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不辞盈
我媳妇很好,红卫哥媳妇也很好。
卢向阳整理好心情和林青禾最后对着墓碑鞠了鞠躬。
两人替他把墓前的野草收拾干净,留下一束野花才离开。
离开墓园重新走进人群里,下午四点半的和煦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干净的街道上有擦肩而过的路人还有骑着自行车打着铃儿经过的,人们脸上是最最平常的表情,安宁而幸福。
林青禾想,这样的场景就是对和赵大业一样的军人们来说最好的慰藉吧。
……
林青禾和卢向阳晃晃悠悠地在泉城的街上穿梭。
从起床出门到现在已经小半天的时间过去了。林青禾感觉自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侧头瞅瞅卢向阳,这位比她出力更多,饭量也大。估计这会更是饿得快哭爹喊娘了,但人家面上愣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还保持这兵哥哥的体面,不像她都快走不动道了。
大庭广众的卢向阳也不方面挨她太近。只好小声说:
“快到了,就在前面转个弯儿。那招待所的大师傅让咱俩一定要去尝尝油旋。油旋你听过吗?据他说这是一种清朝时期流传下来的小吃。
那师傅说是要在擀了七八回的面皮上抹上猪油,盘成螺旋的形状后再去炉子里烤。你想想,那抹了猪油烤着得多酥脆……”
林青禾没听说过油旋,但卢向阳描述得细腻,她本来就饿了,这下再一想象着,差点没控制住唾液的分泌。
“我还能走!快快,咱快去吧,也快到国营饭店晚市时间了!”
林青禾这下彻底明白了何为望梅止渴,她这会就是听油旋止饿。
卢向阳在前面几个大步,林青禾赶紧跟上。
终于他们到了赵大业心心念念的泉城老字号饭店。
菜都是卢向阳点的,他之前和招待所大师傅都打听清楚了。这泉城菜口味清香、脆嫩、味醇以咸鲜为主。除了油旋,他点了特色的糖醋鲤鱼、坛子肉、葱烧海参。又再服务员的介绍下点了一道奶汤蒲菜。
汤菜也是泉城菜的一大特色。其高汤菜分清汤和奶汤两种:清汤清澈见底,味道鲜美;奶汤颜色乳白,故名“奶汤”。[1]
而这蒲菜则是他俩之前都没有吃过的,服务员介绍这是香蒲的根茎,长在沼泽和河湖里,又被称为水中嫩笋。
他们铁原是在内陆一点都没挨到江河,也就泉水大队前头那条山里流下来的小河。
许是刚到饭点人还不多,他们的点的菜上得很快。第一个被端上来的就是油旋。和青禾想象中差不多的样子表面油润金黄,一口咬下去满口咸香,内瓤柔嫩,外皮酥脆。还有细碎的酥皮从唇边落下掉了一桌。
林青禾一口气吃了两个垫肚子,配上服务员送的葱花汤一点都不觉得油腻,反而唇齿生香。
“这个还真不赖,等回去的时候咱再多买几个带回去吃。”卢向阳道。
他和林青禾在吃这一方面还是很投契的,两人喜好都很相似。
等大菜上来后,两个人都没功夫再说话了。饿急了眼,谁都没客套地夹菜。
那坛子肉之前卢向阳听大师傅介绍也是从清朝流传下来的,因用坛子炖成而得名。肉是用的猪肋条肉,然后加秘制香料,放入瓷坛中慢火煨煮而成。
林青禾夹出一块,只见那切成小方块的肉色泽红润,一口下去汤浓肉烂,肥而不腻。
“好吃!有点像不甜的红烧肉。”红烧肉也是林青禾到了部队后和一个杭城来的军嫂学做的。
“嗯嗯,不过肉哪有不好吃的。肉炖石头也能好吃。”
林青禾一阵无语,这话她爸她哥也说话。
红烧鲤鱼的味道和他们那的也有些不同,这里的应该用了猪油去煎,香味特别浓郁。还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泉城水好,这里的鱼一点都不腥,肉质特别鲜嫩。
葱烧海参是服务员极力推荐的,说以前可是官府菜。然而端上来的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这黑乎乎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太好吃的样子。
