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
万大娘婆媳三人顾不上教训林香兰。
杜广元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娘啊,爹啊,快把我大哥带走吧。
老杜看着年过半百的人低声抽噎,又烦的不行,他上辈子做什么孽,有杜春分那个不省心的闺女不够,还又摊上一个又蠢又毒又怂的弟弟。
“我还没死,哭什么哭?”老杜冷声问。
杜广元吓得不敢哭。
老杜多看他一眼就心堵:“滚!”
杜广元愣住。
老杜瞪眼。
杜广元爬起来就往家跑。
“等等!”
杜广元猛地停下。
老杜:“看在爹娘的份上,春分的事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听懂了吗?”
杜广元可不傻,使劲点头。
村长也听懂了,“大郎哥放心,我以后好好看着他们两口子,不会再让他们给您丢人。”
老杜点头:“我想买些纸和鞭炮,是不是得去市里?”
村长立即指他大儿子:“叫大壮去。”
老杜掏钱。
村长下意识说:“不值几个钱。”
老杜笑的:“给我爹娘烧纸。”
村长顿时不好替他出钱。
老杜掏三张大团结。
杜大壮赶紧说:“大郎叔,一块钱就差不多了。”
红糖限购,糖果不限购。
老杜说:“我这次回来出差,顺道过来看看,没给大伙儿准备什么东西。这些钱买糖吧。”
“买糖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老杜笑道:“以防万一。若有剩余,就买些菜和鸡鱼肉蛋。快中午了,我们就在这儿用饭?”看向随他前来的那些人。
这些人自然没意见,因为他们今儿的行程本就是陪领导回乡祭祖。
万大娘的小儿子机灵,立即说,“大壮哥,我跟你一起去!”
鞭炮加纸钱再加糖果鸡鱼等物得不少东西,杜大壮道:“那去我家,我推车子。”
以前杜大壮没车子,这辆车子还是二壮给他买的。
二壮孝顺,杜春分不让他给他爹娘钱,他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又怕师傅失望,到年底弄张自行车票,给家里添了一辆自行车。不过这是他婚前干的。
他结婚那天杜春分告诉他,可以偷偷藏私房钱,但不能给偷偷给他爹娘。结了婚就是一家人,给他爹娘,不给他岳父岳母,他媳妇心里肯定不舒坦。
二壮不懂这些,但把这话记住了,打算以后慢慢弄懂。
没容他搞懂,大舅子就把自家偏房收拾出来给他住,岳父岳母待他如亲儿子,二壮明白了,给村里的爹娘钱,不给这个爹娘钱,心里确实不舒坦。
二壮还没习惯得了工资向媳妇报备,两人婚后第一个月发工资,他习惯性回村给他爹五块钱,回到丈母娘家,擅自做主给丈母娘五块钱。
这把丈母娘弄糊涂了。
二壮实诚,直言每月给他爹五块,也得给这个爹娘五块钱。
五块钱能买两三百斤青菜,足够一家人吃上大半年的。
先前大舅子的媳妇是不赞同二壮住进来,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二壮这么实在,而且还不是小姑子的主意,这位大嫂子顿时怎么看二壮怎么顺眼,为此还特意回一趟娘家,跟娘家人感慨,小姑子找了个好人。
二壮其实没别的意思。可这样的女婿太少,岳父岳母就叮嘱闺女,可得孝顺公婆。人家把她爹娘当亲爹娘,她也要一样。
二壮的媳妇得空就回村看看,后来偶然得知那自行车是二壮出钱买的,非但没生气,愈发觉得二壮孝顺。
话说回来,二壮岳母一家得知他师公回来了,就让两口子请假回村等着。
杜大壮带着同族兄弟到供销社门口,恰好碰到带着孩子回村的二壮两口子。
大壮奇怪:“今天不上班?”
二壮实话实说:“我们回村呆几天,有点事。”
大壮也不是个傻子,弟弟的工作在饭店,有事也是饭店里的事,“你是不是知道大郎叔回来了?”
二壮惊呼:“大郎叔回去了?他昨儿不还在市革委会?”
“你果然知道。知道咋不告诉我们?”
二壮的媳妇说:“大郎叔说,先谁都别说。可能有什么事吧。”
大壮想起来林香兰两口子:“应该是怕林香兰知道了躲回娘家。大郎叔就在村里,你们快回去吧。”
二壮的媳妇想见见传说中的厅长,催他赶紧去。
杜二壮上车,前面载着大儿子,后面带着媳妇和小女儿,到村里本想问别人,一看主干路上很多人,顿时知道都在那儿。
村里人见他过来纷纷让出路。
杜二壮左手拉着儿子,右手牵着媳妇,疾步过去,“大郎叔!”
