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则征
现如今书店少得很,跟她小时候那会儿没法比。难得碰到一家,林昭穆有些兴致,便走进去瞧瞧。
她发现了一本由她翻译的小说,在小说封面上,她的名字就写在“翻译”那一栏。
发现这本书让她挺惊讶,因为这一版已经是很多年前了,是她在意大利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意译中的其中一本。
她想起这个作者,是位很有意思的老先生,早年离异,曾经说过他很羡慕她跟方嘉远夫妻恩爱。
林昭穆离开意大利之后,就没再见过这位老先生,也断了联系,如今看到这本小说,心血来潮,在网上搜索了老先生的相关信息,才得知,他已经于一年前过世。
一时间,一层层悲伤涌上她心头。
悲伤于时间,悲伤于旧人,悲伤于物是人非。
她想到一句话,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注】。
无缘无故的,就是觉得,人的本质就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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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穆接了林斐然回家,到家时发现,陆承则已经先一步回来。
他看上去很高兴,大概因为这次的出差顺利。
林斐然开心地奔过去,“叔叔你终于回来了!”
陆承则一把将他抱起,“想不想叔叔?”
“想!我不喜欢叔叔出差。”
“那以后叔叔尽量少出差些。”
林昭穆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想到她即将要同陆承则说的,一时间觉得很难办。
陆承则将林斐然放下后,便向她看来,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万物,“你呢?想不想我?”
林昭穆不知要怎么回答,就去拉林斐然让他换鞋。
在她低头帮林斐然脱鞋子时,陆承则目光扫过她的手。
出差前他没注意到,这时候倒是看见了,眸色里像是点起了光,也不在意林昭穆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是真的高兴,出差顺利,回来看到被插进花瓶里的捧花,现在,又发现林昭穆手上已然缺了颗戒指。
在他眼里,这就成了一个讯号——她接受了新娘抛给她的捧花,并摘掉了戒指。
林昭穆给林斐然换好鞋,直起身见到喜色不加掩饰的陆承则,一时无措。
陆承则并不是一个经常喜怒形于色的人,他表情总是淡淡的,喜怒总在转眸一瞬间,如此张扬的喜悦,林昭穆并不常见到。
林斐然晚上有一节绘画课,他跑去了画室做准备。
阿姨厨房里忙活。
客厅里只剩下林昭穆和陆承则,可林昭穆一时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眸色闪烁着,问:“怎么这么高兴?出差很顺利?又要赚大钱了?”
大概因为被喜悦填满了大脑,陆承则并没有察觉林昭穆的异常,他上前将林昭穆拥入怀里,顺着她的话说:“嗯,很顺利,又要赚大钱了。不能让你和然然短了吃穿。”
如此一来,林昭穆就更开不了口。
好像在他心情这么好的时候,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不是人干的事儿。
那就等等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她想。
【注】摘自龙应台的《目送》
第71章
次日, 陆承则早早便醒了来。
他的习惯就是天不亮起床,先锻炼上个把小时,但因为林昭穆家里地方小, 他的健身器材无处安放, 所以他会去小区里的健身会所里锻炼。
现如今的林昭穆已经没再有跟上他的作息这么早爬起来的习惯, 陆承则侧头看向还在熟睡的林昭穆,轻轻在她额上留下一吻,尔后便轻手轻脚起床。
捧花在花瓶里已经插了好多天, 百合干瘪下许多, 已经有了凋零的趋势。
陆承则并不在意这花束慢慢逝去的颜值,拿来喷壶在上头洒了些水。
在它彻底凋零前,他不会把它撤下。
昨天林昭穆好像有话想对他说,好几次欲言又止,他看得出来。
他想,她大概想说她摘下了婚戒, 也决定收下捧花。
可能是真的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吧,他着实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更不会往反方向去想。
他甚至觉得, 她不必讲出口, 他能看见,能明白。
陆承则给捧花洒了水,又摆弄了会儿, 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下。
尔后,他下楼去健身会所, 按着他的习惯,锻炼了个把小时。
其实他更习惯在他的私人健身室里,即使这个时间点健身会所里顾客很少, 可他依然不喜欢别人频频向他投来的目光。
他希望,等过段时间,让林昭穆和林斐然一起搬到他的住处去,正好林斐然下半年要入学的小学离他的住处更近些。
等他回来时,阿姨到了,正在厨房里摆弄早餐,林昭穆也起了床,今儿林斐然赖床了,她正在林斐然房间里催促他。
是生机勃勃、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的早晨。
每当这种时候,陆承则便会觉得,自己真是被老天眷顾的那一个。
他们一块儿吃完了早餐,林斐然就该去幼儿园了。
今天陆承则主动提了他来送,林昭穆也便由他去。
陆承则将林斐然送到幼儿园之后,便到了公司。
下午,余特助过来汇报说:“法国设计师那儿回复说,戒指都已经准备好,寄过来了,过几天就能收到。”
陆承则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位法国设计师享誉全球,找他定制珠宝首饰需要提前排队预约,且不是人人都能约到。
陆承则半年前就已经预约上,当时跟林昭穆在刚在一起,倒也不是当时就想求婚,就是有一回酒会上同设计师碰上,听人说他很知名,就先给自己排了个队。
这不,现在证明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余特助又把一叠文件递给陆承则,“这是婚庆公司出的几款求婚方案,您看看。”
陆承则接过。
与处理别的工作时不同,他翻看这些文件时,眸色里都含着笑意。
余特助汇报完后,便退了出去。
如今连秘书室里面都喜气洋洋,余特助过去时,正听到有位秘书说着:“了不得,我上午的文件不是出了错么,还递给陆总了,但陆总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温柔地笑呢!”
