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杜春分不禁张张嘴,艰难地问:“前天去的?”
刘翠华点头:“前天不能去?”皱了皱眉,“这边捡螺还得,得挑黄道吉日?”不是说部队最不信鬼鬼神神吗。
“啥啊。”杜春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听邵耀宗刚刚的意思,嫂子以前一直在老家?”见她点头,“以前没弄过螺?”
刘翠华摇了摇头,“我们老家穷,山区的,河里有点东西不等我们知道就被人弄光了。”
“嫂子跟谁一块去的?”
刘翠华说几个人名。
杜春分一个没听说过,估计住最南边,而且不是最近刚搬过来就是有工作,没机会打交道的,“你们都不懂?”
刘翠华被问糊涂了。
“这时节螺产子,里面有小的不能吃。”杜春分想了想,“现在的天不冷不热,是螺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里面泥多,比啥时候都腥。”
刘翠华不敢信,“可,她们咋说,你捡过好几次?”
“蛇冬眠,嫂子知道吧?田螺也冬眠。我捡的时候螺刚刚睡醒。后来清明后又捡一次,螺刚开始进食,两天就把泥吐干净了。”
刘翠华禁不住问:“这么多讲究?”
杜春分想挠头,“嫂子,这,应该是常识吧?”
刘翠华尴尬,讷讷道:“……是我们不懂。那以后,以后遇到不懂的,能来问问你吗?”
“嫂子这话说的,有事尽管找我。”杜春分失笑道,“不过,我就是个厨子,也不是啥都懂。比如做衣服,我就不行。几个孩子身上穿的单衣,隔壁姜玲帮我剪的,慕珍嫂子帮我缝的。”
刘翠华连连点头:“我知道了。”羞愧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杜春分不以为意,道:“这有啥啊。像姜玲和李慕珍嫂子,老家很少吃鱼,不会做,清蒸一个带鱼都是跟我学的。”
“其实,其实我也不会做。”刘翠华小声说。
杜春分顿时想给自己一大耳刮子,让她多嘴,“我早上买了一条带鱼,嫂子要是有空,十一点再过来,我做的时候你看一下?”
刘翠华眼中猛一亮。
杜春分差点吓了一跳。
“那我先谢谢大妹子。”
“不客气,不客气。”杜春分试探着说:“嫂子要不先回去?邵耀宗刚回来,衣服还没洗,我得给他洗衣服。”
刘翠华听她丈夫说过,这个月二营出去执勤,“那你先忙。”不待杜春分开口,风风火火出去,一点不像来时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上轿一样。
她声音太小,导致邵耀宗在厨房也没听清,不禁问:“什么事?”
“不会做螺肉。”杜春分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时节螺哪能吃啊。”
邵耀宗下意识朝外看去,哪还有刘翠华的影子:“她不知道?”
“以前没吃过。”杜春分忽然想起一件事,早几天李慕珍跟她说,后山的洋槐花开了,“我打算跟慕珍嫂子去后山弄洋槐花。你说,要不要叫她一起?”
邵耀宗:“你先问问她吃不吃。”
杜春分想了想,是这个理。
家里没钟也没表,杜春分注意到太阳高升也没着急。
刘翠华过来,她才拎着水桶端着鱼去门外收拾。
家中没有料酒,杜春分把鱼切段,上锅蒸的时候多放姜丝和葱。
刘翠华发现跟做清蒸鱼没两样,忍不住问:“这样就好了?”
“你要是嫌腥或者味道淡,副食厂卖的大酱,挖一勺加两勺清水,搅拌均匀浇上去也行。”杜春分解释,“我家几个孩子正长身体,三天两头吃鱼。我蒸别的鱼的时候会放一点。这个就没放。口味差不多,孩子就吃腻了。”
刘翠华佩服:“你心真细。我们老家养孩子,吃饱就成。”
“这不是有条件吗。没条件想吃也没得吃。”
刘翠华点了点头,“那我明天也试试。你忙吧。”
“等一下,嫂子,吃不吃洋槐花?”
刘翠华惊诧:“洋槐花?还有洋槐花?”
杜春分被问楞了一下,继而一想,明白过来,“你们老家的可能过了。这边天冷,后山上的几棵树刚开。我们打算下午去看看。”
“那我去!”刘翠华说出来,意识到回答过快,跟没吃过似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杜春分佯装没发现,“那你回头拿个篮子,来的时候喊一下李慕珍嫂子。您知道吧?三团长的爱人。”
刘翠华知道,她家在最南边,得从李慕珍家旁边的胡同口经过,回去的时候就顺便告诉李慕珍。
大部分洋槐花树都长的高,李慕珍让副食厂的职工帮她捎个镰刀,镰刀绑在棍上也不一定能勾到。这就需要杜春分爬树。
刘翠华是杜春分邀请的,李慕珍还指望杜春分弄洋槐花带上她,自然不好拒绝。再说了,刘翠华一看就是个朴实的农村女人,不是陈月娥那种人,与人为善的李慕珍也没理由拒绝。
李慕珍得知杜春分家做饭了,刘翠华一走,她就烫一点青菜,然后按照杜春分说的,砸一点蒜泥,加上酱油大酱搅拌均匀,浇菜上就窝窝头吃。
邵耀宗不在家,一条带鱼娘几个刚刚好。他回来了,杜春分那份得分他一半。邵耀宗饭量大,在他补眠的时候,杜春分也整一个素菜。
菠菜有点老,她摘掉老的,跟豆腐一块炖。豆腐先入锅,加上葱姜、少许大酱和水,煮到锅开,放入菠菜,然后加少许盐和猪油,一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菠菜炖豆腐就好了。
邵耀宗这些日子在某驻地吃的没滋没味。杜春分做的菠菜炖豆腐纵然简单,可火候刚好,菠菜煮的不老不生,豆腐鲜嫩,喝上一口热汤,就着软乎乎的窝窝头,那叫一个通体舒畅。
杜春分疼孩子,不舍得抢孩子的鱼。邵耀宗干脆跟没看见带鱼一样。杜春分见他盛第二碗菠菜豆腐汤了还不吃鱼,给他夹两块。
邵耀宗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就说:“你吃吧。”
“又不是龙肉。”杜春分说着,看一眼几个孩子,“她们年龄小,一次不能吃太多。”
甜儿歪着小脑袋问:“为啥啊?”
