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小火腿
……
回到楼下。
钟浅锡和姚安分别之后,没有立刻把车开走,而是坐在驾驶位上,思考了一阵,给秘书米勒打了个电话。
“有两件事。”他开口。
第一件是关于董事会里的眼线。
最近谁接触过他的父亲,无论是医生、护工抑或是钟太太的朋友,钟浅锡都需要名单。
“不好查的话,就放出点假消息,钓一钓。”
“好的。”米勒熟练地回道,“那另外一件事情呢?”
另外一件。
是源于那几条愚蠢的微信。
【姚安,今天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祁航从丹桂大街回到圣盖博,在姨妈家的小床上直挺挺躺了一个小时,外卖都没有去送。
青涩的感情才冒出头,一下子就被人踩得粉碎,搁谁身上都很难接受。唯一的一点侥幸,就是姚安没有亲口承认,那个男人是她的男友。
要死也得死个明白,所以祁航思前想后,还是发出去了这样的一条微信。
一个小时过去,他没有收到回复。不知道是姚安在忙,还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对方不是姚安的男朋友,又为什么会和她那么亲昵?
酸溜溜的滋味在胸口翻腾,祁航说:【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朋友对吗?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消息发出去,眼眶酸了,失恋的滋味可太难受。
其实真说起来,姚安不是故意不回祁航的。
是这几条微信发过来的时候,手机在她包里,没有被看到——先前在电影院里,她把电话调成静音了。
再之后,手机就到了准备拍照的钟浅锡手上。
和之前在饭馆时不一样,钟浅锡这次没有再置之不理。
他面色平静地动了动手指,选择把信息直接删除。
小鹿不肯搬过来,是因为身边多了只马蜂。知难而退都学不会,是该受一些教训的。
钟浅锡认为这算不得下作。
他给过那小子机会了。
想到这里,钟浅锡对米勒说:“有个人,要麻烦你去处理一下。”
“处理到什么程度?”米勒很上道。
“做得漂亮一点。”钟浅锡回道,“毕竟是姚安的老乡,不是么?”
“好的,先生。”
最近太热,为了JSG透风,宾利车窗开了条小缝。打电话的功夫里,一只小飞虫顺着光源爬进来,落在方向盘上,慢吞吞地往爬。
不碍事,就是招人烦。
钟浅锡看了一会儿,伸出手。
啪。
虫子被他随手碾死,又漫不经心地丢出窗外去了。
第17章
春假开学的第一天, 姚安抱着电脑,早早就到了教室。
她几天没见到苏粒,攒了太多的故事想对朋友说——春天是个万物生长的季节, 姚安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发芽,就在她和钟浅锡的这段关系里面。
而和垂头丧气的苏粒打过照面之后, 相互看了一眼状态,彼此都有点惊讶。
“你怎么红光满面的?”苏粒说。
“你怎么瘦成这样?”姚安问。
“哎,别提了。”苏粒长叹着趴回到桌上,一张小脸蜡黄, “我这趟去拉斯维加斯,吃坏了肚子,瘦了足足六磅。”
吃沙拉都能没成功的减肥, 结果靠拉肚子一步到位, 姚安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这个时候是不能落井下石的,浪漫的春假看来只能之后再分享。
没想到这么一拍不要紧,震得苏粒又要去洗手间。
就在这个时间里,Rigney教授走进教室。
她是六十多岁的白人老太太, 精力充沛到使不完,可以从打铃一口气讲到课间。
上她的课,必须得全神贯注。稍微走一点神, 就会云里雾里, 再也听不明白。
“出于被孤立的恐惧,人们往往会尽量发表和大众观点相近的言论。”教授的PPT翻得比日历还快, “而这种意见的传播方式, 会呈现出类似螺旋的形状。在这个过程中, 少数派的声音往往会被多数派覆盖, 这就是伊丽莎白·诺尔-纽曼所说的’沉默的螺旋’……”
“啊?什么意思?什么旋?”苏粒才从洗手间回来, 把手头那本《大众传播与消费者心理学》教材翻阅得哗啦啦直响,一脸大写的懵,“每个单词我都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就理解不了呢?”
