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听风
贺燕拿起手机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向衡:“……”
好了,别秀了,知道你是商业精英,知道顾寒山同学的后妈靠山多优秀。
电梯里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幸好五楼不高,很快就到了。
电梯门开,四个人又僵了一会,最后罗以晨最先反应,第一个迈了出去。向衡跟着。他出去后靠边,给后面的人让了让。
没想到后面跟着出来的是顾寒山。
啊,她刚才站着不动,是在等他吗?
顾寒山很自然地从向衡怀里接走了那束波斯菊,还捧到鼻子下面闻了一闻。“这花好看。”
向衡的心又有些荡:“你喜欢就好。”
“你是想夸我但是不好意思,所以买花吗?”顾寒山问。
向衡一时噎住。罗以晨和贺燕都在,让他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答“是”,那岂不是承认他不好意思?他堂堂神探向天笑,怎么会不好意思,他又没干坏事。
向衡正想说反正闲着,看着你家客厅有些空……还没在脑子里组织完语言,就听得贺燕冷道:“开门。”
向衡转头一看,贺燕正瞪着顾寒山。
他再看顾寒山,却发现顾寒山正看着他,她抱着花很自然地道:“开门。”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
向衡不好再去看贺燕表情,他镇定地掏出钥匙,手很稳,一举成功把钥匙插入锁洞。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顾寒山欢快地奔进家门,利索地蹬掉鞋子,脚也不太瘸,心情很不错。
门口那三人看着她,一时没人再进去。
罗以晨等着吩咐,而贺燕一副想聊一聊的样子,向衡便有些犹豫。
但顾寒山却回头对他喊:“花瓶呢,装水呀。”
向衡看了看贺燕。
贺燕对罗以晨道:“罗警官,麻烦你帮向警官拿一下花瓶。”
“行。”罗以晨从向衡手里接过花瓶,进屋脱鞋,然后拐到洗手间装水去了。
顾寒山闻言抱着花转过身,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向衡和贺燕。
贺燕道:“你等一下。”
而向衡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手势。
顾寒山没有动。
向衡问贺燕:“在这里聊还是换个地方?”
贺燕没回答,她看着顾寒山。
她以为顾寒山会说些什么,她等着接话,但顾寒山什么都没说。
贺燕一时间犹豫起来。
她认真看着顾寒山。
顾寒山抱着花,安安静静,亭亭玉立。
贺燕只见过一次顾寒山抱花。那是在她和顾亮的婚礼上,顾寒山做花童。那年她十二岁。顾亮跟顾寒山认真谈过两次,她才愿意抱着那束新娘花束,在她和顾亮的婚礼上,坚持了不到三分钟。
现在顾寒山二十一岁。
她刚才从向衡手上主动抱过那束花,进了屋也没有放手。她安静地等待着,非常有耐心,似乎在一切没有收拾好之前,她可以一直抱着。
顾寒山不喜欢花的,可她刚才夸“这花好看”。
波斯菊呀,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花,跟向日葵一样的“物质”。
贺燕看着顾寒山,忽然就想开了。
顾寒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不杀人放火,不违法犯罪,就随她吧。
人的一生不知道能有多长,何况顾寒山这样特殊的人。
生命与时间一同消耗流逝,但永远结束在时间的前面。时间之所以宝贵,是生命给了它期限。这期限之中,更珍贵的,是生命的意义。
但若生命里没有快乐,则生命毫无意义。
时间,也就没了意义。
顾寒山能体验到的快乐,太少了。如果说从前能让顾寒山体验快乐是一种奢望,那么现在她似乎体验到了,而自己这个做家长的,却还要顾虑快乐里的成分危不危险。
罗以晨给小花瓶装好了水,端了出来。
“放哪里?”他问。
“放茶几上。”顾寒山答,自己却没动。
罗以晨无奈看了向衡一眼,去摆花瓶去了。
顾寒山仍然抱着那束花,站在那里看着贺燕和向衡。她没问,没阻止,只是安静地等着他们。
贺燕忽然真切地明白了当初向衡对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他说顾寒山为向日葵准备了花瓶,是因为婚礼上她的捧花里有向日葵。
