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不辞盈
他家在后海那块,就想把现在住的卖了,凑钱去厂里多买两套。不过这事儿也还没定下来,我就先和你提一嘴儿。
那小四合院据我老同事说地不大,不过你和向阳两口子再加上孩子住肯定是够的。他们现在住了一家四代□□口人呢。”
林青禾眼前一亮,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只是不知道这价钱……
“好的,麻烦您了杨爷爷。他们有说价钱吗?”
杨弘儒没好气地拍了下林青禾的头,“既然叫了爷爷,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价钱他没提,现在买卖房子本就不允许,我猜他们应该也不会卖太离谱的。”
林青禾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卢向阳和她说过老家那栋小院子他盖起来一共花了100块都不到。木头是他爸平时攒的,瓦片和砖头都是公社窑厂的,瓦片5分钱一片,砖头1毛钱一片,水泥则是陈鸣给他弄来的,没花钱。
这年头东西不算贵,但因为工资不高,家家户户存款都不多。
“那他们要是有消息了,杨爷爷你就帮我先应下来昂。”
“行嘞。”
“来,我看你上周自学的怎么样了,你把这卷子给写喽!”
杨弘儒还没有恢复工作,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他呆的冷清就上老校长家去。老校长家的孩子还在北大荒兵团里没回来,就他们夫妻两个在家。
闲着也闲着,他们三个就出了不少试卷。
杨弘儒分了三份,一份给林青禾,另外两份寄回东北。
在林青禾在杨弘儒家一直呆到快五点半,帮老爷子做好了饭才回去。
在家属院楼下的时候,孩子们还是和往常差不多嬉笑着,可军嫂们却都消沉了很多。
林青禾和几个在院里看孩子的军嫂打过招呼就回到了家里。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面对着空荡荡的双人床。青禾才会完全放任自己彻底沉浸在思念里。只有这个时间她不用懂事不用坚强。她可以想那个在家时刻维护她的丈夫。
一向是两个人睡的大床,现在就剩自己一个。林青禾侧着身子裹紧了被子,平时他一个人往床上一趟占了大半张床不说,还总爱往她那边挤。这冷不丁的林青禾再回到一个人睡一张床的时候,都觉得难以习惯。
她把卢向阳的枕头抱在怀里,好像这样就不会显得一个人睡觉空落落的。
就连林青禾平时觉得逼仄的小二房这会都仿佛瞬间变大了,变得有些空荡荡了。
夜深了,她答应过卢向阳会早点睡觉,可她躺床上闭着眼却很难进入梦乡。
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
早知道要去这么多天就该多准备些东西让带他去的。也不知道现在那边天气这么样,这都快五月中旬了,京都还冷得日日得穿两件。
实战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不小心失手的士兵啊?会不会有人打急眼了就不管不顾了?
都营长了,应该就是在后方指挥一营的作战任务吧?总不会在最前方冲锋陷阵吧?
虽然这样想很自私,卢向阳知道了也该说青禾觉悟低了。但是想到作为营长的他,大概率不会冲在最前面青禾只觉得庆幸。
因为在后方指挥,他受伤的概率就低。虽然概率低,青禾也还是担心。
卢向阳,你让我好好休息,可从你走后,我每晚都睡不好,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卢向阳,我想你了,而你,想我了吗?
……
泉水大队。
林青谷一家和小周搭伙偷偷倒腾东西也有五个月了。
小周基本是每个月跑两趟外地的节奏频率。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办事很有门路。
每次去了哪一个城市都是直接摸到黑市最大的二道贩子,他直接把货出给他。虽然这样比自己卖少赚一些,但是经手的人少,就意味着被发现的概率更小也更安全。
为了减少风险,他们和厂里其他采购科的不一样。从来不会从外地换东西回来卖,而只是把东北这里有的特产拉出去。
因为铁原就那么大,去黑市卖东西风险太大了。他们只是想赚些钱,又不是想要大富大贵的。
这几个月,林家就收到了和小周六四分的380多块钱了。
这笔钱对林家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笔巨款。这更是他们家存款最多的一次!
拿到这笔钱,一家人刨除掉要还给林青禾的之外,又分了两部分。一小部分用来改善生活,另外的大头则是存了起来。
这时候林青禾寄回来的信和钱票还有东西也到了。
青禾又寄回来20块钱,方秀珍单独放了起来。他们不准备再花大闺女的钱了,大闺女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够够的了。
这十里八村可能都找不到这么贴补拉拔娘家的闺女了。
挣了钱就得更加小心了,万万不能声张。毕竟这是属于投机倒把,一旦被发现,不仅会全家都被带到公社学习班教育,还会连累支书林建党的。
大队里谁家条件好,谁家条件差,社员们不说一清二楚,但大致上都是知道一二的。因为都是一起上工的,你家一天几公分都摆在明面上呢。
可赚了钱又不能不用,要不然岂不是把赚钱的目的本末倒置了吗?