果然,尝了一口两人都不适应这个味道。好在这一盘子分量也不多,这年代没有人会有浪费的想法,两人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一顿饭可以说是风驰电掣般结束了。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边红彤彤一片,好看极了。
两人来到了大明湖公园。
这个点都是吃完饭带着孩子来消食溜达的大爷大娘们。
他俩这样的年轻人反而很少见,所以他俩一走进大爷大娘视线里身上就多了很多打量的目光。
想着自己可是有证的合法夫妻,卢向阳硬是旁若无人的和林青禾在这公园里头逛了起来。当然他俩越走越脱离人群。
两人在一处湖边停下来。
那湖边还有个石椅,旁边堆了些小石块。
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就留着西方天空那一片残余的深红色。公园里的路灯也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算不上特别明亮。
卢向阳侧头看向身边望着清澈湖面的林青禾。她眉眼舒展着,淡淡的灯光仿佛替她披上一层轻薄的纱,让人看着又朦胧又美好。
卢向阳拾起一块石子就往湖里打,平静的湖面霎时就散开出一圈圈涟漪,倒映出湖边那两张笑脸。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唠着,时不时就投个小石子,惊得湖边柳树稍上的小鸟儿一阵阵地飞起又回来。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攀上夜空。月色倾泻下来,映衬得对面这张年轻的面孔更显俊朗,棱角分明。
卢向阳垂着眼,长睫浓密投下阴影,端正笔挺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唇角上扬着,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感受到林青禾的目光,卢向阳笑容更大了,露出排大白牙,冲林青禾张开了双手,林青禾左右四周瞅了瞅,确定没人才向前扑,摔进卢向阳的怀里。
卢向阳对着林青禾的脸蛋就亲了一口。
“咱俩这样,不能被抓吧?”
“你这丫头!”卢向阳咬牙,咋这么能破坏气氛呢?
……
第二天凌晨,天还黑着。两人就轻手轻脚地出了招待所。
这是要去那大师傅推荐的地呢,人那还有夜游时间。
真就和第一天来的那个点差不多,天黑透透的,街上基本没人。只有快到地方才遇上零星几个人,都是和她俩似的年轻男女。人家都手挽着手,好似就确定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点儿也不避讳着。
于是,这两人有样学样,林青禾也挽上了卢向阳的胳膊。
上山的台阶两旁都是形态各异的佛像,这两人一个是党员,一个是预备党员,不信这个。没和其他人那样驻足摸石像,而是一路沿着青石板拾级而上。没有停留,径直地往山顶去。
也就是林青禾,跟不上卢向阳的体力,气喘吁吁地在半山腰的亭子里休息了一会儿。
“回去以后,你真得跟着我一起跑步。”卢向阳精神饱满,双手在胸前抱着,一脸皱眉地看着林青禾。
林青禾也奇怪了,明明出大力的都是他,怎么每次起来以后她都累得半死腰酸背痛腿还软,而卢向阳却和吃了啥大补丸似的。
最后,还是卢向阳背着林青禾走完剩下到山顶的路。
他们到的时候,山间雾气环绕,云蒸霞蔚,东方已经亮起鱼肚白。
很快一轮红日就浅浅地探出个头,天色也也越来越亮。周围树上的雾气随着那霞光不断扩大的同色渐渐消散。
一时间天高云淡,神清气爽。
所有人都沐浴在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中下山。
……
林青禾他们也是在泉城的最后一天了,下午就得坐上火车回京城。
看完日出回来的两人精神抖擞,去聚丰德吃了地道的泉城早餐后就直奔黑虎泉。
早晨的黑虎泉边就已经很热闹了,几个妇女同志在河边的石块上洗衣服,虎头嘴那边还有拎着铁桶排队接水的人,岸边上有带着小孩溜达的老人,甚至石椅上还坐着带着毛线在打的妇女。
招待所的大师傅和卢向阳说,泉城人世世代代都喝着黑虎泉的水。这话还真没说错。