另一位道:“这有什么,他请人离开公司也是温柔地笑着说的。”
那位说:“对,可这不还有重点吗,重点是,他说,没事下次注意!”
另一位:“我天?真的假的?没事?你那个错误可不是个小错误啊,要不是陆总及时发现,递到合作方那去可就麻烦了,他居然只说了没事下次注意?我有回只是漏递了一份文件,就扣了一季度奖金!”
那位说:“所以我说了不得啊!”
余特助走过去制止了他们对老板的讨论,心里却在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陆总心情好,心思又都在求婚上,哪里还有闲心管你们的小错误。
余特助很忙。
除了极其重要且紧急的,陆承则会自己处理掉,其余的,他都丢给了余特助,这不像陆承则的作风,但余特助表示很理解,因为他知道,陆总正忙于筛选那些求婚方案。
陆承则看完了婚庆公司给出的所有方案之后,给出了反馈——他并不满意。他觉得这些方案都有瑕疵,达不到他心中完美求婚的标准,他反馈给余特助,并提了几个他认为的、林昭穆可能更喜欢的形式,让余特助同婚庆公司继续沟通。
傍晚时,依然是陆承则去接林斐然。
关于求婚的事项,林斐然必然也会成为其中关键的一环,他得提前跟林斐然沟通,并且需要在避开林昭穆的情况下。
所以接送林斐然上下学的时间就很完美。
陆承则怕林斐然保守不住秘密,没有直接跟林斐然说他要求婚,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他暑假有什么安排,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有没有妈妈喜欢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陆承则想要一个特殊的求婚,什么烛光晚餐、或是张扬又浮夸的晚宴、派对等,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陆承则知道方嘉远的求婚是什么样的。
那是在冰岛的极光下,是冰天雪地下的一片莹光中,他摘掉了手套,单膝跪地,将戒指递到林昭穆跟前。
陆承则之所以会知道,因为求婚之后,林昭穆就欢天喜地地向俞芷旋分享,夸赞极光下的美景,夸赞方嘉远的真心,而俞芷旋就向那一众朋友炫耀了林昭穆的幸福。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陆承则的耳里,几乎是事无巨细地。
这些往事对陆承则来说是黑暗的时光,他并不想去细细回忆,只不过,如果他的求婚远远比不过方嘉远的,那实在有些憋屈。
陆承则其实并不擅长这些浪漫,但他就算是逼着婚庆公司,也要让他们出个好方案来。
一连两天,都是由陆承则负责接送林斐然。
林昭穆担心这影响到陆承则的工作,但陆承则表示并没什么,接送孩子的时间还是有,如果真挤不出时间,也会告知林昭穆。
而见林斐然也是很欢喜的样子,林昭穆也就作罢。
他们回来后,林斐然也时常跟陆承则腻在一起,时不时讲些悄悄话,林昭穆带耳地听到过一些,好像在说些暑假的安排,林斐然一直都是兴冲冲的模样,这让林昭穆一直都没有找到与陆承则谈一谈的合适时机。
不过下周林斐然他们幼儿园组织了一个毕业前的夏令营,到时林斐然有两天不在家,倒是个可以让林昭穆与陆承则好好谈一谈的机会。
其实吧,林昭穆要是实在想说,机会并不是没有,林斐然睡得早,在他睡下之后,林昭穆自然能跟陆承则好好讲。
只不过陆承则这几日都是很高兴的模样,林昭穆一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眉眼,那到了嘴边的话都会不自觉地咽下去。
于是就想,再等等吧,再找一个机会。
她大概是犯起了拖延症,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在心里想着,等林斐然去夏令营,才是一个好时机。
因为陆承则这几日好多时间都花在求婚方案上,积压了一些没法直接丢给余特助的工作,所以在周末时,不得不到公司里加班。
这几日林斐然黏陆承则黏习惯了,用周日没有兴趣班,想要跟着陆承则一起去公司。
林昭穆觉得不妥当,但陆承则说没事,想到这次林斐然油画课还有个画城市建筑的作业,就道:“让然然去我办公室画画吧,那儿落地窗视野好,正好能做他的画画作业。”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林昭穆便应了下来。
所以周日那天,林斐然跟着陆承则一起到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