于是,林青谷和杨素筠都开始在大队里有意无意地说出自己最近在投稿的事情。好让别人知道,自己家会多一份来源清晰的收入。
大队虽然办过几次扫盲班,但真正儿八经识字的人还是少。所以也不会有人打破砂锅问到底非得要看到报纸的。
不过,为了看起来更加天衣无缝一些,他俩也确实准备真的投稿。
……
过了五月中旬,卢向阳还是没消息。林青禾主动找到了张丽红,说是想要自己去下面军区找采访对象。张丽红应了她的请求。第二天林青禾就带着采访包,拎着行李袋出发了。
她不能再一个人呆在家里了,因为她老是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
林青禾第一站去了在泉城军区里采访过的那四位战士的家乡。她包里放着那四人的家书,想到这是他们离家后的寄的为数不多的家书,林青禾就觉得背上沉甸甸的。与其说她是想来采访这些军嫂,还不如说她就是因为自己在家等着难受,感同身受了,所以想去探望这些和她一样的军嫂们。
那地方确实很偏远,林青禾火车换了汽车,最后在县城找到驴车去公社。可是要到那个大队还得翻两座山。
“难怪这里邮递员一年就送几次。”林青禾吭吭哧哧爬着山感叹了一句。
连绵多天的雨让山路变得滑,她已经没工夫去在意一踩就是一脚的泥泞了。实在是太滑了,青禾只想现在马上找到根木棍好让她扶着走。
等到林青禾裤脚都沾了泥点,鞋子也湿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那个飘着炊烟的小山村了。
林青禾坐在吴红兵排长家的炕头上,手里还捧着个搪瓷杯。
刚才支书直接把她带去了吴红兵家里。她才说清楚来意准备从包里把那信掏出来。结果吴红兵的媳妇翠红让她不用着急,又去张罗烧热水让她先洗澡。林青禾洗完澡顺便把脏衣服也洗了,等她晒完衣服,翠红就招呼林青禾吃饭了。
“妹子,不好意思,你看你大老远的来,可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翠红是个爽利的性子,吴红兵父母早逝,家里就是她和孩子们。她一个人又要下地挣公分,又要照看孩子。今年雨水多,地里收成不成。林青禾没来之前他们家都开始吃玉米糊糊了。
林青禾看向桌上的两道菜,一道炒茄子,一道腌制过的萝卜缨,还有一盘炒鸡蛋。
“嫂子,这已经很好了!”林青禾笑着夹了块萝卜缨。她们队里往常这个都是喂鸡或者送去牛棚那边喂猪的。这个用生姜一起腌制的吃法还是她第一次吃呢。
“嫂子你这个做得可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呢。”林青禾真心夸赞了一句。
翠红笑了笑说,这玩意她们这里吃的人也少,她就去捡别人不要的,晒干了然后和生姜一起腌。等到没菜的时候拿出来,也算是改善生活了。
后来当林青禾把信念给她们听的时候,她分明看到翠红眼里含着泪水却还笑着哄孩子说,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林青禾心里一酸,没问出那句“那怎么不去探亲?”还用问吗,看这家的情况就知道了,哪有闲钱去买火车票。另外三个军嫂家的情况也和吴排长家的差不多。林青禾把信送到了还给每家都留了25块钱,撒谎说这是他们的丈夫在部队表现好,她们军报领导奖励的。
离了那个山村,林青禾又顺着出发前自己安排好的路线去了下个采访地……
等到六月上旬她都回到京城了,卢向阳还是没有回来。林青禾深思熟虑仔细琢磨后,终于忍不住去找了徐莹。徐莹一见林青禾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来意,她拉过林青禾的手,两人一起坐在长凳上。
“青禾放宽心,没事的。”
徐莹和纪红卫结婚也有五六个年头了,新婚第一年的时候每次纪红卫出任务她就和现在的林青禾差不多。
然而,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毕竟,不能逼他转业,自己也不可能去和国家比。那么这样的日子就会是常态。不能改变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让自己去适应。
林青禾来前手脚发凉,心慌慌的。这会被徐莹捂了一会手上才有了温度。
“你别一个人瞎想,要相信他们。”
许是有同一个身份的感同身受的人陪着,林青禾也平静下来。
“嗯。”
“来,咱一起上百货商店去吧。你不来找我我也正想去找你呢,这入了夏,咱去买些布做衣裳吧?”徐莹想买布是真的,但是想转移林青禾的注意力也是真的。
两人带上小毛就去了市区。
周末百货商店里人挤人的。特别是布料柜台和成衣柜台,许是换季了,买轻薄料子的人特别多。
林青禾除了布料还买了两件海魂衫,一件是她的,一件是卢向阳的。
徐莹也给一家三口都买了海魂衫。
三人买完东西就回了家属院,午饭是徐莹做的。说是要给林青禾尝尝地道的炸酱面。
小毛一回家就出去和院里其他孩子疯玩去了,林青禾则帮着准备酱汁的徐莹和面。
“你看这不论做什么事都是一样的。就拿炸酱面来说吧,想要地道好吃,就必须得是自己手擀的面条。用那现成的挂面就总是差了那味。”徐莹拿了块半肥半瘦的肉边切边和林青禾唠。
“所以啊,还是得有耐心,要耐得住。才能最后吃上美味的。你说是吧。”
林青禾点点头。
“你们打算啥时候要孩子啊?家里有个孩子就热闹很多。就算男人不在家,这孩子也磨得你没功夫瞎想了。”
林青禾不是第一次听到催生的话了,但这次却格外听进了心里。
是啊,要是家里有人陪着她,大概就不会那么空荡荡的了吧?
“谢谢莹姐。”林青禾知道徐莹都是为她好,安慰她。
“客气啥。我先把酱炒了哈。”
切好的肉块放到锅里炸,加上酱油和其他调味料,香味一下就被激发了出来。
肉熟得很快,没多久徐莹就把肉酱盛了出来。那边林青禾也擀好了面条,正准备下沸水里煮。
煮熟的面条撒上一大勺色泽浓郁咸甜适中的肉酱,再配上鲜灵的黄瓜丝,搅拌搅拌。吸溜吸溜一大口,这滋味别提多带劲儿了。
和徐莹还有小毛相处了大半天的林青禾回家时心情算是放松下来了。
她刚准备开门就发现了不对。
这门没锁上?
某种猜测涌上心头,她屏住呼吸推开了屋门。
才刚踏进一步整个人就被人从屋里给抱了起来。鼻翼间传来的熟悉味道让她没有惊呼,反而是安心地在他脖颈间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