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与鸢
跟着沈颐洲一路无声地走下楼, 她不敢与他靠得太近, 也不敢落后太远。
遥遥的,隔着四五级台阶的距离一步步跟在他的身后。
无端想起昨天晚上,两人挤在一条沙发上,她被他抱在怀里。
灯光柔和,气氛可亲。
他偏头无声地吻她。
穿着贴身的衣物,就连拥抱都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温度。
可眼下,他走在前面的身影重新变成了她最初见到时的冰冷和无可靠近。
梁风自己都无法解释事情到底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心里一阵难言的悲哀。
走到楼下时,看见沈颐洲的车。
这司机是她没见过的面孔,但是见面已叫她“梁小姐”。
梁风无言,只能点点头,坐上了车。
深冬的夜晚,路上肉眼可见的萧瑟。
沈颐洲没有任何要与她说话的意思,梁风就自觉地坐到了自己的那一侧。
中间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目光去看窗外的风景。
事物是具象的,却是没有声音的。
梁风近乎出神地看了一路,最后看见车子驶进了沈颐洲的别墅。
她从自己的那侧下了车。
进门换鞋的时候,两人才稍微站得近了些。
梁风忍不住,还是先开了口试图打破这僵局。
“你吃过晚饭了吗?”
可话一出口,已觉得不合时宜。
已经深夜了。
沈颐洲目光看过来,无声地在她脸上逡巡。
玄关处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也将她的神色烘托得柔软。
她在求和。
可他只是无声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站在一侧的阿姨。而后,冷声道:
“去洗澡。”
他目的明确并带有羞辱的指令。
像一记响亮的巴掌。
梁风浑身发冷,只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的惨白。
可她还是扯了一个平静的笑,点了点头。
“好。”
转身朝楼上去。
到洗手间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穿着外套回来,刚刚下楼得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羊绒衫。
此刻,才觉得深冬的寒气从头到脚。
梁风闭眼冷静了三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黄秋意发了条消息说项链自己已经拿到,然后就脱了衣服,打开了热水。
身子被冲刷得发红,梁风却觉得心脏还是冰凉的。
呼吸的时候像是站在一片无边的雪地里,每一口都要消耗巨大的勇气。
把头发擦到半干,梁风打开了浴室的门。
抬眼,看见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沈颐洲。
室内未开灯光,像极了第一次,她在露台上遇见他的时候。
他卧在黑暗里,放肆地打量她。
随后,沈颐洲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原本并不狭窄的门口,因他的加入而变得逼仄。
梁风穿着吊带睡裙,赤/裸的后脊贴在冰冷的门框上。
她垂眸安静了几秒,复又抬眼去往他。
声音还是柔软的,问他:“我帮你把领带解了吧。”
沈颐洲面色未变地两手摊开,仿佛是同意了她的建议。
梁风便伸手,细细地将他的领带解了开来。
而后微微侧身为他腾出位置,“你进去洗吧,我就先出——”
可她说没说完,一只大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身子翻了过来。
而后,轻轻一推,她整个人面朝着浴室的墙壁贴了上去。
冰冷的瓷砖墙面瞬间刺激到她的皮肤,连同这猝不及防的动作逼出了梁风一声尖叫。
而后,察觉她手腕被人从后抓住,微凉而柔软的布面在下一秒紧紧地捆住了她的手腕。
——是她刚刚亲手为他解开的领带。
梁风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
不是不知道他的喜好,那时在沙发上读书,她总觉得自己还掌控着哪怕一小部分的清醒。
够她把这书读下去,够她把自己紧紧捞住不至于彻底地被击碎。
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清醒和不被彻底击碎,不过只是因为他允许。
他允许你尚且留有余地,他允许你尚且留有尊严。
而如今,他要你彻底地臣服、低头,她也就找不出任何的方法逃脱。
声音并非她想要发出的,只是因为意识早就被击碎、瓦解。
乳白的瓷砖被热气烘出薄薄的一层雾,再被她的肌肤轻轻擦去。
实在是无力再支撑自己,摇摇晃晃地要往冰冷的地面上坠。
她乞求自己摔倒,以终止这一切。
却降落到了柔软的布面上。
梁风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被梁珍带到海边玩耍。
浪花一层一层地迭在她的脚趾上,她便拉着梁珍的手愈发迷恋地往深处去。
直到一波巨大的浪花把她打倒。
身子被水流裹挟,彻底失去了控制。
也像现在。
她彻底迷失在这片汹涌的潮涌里,身子完全地被支配、鞭挞。
眼泪无法控制地溢出,濡湿了脸下这片柔软的被褥。
时间在荒芜的意识里失去了度量,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手。
梁风的身子在下一秒彻底倒进了床上。
仿佛一个赤足在雪地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结束了她的路途。
梁风轻轻地阖上了双眼。
他声音像是来自某个很高的地方,伴随着寒冷的风雪落在她的耳边:
“我不喜欢你坐得离我那么远。”
他说的是她在车上时。
而后,便是他走下地面、拿动衣物的声响。
死寂般的卧室里,很久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梁风耳边微微的蜂鸣,仿佛灵魂慢慢地飘到了不远的上空。
俯视着自己。
也看向那个不远处的男人。
是了。
这就是那个她第一眼看见便觉得心生畏惧的男人。
能同你轻言慢语,也能同你疾言厉色。
即使再如何警告自己他从来不过是玩玩,可也忍不住在那个灯光缱绻安静相拥的夜晚,为他嘴里的情话心颤感概。
而如今呢,她半步差错。
手臂仍被反捆在身后,听见他穿衣的声响停止。
脚步已往门口远去。
梁风艰难地挪动了自己的身子,口鼻从被褥中抬起获得一丝空气。
“……沈颐洲。”
她喊他的名字。
那脚步声也就停了。
梁风忍不住流泪。
因为她自己,也因为沈颐洲。
她喃喃,更像是为了说给自己:“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不愿意用我妈妈当作博你同情、惹你怜爱的工具,那是因为我珍惜我和我妈妈之间的感情,它不该变成我谋求利益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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