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马 第337章

作者:根号桑 标签: 现代言情

  敢嘲讽他,敢顶撞他,甚至眼下明知自己不安全,她还丝毫未对他客气。

  她其实就是想弄清楚,聂季朗是否曾在知道她和陆闯可能是兄妹的情况下,还促成了聂陆两家的婚事。

  聂季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舊shíguāng獨伽

  呡了一口酒,他问:“以笙,记不记得之前我一直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也在摸着石头过河?”

  乔以笙自然记得:“你指的就是今晚从宋红女口中套到的事情?”

  这会儿的聂季朗并没有戴眼镜,金丝细边眼镜被他摘下来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了。

  在此之前,乔以笙只在最初的照片上见过他没戴眼镜的模样,此时她亲眼所见的没戴眼镜的聂季朗,仿佛因为少了一层束缚,完全压不住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眉梢眼角悉数彰显之前被镜框和镜脚盖住的锋利,尽是在上位者的成熟男人的气质。

  他没有看乔以笙,他看的是窗户外面。

  他这个房间的这扇窗户,朝向的是佩佩的那栋老房子。

  浓重的夜色之中,老房子的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雾气。

  聂季朗没有直接回答她,娓娓道:“我没有骗你,我父亲临终前交待给我,就是找到我失散的哥哥,由我失散的哥哥那一脉,去履行和陆家的婚约。”

  “不止你有疑问,我也有疑问。而且我的疑问也比你更大,以我对我父亲的了解,我不认为简单的一个婚约,能让我父亲有那么深的执念。”

  “因为找人总没什么结果,这件事原本淡出了我的视野。后面也和我当初告诉你的一样,陆清儒病危,陆家来催促,族里的叔公推出了婧溪,婧溪个人也愿意,我也就没反对。”

  “但发现你的存在之后,我就对实现我父亲的遗愿很感兴趣了。我想知道,由你来和陆家联姻,究竟是会有什么不一样。”

  聂季朗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乔以笙的脸上:“以笙,换你,你难道不好奇?”

  当然好奇,乔以笙从一开始就好奇聂季朗为什么非要她嫁入陆家不可。

  谁知道猜来猜去,竟然不是聂季朗图谋陆家的东西,纯粹是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聂季朗现在的意思,不就是,比起完成聂老爷子的遗愿,他更感兴趣的是遗愿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所以聂季朗一直在推动婚约的执行。

  “然后?”乔以笙没回答他,只想让他继续讲。

  聂季朗以一种“别着急慢慢来”的眼神注视她:“在调查你父亲当年那起车祸的过程中,我从你父亲的生平履历往前倒推去调查你父亲小时候的资料,开始怀疑,你父亲的丢失并非意外。”

  “最早收养你父亲的那家儿童福利院……”聂季朗似在斟酌恰当的措辞,“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父亲把事情交托给我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才刚锁定了你父亲小时候待过的那家福利院(第299章 )。”

  “但我在重新筛查资料时,发现,从我哥丢失的那一年起,我父亲以我母亲的名义做慈善资助的最早的那批名单里,包括了这家儿童福利院。”

  “你父亲以你母亲的名义做慈善?”乔以笙足够敏感。

  聂季朗目露赞赏:“这个慈善终止于我母亲去世,我父亲就没再帮我母亲续下去了。”

  “我以前其实是知道这个慈善的,知道我母亲喜欢资助这种收容孤儿和弃婴的地方。直到我父亲临终前要我找孩子,我才自己猜到,这个慈善起源于我母亲失去孩子的遗憾。”

  乔以笙沉默。或许佩佩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能被好心人送去福利院的希望,也或许是佩佩在其他孩子身上为她自己丢失的孩子积善德。无论如何,都是佩佩对那个孩子的爱。

  聂季朗继续透露道:“慈善一直在做,名单也一直在调整,比如很多福利院不是一直办得下去的。”

  乔以笙领会到聂季朗的意有所指:“我父亲在的那一家,就是办不下去的?”