小美和平平以及安安也抬起头来。
杜春分:“消化不了浪费。”
“咋会浪费啊?”甜儿还是不懂。
杜春分瞥她一眼,“变成屎拉出来,现在懂了吗?”
甜儿捂住鼻子,皱着小眉头,“人家在吃饭!”
“谁叫你问的?”杜春分反问:“跟你说多少次?我和你爹说话的时候少插嘴。”
甜儿不依:“我又不知道你说,说那个。”说完扮个鬼脸。
杜春分作势端走鱼:“不吃给你爹吃。”
小孩吓得慌忙搂过去,扫一眼几个小姐妹:“快吃!不给娘吃!”
“吃好饭跟爹在家。”杜春分不再逗她,“晚上给你们蒸洋槐花。”
甜儿又忍不住说:“我还没吃过洋槐花欸。”
邵耀宗想笑:“你才三岁,没吃过的东西多着呢。”
小孩接受这个说辞,点一下小脑袋,夹一块鱼放她爹碗里。
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
“给她剔出鱼刺。”
邵耀宗失笑:“好。”随后给小美剥一块,平平和安安他也没问,直接剥两块放孩子碗里。小孩怕他,问也是白问。
杜春分虽然做饭早,可要伺候四个小祖宗,她家刚吃好,李慕珍就来了。
邵耀宗上午睡了近三个小时,休息的不错,让杜春分跟李慕珍上山,他刷锅洗碗。
李慕珍拉着杜春分到门外就忍不住说:“小邵这人,其实不错。要不是在家事上糊涂,大妹子,我说实话,轮不到你。”
“他不糊涂,也轮不到家里给他介绍对象。”杜春分怕邵耀宗听见,小声说:“早被领导家挑走了。”
李慕珍的脚步一顿。
杜春分不禁问:“真有领导看上他?”哪个领导那么瞎啊。
李慕珍心底很惊讶,她还没说,小杜咋就猜出来了?这大妹子,忒聪明了吧。
这事不用猜。
她前夫“陈世美”结过婚,还有俩闺女,区长都不介意。邵耀宗这种家世清白,相貌堂堂,还上过军校的,看上他的领导只多不少。
“师长?”杜春分问。
李慕珍早前也不知道。有天跟余团长说起邵耀宗给他爹娘钱,杜春分不愿意。等邵耀宗回来,两口子可能得吵架。余团长才想起一桩听二团长说起的往事。
“师长那边我不清楚,师长的闺女今年才二十。”李慕珍看着杜春分说,“我说可以,但你回去不能跟小邵说是我说的。”
杜春分:“几十岁的人了,谁没点过去。我以前也见过好几个。”
李慕珍笑道:“你这样讲我就放心了。小邵以前给首长当过警卫员,这事你知道吧?那位首长很喜欢小邵。他就把外甥女,他姐的孩子介绍给小邵。
“最后没成好像因为性格不合。我觉得跟性格没关系。估计那姑娘知道小邵给他爹娘钱,人家姑娘不同意,两人才分的手。”
“这事还用估计。”杜春分摇头笑笑,正想拐去南边找人,刘翠华来了。
李慕珍一看有外人,立即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招呼:“嫂子,这里。”
刘翠华疾走几步,到跟前发现李慕珍篮子里只有一把镰刀,“是不是得找根棍绑一下?”
李慕珍:“山上多的是。你看,我绳子都带了。”
刘翠华想说,她不会爬树,咋掰树枝。可到嘴边又想到她没往山上去过,不了解上山的情况,要是山上遍地树枝呢。
刘翠华笑笑,“那咱们走吧。”
越过两排房子,迎来一小片开阔地,刘翠华脸上的笑凝固。
没有遮挡物,几人一抬眼就能看清山上的情况——半山腰有人,山脚下也有人,还有几个人正朝她们走来。
那几人各挎一个大竹篮,塞满了洋槐花,多的快溢出来。
李慕珍晦气,“出门忘了看黄历。”
冤家路窄。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杜春分目空一切地往前走,迎面而来的几人绕过她从李慕珍那边过。
到李慕珍身边,陈月娥停下,笑嘻嘻提醒:“嫂子,山上没了,去也是白跑一趟。”
“你知道我们弄啥?”李慕珍不想搭理她。可同住家属区,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去薅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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