林青禾看着这里悠闲的人们却想到了泉水大队的社员们,这会正是春种收第一茬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忙呢?真是个个地方的人都不一样。
看过黑虎泉,两人又慕名去了趵突泉公园。
这里的年轻人就比刚才多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年轻同志们在岸边垂柳下靠着石墩儿聊天,石墩儿旁边还整齐地摆放着鲜花,这个季节盆盆都绽放着,姹紫嫣红的好看极了。他们走上来鹤桥,这里的栏杆都是汉白玉的,配上红色的亭子和公园里的景色分外和谐。
林青禾和卢向阳靠的不近,漫步在公园里,细细欣赏着。春风袭来,吹过下垂的柳枝儿,吹过林青禾的发梢,然后在卢向阳的脸上轻柔地拂过。
卢向阳侧头看了看身旁的林青禾。
微风暖阳、林青禾的眉眼,美景再动人,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许是今天是周日,公园里带孩子的小夫妻也不少。有带着孩子放风筝的,有牵着孩子散步的,还有推着手工摇篮相视一笑的。
“再过几年,咱俩也带着孩子来这看泉水,好不好?”卢向阳凑近林青禾轻声说了句。
林青禾点点头。
卢向阳在脑海中想象自己和林青禾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的样子就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二人又找到路人在以刻着趵突泉三个大字的石头为背景拍了一张合照。
下午,简单的在国营饭店又吃了一顿老字号美食,两人就回到招待所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了。
几天的游玩,让青禾和向阳两个人在各方面都对彼此加深了了解,感情也更深刻了。
没结婚前呢,他们是一点都不熟悉,直到林青禾到部队来了后,同一屋檐下的相处两人才渐渐熟悉起来。等到有了感情基础也成了真夫妻后,两人也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里互相磨合。
而这两三天里,除去林青禾采访那天,他俩是时时刻刻都呆在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调和生活习惯,没事儿来一发。
卢向阳是融会贯通了对象和妻子的意义。哪怕他在结婚前从来没出过对象。但他仍然认为前者可以是喜欢的,而后者是爱,是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
脑海中的那个曾经幻想过的小月亮,终于不再是高高悬在天空,而是触手可及彻彻底底地落进了他的怀里。
一个满手泡沫,嘟嘟囔囔的小丫头,一身旧衣旧裤还趿拉着布鞋,猫着腰撅着腚的帮他洗内衣裤。这场景很不小月亮,和想象中娶到美人的唯美场景也毫无关系。
可这就是生活。
婚姻中的幸福从来都不是靠一个人单方面付出就可以获得的。
他们之间也再没了新婚那会的客套。
青禾会对他直接大剌剌地说“你先憋着,我憋不住了。”
青禾还会在走不动道的时候耍赖,吭哧吭哧趴到他背上美其名曰让他负重训练。
可晚上青禾又会让他趴着然后自己坐到他背上,小粉拳一下一下地给他按摩,一边按一边喊着手指好酸,坚持不住了。喊归喊,她手上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直到向阳感觉松快,伸出手从背后抱住青禾。青禾才停止按摩,娇娇地把手递给他,让他给吹吹,哄哄她。
卢向阳侧头看了眼手指沾了水在火车窗户上乱画的林青禾:“手指不凉吗?”
青禾麻花辫一甩转头,嘻嘻一笑,凑近卢向阳神神秘秘道:“不冷,我手可热乎了。要是冬天才好,窗户上起了雾,跟那上面描就和画画似的。现在都快入夏了,你看这窗户上有你若隐若现的影子,我在描摹你呢。可这没起雾,就算沾了水效果也不太好。”
卢向阳觉得林青禾的快乐好像总是很容易,他记忆里她一直在笑。
瞧。这就是我的妻,我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