顾寒山,是尊重她这个“妈妈”的。
贺燕突然就想到了顾亮。可惜,不能当面把这个喜讯告诉他了。如果他知道,会有多开心。他明明说过会陪她们一辈子,不只陪顾寒山,还有她。
可惜,再顽强的意志也斗不过死亡。
贺燕红了眼眶。
她低头,掩饰了一下情绪。
向衡看着贺燕,又看看顾寒山。顾寒山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很乖地在等。
向衡心里叹气,顾寒山果然是贺燕的克星。只靠着对视就能把贺燕弄哭。
贺燕很快调整好情绪,她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冷静的样子。
“向警官,我就简单说几句。”
“好的。”向衡站得很端正,在自己亲妈面前都没这么乖。贺燕的领导口吻跟顾寒山一样,想必师出同门。
“顾寒山的药,必须按时吃。药名和吃法我就不告诉你了,她自己都记得住。你就到点催她一下就行。早、中、晚三餐后。”
“嗯。”向衡应了,头一回遇到被嘱咐提醒别人吃药但不需要记吃法的。
“今天除了你不会有别的警察值班了吧?”贺燕问。
“对。”向衡老实答。
贺燕没说别的,只道:“那你们注意安全。你不要让她落单。”
“我明天一早去分局,就把她带上。”向衡道。
贺燕又说:“我今天问了葛队那个受伤女警的情况,听说脑部伤势挺严重的。如果有需要,你们就让医院找简语吧,不管怎么样,人命最重要。简语为了在你们警方面前表现,也一定会答应的。不只答应,他还会尽心尽力把那位女警救回来。”
“这个葛队心里有数。医院那边要找专家,肯定知道怎么联络简语。”
“嗯,这事你们自己看着办。”贺燕点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顾寒山与那位女警的家属接触。因为自己孩子受伤而迁怒他人,这种事太多了。我不希望顾寒山受这种委屈。”
“好的。”
贺燕想了想,再看看顾寒山。这姑娘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贺燕便道:“我没什么事了,回头想到再联络吧。”
“好。那让老罗送你回去。其他事我再给你电话。”向衡说着,看了一眼罗以晨。
罗以晨飞快奔出来:“现在走吗?”
好想快点走,他觉得自己像灯泡一样闪闪发光。虽然很好奇,但这八卦现场压力比较大,他还是事后打听比较好。
贺燕不太想走的样子。
但顾寒山已经转身去茶几那摆弄她的花去了。在她这儿,事情已经结束。
贺燕看了顾寒山的背影好几眼,最后对向衡道:“向警官,我是信任你的。”
“放心。”向衡都不好问她信任他什么。
两人又对视了几秒。
贺燕终于转头走了。
罗以晨跟在她身后,对向衡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向衡点点头,对他挥了挥手。
电梯门和房门同时关上,向衡松了一口气。
向衡转头看了看顾寒山,她正认真往花瓶里插花。向衡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拿出手机给罗以晨发微信。
“不是说一个小时吗?”
向衡气啊,要不是他谎报军情,他可以在顾寒山面前维护好形象的。
罗以晨虽说跟向衡约好了再联络,但没想到这个联络来得这么快,他都没有出电梯。
罗以晨回复:“那个维修小哥说一小时的,他还说的是最快一小时。结果在顾寒山的注视下,他修得又快又好。”
向衡心里叹气,行吧,天意。
向衡终于离开大门门口。
顾寒山已经插完了花,把那束小小的波斯菊放在顾亮的照片旁边,而她照旧坐在她最喜欢的地板位置上,看着花束和照片。
她的表情放松且愉悦,这让向衡也高兴起来。
她喜欢这花。
“向警官。”顾寒山对向衡招了招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向衡走过去,坐在地板上,她的身边。
一坐下,就看到顾亮的笑脸。
向衡:“……”大意了。
现在再站起来似乎不太合适,向衡清了清嗓子,找些严肃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没问题了。”顾寒山道。
“你确定?”向衡有些担心。毕竟按罗以晨跟他说的情况,顾寒山打伤简语之后,发病很严重。现在虽然能回来,但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