老杜眉头猛一跳,扭头看去,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还得挤出一丝笑,“二壮啊。今天不上班?”
“休息。”二壮嘿嘿笑道,“大郎叔,这是我媳妇,这是儿子,这是我闺女。闺女,快叫爷爷。”
小丫头太小,不敢。
大小子三不五时地去饭店找爹,跟饭店人混大胆了,大声喊:“大郎爷爷!”
老杜心累,无力地说,“乖啊。冷不冷,要不要回家去?”
村长家可坐不下这么多人,好在大队部够大:“大郎哥,咱们去大队部。这边风大。”
老杜微微颔首。
村长前面引路,陪同人员跟上。
很多村民不由自主地追随。
呼啦啦一群人离开,一些不好意思跟过去的人终于注意到林伟杰。
“他咋办?”
万大娘觉得老爷们聊天,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过去也没去,闻言道:“关起来?”
“不好。”刚刚发生的事村里的知青也看到了,“现在不许允许私设公堂。他还是个当官的,犯了错是纪委的事,咱们没这个权利。”
万大娘不甘心,“让他滚?”
知青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去哪儿都要介绍信,他除非不想活了,躲深山老林去。杜厅长肯定有法子,咱们就别给他裹乱了。”
万大娘想想,觉得这话在理,“大郎兄弟那么厉害,肯定比咱们有法子。”看向林伟杰,“还不快滚?!”
林伟杰转身就跑,一刻也不敢多待。
老杜跟村里人叙叙旧,给他爹娘爷爷奶奶上了坟,第二天就走了,仿佛忘了林伟杰那号人。
随老杜下去调研的那些人也没提醒。
这些官场上混的人精都知道不需要多言,市领导班子也知道该怎么做。不但做的不显山不露水,还不会让普通人联想到杜厅长身上。
人民群众不知道,就不会有损杜厅长英名。
老杜不在乎这些虚的,但不等于随他前往滨海的那些同事不在乎。他就给他弟弟一脚,没有亲自处置前女婿,肯定能厚待自己人。
虽然他的同事都知道,他亲自动手跟旁人代劳的结果没两样,但感官不同。前者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后者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
这次跟沈雪、陈月娥那次又不同。打沈雪是形势所逼,不说他同事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会佩服他不为美色所动。陈月娥那次不过蠢妇的挑衅,老杜让旁人出面,显得他小题大做不丈夫。自己动手反而让人觉得他是性情中人。
老杜也知道滨海的人不可能让他失望,所以到宁阳就把此事抛之脑后。
自打上面明确表态革命结束,上面有决心重启,高考也考了一轮,革命委员会的那些人就变成乖孙子。
以前代替政府机关不够,甚至想架空公检法。如今知道他们的末日到了,一个个能推就推,工作实在推不掉就称病。
哪怕被调到一个养老单位,也比过些天上面腾出空来收拾,丢掉性命好。
革命委员会里虽然不全是小人,可中立者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冒头。他们以前的工作,自然就分摊到老杜这些挂着别的职位的人手里。
老杜三月底从滨海回来,一直到四月中旬,宁阳的洋槐花长出花骨朵,他才有空去部队大院。
他去的那天也是周六。
杜春分在廊檐下缝鞋,旁边王金氏在纳鞋底。
他见门虚掩着就没敲门。结果他突然进来,两人吓得险些扎着手。
老杜好奇地问:“这么害怕说什么呢?”
杜春分:“啥也没说突然多出个人也吓人。不是说最近特别忙,咋还有空过来?”
“忙也得休息。我兼职不兼薪,累死也没人记得。”老杜自个找个板凳坐下,瞧着那鞋面是黑色的,鞋底很大,不禁挑起眉梢,又觉得不可能,“给小邵做的?”
王金氏不禁说:“邵旅长天天去部队,哪能穿着这些。小杜给你做的。”
老杜不由得笑了:“好了没?我试试。”
“早呢。”杜春分收起针线,“上次过来说你回滨海的行程定了。去了?”
老杜点头:“你二叔真没让我失望。”
杜春分笑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怂是不是?”
老杜颔首:“我现在想起来都反胃。还没数落他几句,他就跪了。幸亏你爷爷奶奶知道他什么德行,否则非得被他气活不可。”
王金氏奇怪,但不好意思问,拿眼神来回打量父女俩。
杜春分:“我前夫是我二婶娘家侄子。他当初跟我提出离婚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攀上当时区长的闺女。离婚后回到我二叔二婶家,不巧听到他们说话才知道我二叔二婶早就知道他有外心。后来两口子还想把我介绍给二婶的二流子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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