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沈乔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烟囱里炊烟袅袅,赶紧加快脚步。
她推开门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准备吓他一大跳。
郑重正在灶台前炒菜,噼里啪啦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他看表情很专注,好像只有眼前这点事情是最重要的。
沈乔脚步很轻,跨过门槛以后连呼吸不出声。
正琢磨着应该是拍郑重的肩还是突然叫一声,没想到他就回过头。
郑重看她半蹲在地上,奇怪道:“怎么了?”
沈乔都觉得自己白做半天准备,哼一声说:“本来打算吓你一跳的。”
郑重看她一副失望的样子,想想转回去说:“我没看到你。”
这比掩耳盗铃还掩耳盗铃,沈乔噗嗤笑出声,还是从后背捂住他的眼睛说:“猜猜我是谁。”
郑重演不出那种惊讶的感觉,只能瞪着眼睛说:“是乔乔吗?”
像个傻瓜,沈乔在他额头点一下说:“哄我吧你就。”
郑重觉得这也不像是骂人的样子,说:“吃饭了。”
来得还挺正好。
沈乔洗洗手坐下来说:“本来是想回来做饭的,不过多聊了几句。”
已经特意请假跑这一趟,当然得多坐一会。
郑重无所谓道:“我做就行。”
不过坦然道:“没你做的好吃。”
沈乔看着菜上面泛着一层油,无奈道:“下次再少放一点。”
心知这是大多数人的习惯,觉得油水越多的饭菜越好。
郑重只是总想让她吃得再好一点,点点说:“行。”
不过觉得自己下一次还是把握不好分量。
沈乔估摸着也是,说:“没事,我做饭就行。”
这个家里她做得最多的事情也就这项,其余的几乎都是郑重包办。
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题自然到小孩子身上,沈乔苦着一张脸道:“苏姐叫我抱一下,我都不敢。”
心里琢磨着以后要是有自己的孩子可怎么办,没注意到郑重的手一顿。
郑重有件事已经放在心里很久,谨慎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沈乔想来想去,自己也没有确定的答案,于是说:“喜欢别人家不哭的孩子。”
太爱哭的话她脑壳都有点疼,不过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自家的肯定是总有状况。
郑重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犹豫道:“乔乔。”
沈乔嘴巴一动一动看向他,静待下文。
郑重不知道该不该说,也没有准确的语言可以使用,不过还是说:“我之前问过空空叔,你的身体。”
他的本意是沈乔好像总有点虚弱,是不是有什么比较需要照顾的地方。
当时已经是两个人定下关系,空空叔在心思上还是比较偏向自家人,说出一件在心里藏很久的事情说:“沈乔的身体恐怕不好怀孕。”
他连对沈乔都没提过,因为这在乡下很有碍女生名声,要是叫人知道她的终身估计都毁了,这会却觉得有必要告诉郑重,毕竟他有绝后的风险。
郑重听完是挺震惊的,说:“那其它的有影响吗?”
郑空空也算是行医多年,说:“那没有,主要还是需要好好养着,吃好喝好,这是富贵病。”
富贵病,郑重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问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郑空空看他的样子像是全然不在乎,说:“你要三思,很有可能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于郑重而言,这话听着是有些遗憾的,在他看来人结婚有孩子像是惯例,但他更想要的是沈乔,说:“没关系。”
郑空空也就不多嘴,林林总总说了不少,尤其是提醒少行房事,主要是沈乔的身体还是要再养养。
为此郑重一直很注意,除开结婚那天都是憋着,不过他是没开过荤的人,本来以为这种事是想忍就能忍下来的,实际上这几天是从没有体验过的煎熬。
但他这会准备讲的不是这个,而是沈乔的身体,半响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沈乔看他这样子,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治之症,心里一咯噔说:“我怎么了?”
郑重看她已经有几分焦急的样子,赶快和盘托出。
他每一句话说出来,沈乔的脸色就好几分。
她思量道:“所以要吃药是吗?”
郑重点头说:“需要调理。”
他没办法悄无声息地让她吃药,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沈乔稍显沉重道:“那要是不会好呢?”
