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小火腿
钟浅锡不置可否地笑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男人们在社交,女人们也没有闲下来。
那个年轻的妻子转向姚安,视线在她的裙子上飞快滑过:“钟的眼光真好,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下次我们俱乐部出海,你一定要和他一起来。”
语气是亲昵的,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俨然一副豪门阔太太的架势。
很显然,她误会了姚安和钟浅锡的关系。
姚安原本想要解释,又没有说下去。
因为在旁人眼里,她和钟浅锡自然不可能是朋友。除了情人,还能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礼物,也没有平白无故的偏爱。姚安不傻,这个道理她懂。
可她不懂钟浅锡的意图。
要是图钱,她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图色的话,钟JSG浅锡这样的人,会缺女人吗?
“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
姚安听到这句问话,回过神,才发觉白人男已经带着妻子走远了。
“我在想……这条裙子。”她断断续续地解释起来,“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了,但它太贵重了。”
“所以?”
“你一直帮我,欠了这么多,我还不起的。”
“那就不用还了,没必要皱眉头。”
像是要验证自己所言不虚,钟浅锡伸出手。
姚安有那么一瞬间是怔住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眉间蓦地传来一阵温热,将皱褶抚平。触感被放得无限大,又缩成针尖的一点,全都停在了男人的指尖上面。
那点碰触停了不过一两秒,就离开了。
黑暗中,她听到钟浅锡说。
“我没有带其他人来过这里,你是第一个。”
*
那天晚上,雨一直下到凌晨三点。
姚安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失眠了。昂贵的裙子到底是被拿了回来,此时就躺在她的小衣柜里,占据了一大半地方。
“我没有带其他人来过。”
“你是第一个。”
钟浅锡的话像是有魔力,不断在姚安耳旁响起。
她是独一无二的,是特别的。
这样的描述,远比夸赞一个人漂亮或是性感,来得更有杀伤力。
姚安在单人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拿不准对方的话里有多少是真实。
滴答的雨声盖不住床板的吱呀作响,直到天亮。崭新的太阳冒出来,迅速烤干了湿漉漉的地面。
觉没怎么睡,课还是要上的。
在拿到Dimi的联系方式之后,姚安的“病情”自然痊愈,终于能够出现在校园里。
苏粒有多激动就不用说了,抱着她一连亲了好几口,口红印都擦不下去:“去意大利的机票我包了!”
比起这些,姚安眼下有个更关心的问题。
昏头涨脑地撑到中午,她坐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询问起朋友:“如果有一个人。他从第一面起就在帮你,但好像又完全不需要你的回馈。这是为什么呢?”
苏粒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吃了两口,开始喂松鼠:“你们之前不认识?”
“不认识。”
“他欠你钱?”
“怎么可能。”说她欠钟浅锡的还差不多。
“那我知道了。”苏粒得出了一个结论。
“?”
“很显然,你遇到了一个天使。”
“苏,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姚安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整晚。
“让我想想……等一下。”苏粒突然嗅出不对来,“你谈恋爱了?”
“没有。”姚安急忙摆手。
“那你为什么要纠结对方是怎么想的呢。”
“那是因为……”
“不用解释了。”苏粒拍了拍姚安的肩膀,换上了肯定的语气,“你爱上他了。”
第7章
这是爱吗?
相较于朋友的言之凿凿,姚安心里其实是迟疑的。
她之前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和所有校园情侣一样,牵手上自习,中午吃食堂,晚上在宿舍楼下依依不舍地告别。最后再因为芝麻大的琐事,谁也不肯低头,大吵一架分手。
平淡,但是可控。
而与钟浅锡的相遇,却更像是一场无止境的坠落。加速度太大,风吹得姚安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方向和尽头。
“你还没回答我呢。”苏粒见姚安不出声,继续好奇地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洛城大学的学生?”
一连串问题的终点:“你们上床了吗?”
美国有一套自己的约会文化,和国内比起来开放很多。
陌生男女之间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吃饭、蹦迪或是看电影,就可以找间屋子Netflix and chill,睡过之后才考虑做不做男女朋友。
“这也太快了吧。”姚安被哽住。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苏粒是这么解释的,“你忘了上次那个橄榄球队长了?”
这个故事还是两个人刚成为朋友不久,苏粒讲给姚安听的。
具体内容过不了审。简而言之,是一段身高190cm,体重90kg,长度只有9cm的悲伤往事。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男人的肌肉了。”苏粒嘟囔着,从三明治上又掰下一大块面包,塞给松鼠。
“别喂了。”姚安同情地把三明治从朋友手里夺走,“它要被撑得翻白眼了。”
肥松鼠深表赞同,赶紧抱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溜烟跑远。
“反正听我的,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多了解了解总没有坏处。”苏粒拍了拍手上的面包渣,说得很轻松,“开心一点。怕什么?”
话乍一听没问题,但有个道理苏粒不懂。
——有钱人才不怕试错,因为哪怕失败了,只要换条赛道重新开始就行。
就像苏粒完全可以为了一条裙子,买张机票去意大利潇洒两周。而姚安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洛杉矶,把课上完。
她没有挥霍的资本。
*
“真的不跟我去吗?”
“不了。”姚安指了指电脑,随便找了个借口,“论文还差一半。”
苏粒瘪着嘴,拉起行李箱走了。
学校里少了唯一的朋友,空气骤然安静下来。上课,写作业,天黑之前回到狭小的阁楼,一切如同才到洛杉矶一样,重又变得孤单。
当然和初来时相比,现在不是没有其他人主动接近姚安。姐妹会抛来橄榄枝,愿意让姚安跳过初审,直接进入pledging环节,通过试炼考察就能宣誓入会。
这是个扩大社交圈的好机会,也是一张打入洛城大学核心圈的入场券。
但姚安含糊了过去,表示还要考虑一下。因为机会虽然诱人,归根结底,对方还是为了她的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金融家父亲”。
无限度的谎言让人感到疲惫,不如先学习。
休息的空档里,姚安会去看手机。
Instagram上是热闹的,苏粒已经到了热那亚,圣洛伦佐大教堂的风景照占据了整个页面。
这让姚安想到了钟浅锡。
他大概也在出差,达拉斯,纽约,抑或是巴黎。地点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帆船俱乐部回来之后,他们再没有联系过。
钟浅锡是很忙的,这点姚安清楚。
或许应该主动发一条消息。
姚安相信钟浅锡只要看到,就会回复。因为那天分别前,他撑着伞站在雨里,是这样温声对她说的。
在这件事上骗人,没有意义。
可一旦意识到自己在想他,发出短信的举动又变成了一场角力。甚至和钟浅锡本人没有关系,是姚安自己在和自己较劲,独属于二十岁的矜持。
手机拿起来,又放下。
她必须抓住点什么,让坠落的速度更慢一些。
叩,叩,叩。
图书馆窗户的玻璃在震动。
姚安回过神,侧脸看出去。她今天来得早,占到了一个视野很好的座位,正对着户外草坪和喷泉。
此时有个男生站在窗户外面,正一下接着一下,慢悠悠地敲击玻璃。
姚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对方竟然是有阵子没见的瑞恩。
除了手腕露出来的百达翡丽,瑞恩今天完全是一副纯良大学生的打扮。身上套了件印有大学校徽的卫衣,棒球帽随意反戴,卷发不听话地从帽子底下支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