  “嗯。”聂季朗点头,“你父亲在的那一家儿童福利院,大概在第五年,就因为一起贩婴案件,依法关闭了。”

  联系如今已经知道的事情,其实不难推断,聂老爷子最早是知道孩子的下落的,孩子是他授意宋红女丢掉的,恐怕丢去其他地方聂老爷子也不放心,所以他掌控住了孩子的所在。

  也就是那家儿童福利院。

  而在佩佩面前,聂老爷子又假惺惺地陪佩佩做慈善,甚至把孩子所在的福利院也放在慈善名单中。

  孩子明明近在咫尺,佩佩却毫不知情……乔以笙难以想象聂老爷子的残忍,他当时每天看着佩佩思念孩子,心里是在笑吗?

第538章 掌

  “是在福利院关闭之后,你父亲失去了孩子的下落?”乔以笙猜测,否则聂季朗应该没必要专门提起这一点。

  反正后来聂老爷子应该是真的曾经不清楚乔敬启的下落了,否则聂老爷子不可能允许乔敬启过得好,聂季朗可是差点就因为找不到人,而没有实现聂老爷子报复陆清儒的计划。

  “我的猜测和你一样。”聂季朗的语气听不出具体情绪,讲述他的心路历程,“早几年我刚发现我父亲调查到的那家儿童福利院恰好在资助名单上面的时候,我最初只是在惋惜,孩子在眼皮底下这么多年却没找到,很阴差阳错。”

  “更细致地调查之后,我渐渐发现古怪的地方。”

  “哪些古怪?”乔以笙是想安安静静地听他顺畅讲下来的,但因为涉及乔敬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迫不及待,恨不得钻进聂季朗的脑子里自己迅速了解完。

  偏偏聂季朗跟故意吊她胃口似的,慢悠悠地磨她的耐性:“首先,那家福利院很不正规,没有合法的营业执照。”

  “其次,也是因为它的不正规,福利院里的很多小孩没有身份。”可能怕乔以笙不明白,聂季朗稍加解释了一番,“一般来讲,福利院收到身份不明的被遗弃的婴幼儿,首先应该送到当地警方那边去。”

  “警方确认婴幼儿无人认领之后,会登记弃婴的来源,再送往儿童福利院,开具送养证明,办理各种收养手续,包括给孩子取名、上户口、归档信息。这样虽然是弃婴,但在当地警方那边也是有具体身份的。以后如果经由福利院被人收养,或者被亲生父母找回去,都是有据可查的。”

  “……所以我父亲的身份,无据可查。”乔以笙道出聂季朗的意思。想过去,当然也得是这样,聂老爷子就是要佩佩和陆清儒的儿子,既在他的掌控之中,又见不得天日。

  聂季朗看了看乔以笙的神情,径自说着他自己要说的:“你父亲的身份无据可查,给找人增加了难度,我父亲一直找不到他,变得好像情有可原。”

  “但这样不正规的福利院,我父亲去把它放在资助名单里,就形成怪异了。所以引起了我的特别关注,多少产生了一些怀疑。”

  乔以笙则突然记起一件事:“……我舅妈告诉我,我父亲以前觉得他小时候运气不好,因为在福利院里,总是轮不到他被领养,导致他一直呆在福利院里。”

  现在她认为有了答案。不是乔敬启运气不好,而是……有坏人控制着他的命运,不允许他被人从福利院里领养走。

  乔以笙很心疼乔敬启。

  以前只是从杜晚卿所知道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乔敬启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日子过得必然不太美好,但现在完全可以想象,何止是不好,多半还很差。

  聂老爷子既然心怀恨意,或许还交待了福利院里的人故意虐待乔敬启。但乔敬启从前没有在杜晚卿面前讲太多不好的事情罢了。

  而在乔以笙的记忆里,她的父亲乔敬启的形象,真的很难让人想象他小时候吃过那么多的苦头。

  聂季朗把纸巾递到她的面前,乔以笙才发现自己掉眼泪了。

  情绪使然,她抽纸巾的动作不免有些用力,无法控制地把对聂老爷子的厌恶投射了一点到聂季朗的身上。

  他们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何必报复到无辜的后代身上……

  低垂眼帘,乔以笙擦拭眼泪。

  聂季朗提议:“明天再聊吧,三更半夜的,你早应该去休息了。”

  “不要,我等不到明天。”乔以笙抬头,“小叔叔你的良心过得去,睡得着,但我不行。”

  聂季朗:“……”

