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根号桑
乔以笙担心:“光华嘉业不会受影响吧?杜总呢?有没有被追责?”
“没有没有,”小刘安抚,“咱们工地各项安全措施都做得非常严密,接连三次事故的调查结果,我们内部几乎是无可指摘,现在的问题出在外因。”
若非如此,火灾造成的伤亡绝不会只是这样。
乔以笙暂时没其他问题能咨询小刘的了,只盼着陆闯那边能尽快有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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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聂婧溪随杭菀刚一踏入病房,瓷碗将将丢过来她们的脚边,砸得支离破碎。
“滚!”
病房内窗帘紧闭,灯也没开,昏黑一片,只能从病房外映入门内的这点光勾勒出病床上陆闯套着病号服的身形。
聂婧溪记得陆闯昏迷期间她来探视他的两次,有专业护工替他清理每日的卫生,他仍旧是清爽的。
而他醒来之后,没人再管得了他,现在他青茬邋遢,凌乱的发丝垂落在额前几乎快挡住半边眼皮。
便也显得他从额前的碎发下投出来的目光愈发阴鸷。
聂婧溪不觉得可怕,反倒认为这样极端状态下的陆闯,更迷人,她更感兴趣。
杭菀轻轻拉一下她,低声:“小心点。护工已经被他砸伤了两个,只剩我能进来给他送个饭,但也没办法久呆。送饭也没用,他不吃的。靠打镇定剂控制他的情绪,趁他睡觉的时候给他的伤口换药,输点营养液维持他的身体。”
这些聂婧溪都听说了。余子荣和余子誉他们甚至嘲笑陆闯现在精神失常,和疯子没两样。
以后可能要和陆昉一样坐轮椅已是重创,再加上不能人道,不是一般人能面对得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心理上的创伤或许比身体上的创伤更为严重。
陆闯刚出车祸那会儿,陆家来探望陆闯的人一波就接着一波,陆闯醒来后也没少,但照顾陆闯的情况,大多数人只能隔着病房门看一看。
所以之前聂婧溪来过两次之后,索性不再来,即便她是陆闯的未婚妻,要求时时刻刻守在陆闯身边也不应该有人反对。
聂婧溪尝试继续往里走。
陆闯没再砸东西,两只眼睛则紧紧跟着聂婧溪逐渐朝他靠近的身形。
“阿闯。”聂婧溪停在他的病床前。
陆闯在聂婧溪向他伸手要握住他时,率先猛拽她一把,聂婧溪扑倒在他身上之际,陆闯攥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凶狠地要将她的脑门往床头柜的尖角上用力嗑去。
“小闯住手!”杭菀及时上前,一手拉住陆闯的手,一手按在床头柜,阻止了陆闯的暴力行为。
聂婧溪的脑门最后只是撞在了杭菀的手背,但也够疼的。她清楚地感受到陆闯的愤怒和怨恨。
陆闯仍旧没松手,揪着聂婧溪要继续砸。
杭菀急急朝外面喊人。
两位护工和跟着聂婧溪一起来的方袖、杨芊儿闻讯全部跑进来,一时间病房内混乱不堪。
两位护工联手按住陆闯之后,又有护士来给陆闯注射了镇定剂,场面才稳定下来。
杭菀的手因为聂婧溪受了伤,聂婧溪陪杭菀去处理。
“不用放在心上。”杭菀自己给自己处理。
方袖和杨芊儿检查聂婧溪的情况,聂婧溪除去头皮被陆闯抓疼,没怎样。
她向杭菀道歉:“连累二嫂嫂了。”
杭菀淡然处之:“小闯好歹能发泄出来,比其他二哥以前什么都闷在心里,算好的。”
聂婧溪盯着杭菀淤青的手:“我能理解,他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全是我想嫁给他造成的。”
以及陆家晟。
聂婧溪比陆家晟幸运些,陆家晟昨天看过陆闯之后也受了伤,但陆家晟只说他自己不小心,没提陆闯,架不住余子荣等人往她耳边通风报信,陆闯疯得连自己老子都要弄死。
一行三人离开医院时,杨芊儿毫无疑问又是那个最先憋不住话的人:“阿溪,杭菀一辈子搭在陆昉那个残废身上,你没看见吗?现在你要步杭菀的后尘?”