姚安也没有听明白。
因为英语不是她的母语,她得花比苏粒还要多的时间思考。
有句话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就在姚安一个字一个字努力研读的时候,苏粒这边已经大大方方地开始摸鱼了。
“哎,你看了杰西卡的Ins没有?”苏粒捅了捅姚安。
“我没加她。怎么了?”
苏粒眉飞色舞地把手机递了过来:“那你可错过了一场大戏。”
姚安看过一眼,惊讶地眉毛都要挑起来了。
——杰西卡的主页上,竟然明晃晃地挂出了一张她和瑞恩在海边热吻的照片。看来两个人是春假一起去了一趟坎昆,皮肤晒得黝黑。下一张,是Dior的最新款高跟鞋,配字是一个礼物和一个爱心的emoji。
“他们交往了?!”姚安被呛得咳嗽起来。
动静太大,Rigney教授听见了,一记眼刀甩了过来。
苏粒和姚安赶紧收起手机,同时闭嘴。
那节课结束,苏粒才说:“谁知道呢,估计是各取所需。”
姚安收拾课本的手停住:“没准杰西卡和瑞恩是真的互相喜欢呢?”
“怎么可能?”苏粒几乎要翻白眼了,“拜托,杰西卡?瑞恩?这两个人和相爱有一毛钱关系吗?”
“可万一是我们误会他们……”
苏粒不解:“安,你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老是替杰西卡说话。”
不是替杰西卡说话,是替那些春天里正在萌芽的爱情。
姚安的爱情。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全部咽了回去。她不敢说,怕被孤立,或许这就是沉默螺旋的现实意义。
最后姚安只是拎起背包,指了指走廊上的洗手间:“吃午饭之前,你还要再去一趟吗?”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苏粒又皱起眉头。
“嘶——肚子又开始疼了,要去!”
*
课上听了个八成懂,下课就得按时复习。笔记越做越多,占据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其中就包括和钟浅锡打电话的时间。
“在做什么?”傍晚的时候,男人在电话里问。声音和晚风混在一起,平静里多了一点温柔的意味。
“学习。”姚安用笔戳起窗台上的铃兰花瓶。
“听上去不是很开心。”
“是稍微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又好像有点思路了。”
“要说说吗?”
原本姚安是不爱诉苦的。
但从County Fair回来之后,她承认自己有些依恋钟浅锡。那些软绒绒的感情在心里徘徊,让空气都蒙上一层粉红色滤镜。
就像小猪身上的蝴蝶结。
而瑞恩和杰西卡的例子,给了她一点突破口。
理论看着复杂,其实结合实践,就好理解得多。
“我刚才在一直想,既然书上说,沉默的才是大多数。那么把人群比作是一群山羊的话,想要引导舆论,光靠牧羊犬盲目地追,是不够的。”她慢慢地回道,“我们还要驱赶头羊,让他们发声。头羊,也就是意见领袖。比如……”
“米歇尔太太。”钟浅锡一针见血,把问题简化了。
姚安愣了一下,突然意识自己和对方想到一起去了:“是的。”
姚安之前尝试过在茶话会上引导话题,之所以能够成功,都是因为得到了领导者米歇尔太太的正视。其余的人见风倒,气氛才热烈起来。
“我其实还想到了别的,但就是这个意思。”姚安忍不住笑了,因为这一点默契与巧合。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钟浅锡似乎是想到什么,开口问:“在去花厅之前,你已经学过这一课了吗?”
没有。
姚安只是依靠一些本能。
这些年轻的本能,如果稍加修饰,也许会有更大的用处。
这是在狩猎开始之前,连钟浅锡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美貌和智慧结合在一起,对姚安来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