  “难怪和小鸥能成为闺蜜。”他笑了一下。

  “什么?”乔以笙没听清楚,他声音太轻了。

  聂季朗给自己的酒杯又添了些酒:“那个福利院,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乔以笙的心揪起来。

  倒完酒的聂季朗转头看回乔以笙:“我刚刚提到过,那家儿童福利院,后来因为一起贩婴案,依法关闭了。”

  乔以笙的记性还不至于差到几分钟前他讲的话,她就忘记。只是她不敢直面“贩婴”两个字,能产生的联想,实在太可怕了。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查到你的父亲,原本就是打算借那个福利院,把我父亲给卖掉?”她很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不久前乔以笙还自诩她不习惯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一个人。

  可聂老爷子的恨意,令乔以笙感觉,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聂季朗说,“我父亲临终前都没告诉我他要我找孩子的真实用意,现在除了从宋妈妈口中得到验证的那些,其他的事,目前也仍旧是我的推测。”

  “我推测不出我父亲的其他想法,我提那个案子,是想说,在我的推测里,你父亲应该就是在那起案子之后,从福利院里下落不明的。”

  言外之意,乔敬启的下落不明,导致了聂老爷子失去对乔敬启的掌控……?乔以笙蹙眉,听聂季朗往下讲——

  “福利院关闭,是要把小孩送到其他福利院里面的。而当年警方登记的那些小孩的信息里,并没有你的父亲。”

  “……是被卖了吗?”乔以笙首先想到这种可能,而且应该不是聂老爷子指使的。

  转念乔以笙又认为可能性不大:“我爸爸以前只说过他在福利院长大的,没说他被卖了。”

  “你从我舅妈那里也应该听说了吧?”乔以笙记得,乔敬启未成年之前,就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嗯,应该是没有被卖。”聂季朗说,“但你父亲对他小时候的经历,肯定是有所隐瞒的,很多都没有告诉过你们。”

  这句话自然是没问题的,小时候那些不好的事情,乔敬启本来讲得就不多,否则她这个当女儿的,不至于了解得那么少。可从聂季朗口中讲出来,乔以笙听着刺耳:“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好像我爸爸干了坏事不敢说似的。”

  她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对不起,小叔叔不是这个意思。”聂季朗有些无奈地向她道歉。

第539章 遗

  带着长辈的宽厚,聂季朗告诉乔以笙:“你的父亲在五岁那年,确实从原来的福利院里不见了。”

  “因为福利院的不正规,你父亲又没登记过信息,所以当年警方虽然从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口中得知有小孩不见了,但也仅此而已。警方最后的归档,只能是失踪的孩子,放到被卖走的那一拨里头。”

  “你父亲拥有‘乔敬启’这个身份,其实是在霖舟这边的一家福利院里。这距离你父亲从第一家福利院失踪,时间上间隔了两年。”

  “根据我查到的登记信息,你父亲小时候是自己去警局里找警方的。可你父亲好像因为有应激反应,讲不出来为什么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警方无法获取他的个人信息,找不到他的父母,最后送他去了福利院。那之后你父亲有了具体的身份,并一直在那家福利院里长大成人。”

  “间隔了两年,而且两年的时间里,一个小孩的长相是很可能发生比较大的变化的,各方面的原因,导致了这么些年,我父亲也一直没再找到孩子。”

  仿佛绕了一个圈,聂季朗回到原点:“事情交到我手里之后,我才勉强锁定到你父亲可能在霖舟的线索。”

  “也就是我刚接触你的时候,告诉过你的,我来霖舟,一方面是因为婧溪的婚事,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件私事。而恰好因为有了婧溪调查你,我省去了中间一些折腾,发现了你的父亲原来就是我在找的孩子。”

  乔以笙闻言凝眉,好一会儿没吭声。

  聂季朗方才所指的隐瞒,明显是乔敬启失踪的那两年。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失踪两年,从明舟变到了霖舟,得是怎样的一种经历?

  倘若只是他自己走丢,为什么既不回原来福利院的那个地方,而是两年后才跑去警局里?

  是因为,那两年,他没有人身自由吗?

  乔以笙不敢细思,光是这样随便想一想,她就特别害怕,也特别心疼。

  所以乔以笙的好奇心也并不大,她不想探究那两年乔敬启失踪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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