于她的观念里,生不了孩子好像在哪都是件要紧事。
郑重还是刚刚那个问题,说:“你会很想要孩子吗?”
如果很想,那她应该会很失望。
沈乔眼睛转来转去,好像听明白他的意思,说:“你没关系吗?”
郑重摇头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看来,首先应该是她才对。
沈乔嘴角上扬,忽然觉得也不算是什么难事,最终说:“那我也要积极治疗,不能生和不想生可不是一个概念。”
又吐吐舌头说:“其实我还有点松口气,感觉我也还不会当妈。”
郑重看她的表情不像作伪,紧绷的心松弛下来说:“我们在一起就可以。”
其它的都是次要的,锦上添花而已。
沈乔用力“嗯”一声点点头,又自顾自笑出声说:“我们认识以来,你今天的话最多。”
总感觉把他接下来半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郑重回想一下好像是这样,道:“都说话少不好。”
队里沉默寡言的人也有,但像他这样连说话的欲望都失去的好像仅有一个,不知道多少人揣测沈乔跟他过日子迟早会闷死。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确实也总是沈乔说的话更多,不过郑重最近也在努力学习找话头。
沈乔道:“我都喜欢。”
什么样子的都好。
郑重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给她夹菜说:“多吃点。”
沈乔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总对自己的饭量忧心忡忡,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说:“还是再去找空空叔看看。”
毕竟她自己的情况,总得是她自己更清楚。
郑重也是这么想的,说:“那下午去。”
下午去就要特意请假,那满大队的人明天就都知道他们去看大夫,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猜测。
沈乔道:“晚上再去。”
这种事,郑重肯定是听她的,也没反驳。
两个人是夜里吃过饭跟散步似的,晃晃悠悠到卫生所。
郑空空一年到头都住这,看见他们说:“来啦,坐。”
沈乔坐下来反而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有更不好的事情,她两只手拧着寒暄几句,才说:“叔,能不能请你再给我把把脉?”
郑空空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来的,说:“那你坐这儿来。”
沈乔心骤然跳得很快,抿着嘴紧张地看着郑重。
郑重握着她另一只手作为安抚,两个人眼神之间全是情意,哪怕没有多余的话也看得出恩爱。
郑空空开玩笑道:“这是明知道我孤家寡人,来这儿炫耀的?”
面对长辈,总是叫人有些不好意思,沈乔只得垂下头,笑得温婉,那点不安微微消散。
郑空空也没故意吊着谁的胃口,说:“你这是气血不足,先天带的。”
沈乔从小常跑医院,说:“早产,出生就没断过病。”
这些郑空空早就知道,起身说:“我给你抓药,你回去一天煎一副,先吃一个月,有条件的话多吃点蛋和肉,油水也要足,你还是太瘦。”
沈乔注意听着,余光里觉得郑重比她更认真的样子,问题还不老少,连“是不是不要上工”都问出来。
其实适量的劳动对人是有好处的,郑空空道:“不要超出自己能力就行。”
这点上沈乔一直就没为难过自己,说:“那我还真没有过。”
队里能把不爱干活说得坦荡荡的人没几个,毕竟这是一个以劳动为荣的年代。
郑空空是当做没听到,把药包好给他们。
卫生所本来就不收钱,是集体的地方,不过这些药都是郑空空自己上山采的,队员们多少会给两个鸡蛋。
沈乔很知道规矩,放下说:“以后还得给您多添麻烦。”
郑空空倒也没推,又拉着他们唠几句才放人。
沈乔虽然是每句话都听进去,不过到家后还是哭丧着脸说:“每天都要吃啊。”
想也知道,这药肯定不会是甜的。
郑重看她可怜样,也没办法说出不喝的话,只得说:“你不是爱吃油柑吗?过两天可以买了。”
买回来冰糖腌好,用来压药的味道最合适不过。
沈乔想想就舔嘴唇,夜里赖在他怀里说:“郑重,我真的觉得你好好。”
一般男人,估计在结婚的时候就会犹豫。
郑重正是满心火烧火燎时间点,只觉得她连呼吸声都在撩拨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两个拳头紧紧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