。
邵耀宗道:“嫂子,医生没说食物中毒?”
那时候王金氏在老家,虽然没在场,但她听王旅长说过,“那天的饭菜孙瑾也吃了。她和保国都没事。孩子肚子里的东西在家吐完了,医生可能没看到豇豆,就没往豇豆上想。”
杜春分:“那可能半生不熟的恰好被他吃了。嫂子,别自责,邵耀宗虽然那样说,其实我们从没听说过吃生豇豆吃没命的。很有可能是豇豆引发了别的病。”
“那还是我的错。”
薛旅长过来,道:“嫂子,就算没豇豆,他命该如此的话,一口黄瓜也能让他发病。你家毛蛋身子骨也弱,这大半年天天跟着婶子吃食堂,听旅长说,连猪下水都吃,身体反而越来越好不是吗?”
杜春分接道:“是呀。嫂子,你不知道豇豆不熟有毒,这些天也没少吃豇豆,毛蛋不就啥事没有?”
孙瑾摇头:“你们不知道,婶娘她牙不好,我都把豇豆做的特软,不可能有半生不熟的。”
杜春分:“嫂子,像薛旅长说的,命该如此,你做的特软也没用。他要是背着你偷偷吃生的呢?生黄瓜可以吃,孩子小不懂事,很有可能认为生豇豆也可以吃。”
薛旅长脱口而出:“我小时候就吃过。”
四人不由得转向他。
薛旅长仔细想想:“真的,我小时候真吃过。还不止一次。我妈看见了也没说什么,肯定跟嫂子一样不知道。”顿了顿,不禁感慨,“这么说我命真大。”
孙瑾不禁说:“别安慰我了。”
薛旅长:“真的。不信回头让旅长打电话问问。我绝对没撒谎。我敢说,咱们这个大院,十家至少有三家不知道。嫂子,你想想,早年苦的都啃树皮吃野菜扒观音土,就算知道生豇豆有微毒,也等不到做熟。”
这点王金氏赞同:“侄媳妇,就别难过了。”
杜春分:“其实不止豇豆,像土豆没做熟,有的人吃了没事,有的人吃下去也会上吐下泻。不一定是吃你的豇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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