聂婧溪抬起手,掌心接住半空中飘零的一片落叶,轻轻叹息:“明明是春天啊……”
方袖挂断刚刚接到的电话,走回聂婧溪身边,告知:“阿溪,聂家派人过来了。”
聂婧溪蜷起手心,落叶赶巧在前一秒,被风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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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以笙和莫立风的新住所是工地一位工人介绍的,同样是工地附近当地居民的民房,但并不似先前那栋宿舍是空置的,还有人住。
住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和他的奶奶,男人是位修车补胎师傅,长得很黑。
小刘带乔以笙和莫立风到的时候和他打招呼,他正在修一辆摩托车。
见到他们,他站起来,直接伸出他戴着手套的沾满黑油的手,想和莫立风握手。
乔以笙:“……”
照顾到莫立风的洁癖,乔以笙主动帮莫立风找了借口:“我师兄手受伤,不方便。”
旋即乔以笙伸出她的手,想替莫立风握:“打扰了,我和我的师兄要在你们这里借住。”
对方却把手收回,脱掉手套到旁边补轮胎用的一盆水里洗了洗手,擦干净,最后把他的帽檐从前往后转到后脑勺,再回到乔以笙面前,露出一口大白牙:“欢迎欢迎,两位大建筑师,我这儿蓬荜生辉,你们管我喊大炮就可以了。”
第261章 炮
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是户和善的人家。
乔以笙笑了笑。
大炮带他们穿过着前面的修车铺,到后头的住所里。
修车铺虽然又脏又乱,但后头的住所挺干净的。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老奶奶坐在小竹椅里织毛衣。
“这是我阿嬷。”大炮介绍,“我阿嬷做饭特别好吃,你们早饭、晚饭都可以让我阿嬷帮忙做。”
乔以笙说:“没关系,不麻烦她老人家,工地食堂可以吃。”
大炮说:“宵夜也可以。”
小刘也说:“这儿比原来的宿舍离工地更远些,莫工、乔工你们的通勤会比之前不方便些,已经申请批准你们的上班时间比大家晚半小时。那时候食堂早饭都是剩饭剩菜了,你们就在牛奶奶这儿吃了再去吧。伙食费给你们缴好了。”
乔以笙:“……”
这般优待,她很难不怀疑是陆闯假公济私。
小刘这时强调一句:“杜总很重视这次的事故,也对莫工、乔工感到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太忙,杜总是想当面向你们道歉的,无论如何光华嘉业没有照顾好两位。”
莫立风点点头:“帮我向杜总转达谢意。”
乔以笙忽然意识到,即便是优待,也并非优待她一个人,莫立风和她一样住在这里。
而这种安排如果只放在莫立风身上,乔以笙并不认为是优待,而是莫立风应得的。只是因为她和陆闯的关系,她担心被陆闯优待,才在意。
那就当作是她蹭到了莫立风吧。
这次的居所没有二楼,只有一楼。
乔以笙和莫立风房间的位置和之前在旧宿舍差不多,分布在两端。中间隔了两个房间,分别是牛奶奶和大炮的。
乔以笙首先确认有独立卫生间,紧接着发现床铺不再是上下铺的木板床,地面也不是粗糙的水泥地,简单地贴了瓷砖。
条件比起先前好许多。
床单被褥等基础生活用品,全部准备齐全了。
小刘在莫立风那边帮莫立风送东西,乔以笙这边门口站着大炮,大炮告诉乔以笙,缺什么尽管网购,他到时候去驿站给她把快递全部拉回来。
“谢谢。”乔以笙上下打量他。说实话,经历过火灾,她不认为,陆闯会放心她随便住进一处工人介绍的地方。
又是托辞吧……乔以笙还没找到机会单独问小刘确认。
只见大炮倏地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三根手指屈握掌心,在额头右前方划了一划。
像行二指军礼似的。
又因为他反戴帽子和穿着连体工装裤的关系,显得特别酷,酷酷地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嘴里喊了句:“嫂子。”
乔以笙:“……”
行吧……不用问小刘确认了……这家伙无疑也是陆闯的一位亲信。
就是这个称呼……
乔以笙头皮发麻地纠正:“你还是跟着小刘,喊我‘姐儿’。”
大炮反驳:“小刘是个小毛孩,我又不是。”
乔以笙:“……那我喊你哥?”
大炮两腿一软扶住墙:“嫂子你饶了我吧。”
乔以笙只觉得又别扭又难为情:“……他让你这样称呼我的?”
大炮嘴唇一咧,大白牙明晃晃:“反正我们在闯哥面前这样称呼嫂子你,闯哥听着很受用。”
咳咳。乔以笙假意望向窗户外面看风景。
实际上根本没有风景,就是一堵高高竖起的围墙,围墙上还镶嵌了碎玻璃渣,很多民房都会用这种方式防贼。
怎么说呢?虽然以前和郑洋交往时,陈老三他们也称呼她“嫂子”,但就是远远没有现在陆闯的人称呼她为“嫂子”来得令她臊。
“小刘主要在光华嘉业,你呢?你平时主要负责什么事?”乔以笙记得小刘提过一嘴,陆闯手底下的人各司其职,一般互不干涉。
“就是修车。”大炮特别得意,“闯哥以前比赛的车子都是我帮他检修、保养的。”
“……”乔以笙重新问,“除了修车之外?比如他安排我住在你这边,总不是因为你擅长修车吧?”
大炮慢一拍反应过来:“噢,对,不是因为修车,是嫂子你刚遭遇过火灾,纵火的人还没抓到,安全问题需要高度重视。我以前当过两年兵,比其他人更可靠。”
进门来的小刘恰恰听到最后一句话,有点不高兴:“……术业有专攻,炮哥你不能趁其他人都不在,抬高你自己。”
“什么‘树叶’什么‘工’?”大炮稀里糊涂,“刘三毛你别仗着比我多读几年书就动不动在我面前整成语。成语谁不会?我刚刚跟嫂子讲过的‘蓬荜生辉’多高级?”
“???”乔以笙揪住最关键的一个点:刘三毛?
小刘的脸胀得通红:“我叫刘奕亮!”
大炮仗着个头比小刘高,手臂虚虚勒在小刘的脖子上:“管你外头叫什么名,在我这里你个毛小子永远就是刘三毛。”
乔以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