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 第64章

作者:春与鸢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直到他伸手要去脱她内里的衣服,才终于从梁风几乎绝望的声音里醒了过来。

  抬头,看见她双眼泪痕满布。

  头脑嗡的一声,近乎踉跄地离开了沙发。

  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好几口才重新抬起头看向梁风。

  看她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红,而后断断续续地发出满意的笑。

  严琛手跟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完全躺进沙发。半晌,混不吝地笑道:“怎么,之前不是都说要分开了吗?怎么现在又好上了?是不是下一步,他还要带你见父母、娶你?”

  梁风把衣服重新穿好,起身走到严琛的面前,用力地甩了他的一个巴掌。

  打得他脸侧过去,却更加放肆地笑了起来。

  “你真以为你能一辈子待在他身边?”

  “我有自知之明。”梁风冷声道。

  “哦?”严琛正过脸来挑眉看着她,伸手又要去拉她却被她避开。他无所谓地笑笑,像是开玩笑:“要我说,你真不如想你上次说的那样,趁早脱身算了。”

  梁风低头看着严琛,他其实低估了他们认识的年岁,也低估了梁风对他的了解。

  “严琛。”梁风声音清冷地喊他的名字。

  严琛笑容冷下去,死死地盯住她。

  “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看到我爱上别人,你又开始后悔了?”梁风一字一顿说道,“你总是这样,握在手里的时候,不会珍惜。”

  昏暗的客厅里,她的脸庞并不清晰。

  恍惚间,像是回到那年他们租住的小屋里。她沉默不语地收拾行李,满面泪痕。他亦心有不甘,问她为何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梁风不会低头,他更加不会。

  谁也不能阻挡在他向上爬的路上。

  她要走便走就是,谁也不是离不了谁就活不下去。

  有时候他恨,她怎么这么倔。

  倔到刺伤两个人也不肯退步。

  严琛低头,把手里的那支烟吸完。用手掐灭,然后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肩膀宽大,罩在梁风的上方。

  头垂下,靠近她耳畔。

  “梁风,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抢手了。我要的,不过是你继续从沈颐洲那里给我弄到好处,懂吗?”

  “可我最开始答应你的不过是帮你一次。”

  “只准你贪心不准我贪心吗?”

  梁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声线,缓声回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严琛闭目想了一会,慢悠悠道:“五月末,我想跟南方石材的李老板见一面。”

  “我不认识这个人。”

  严琛笑:“你不认识没关系,但你梁风手段高明,定能从中帮我搭上线。”

  梁风牙关紧咬,轻声问他:“一定要五月末吗?”

  “怎么,你那时有其他安排?”

  梁风大脑几乎缺血般的晕眩,半晌,才气若浮丝地回他:“没有。但是你不能这么频繁地要求我做些事。五月末帮过你,至少也等到十月你才能再叫我帮你做其他的事。”

  严琛低头凝视着她:“好。”

  “不要再来找我。”梁风转身朝门口走去。

  严琛目光沉下去,没有回答,看着她用力地摔上门。

  -

  那天随意摘来谈论的“轻井泽”,那天他轻易说出口的想要那个“节点”,在严琛的围攻下变成了梁风的潜意识。

  所有的话术、所有的妥协,都用来乞求在那天之前,他们之间还能相安无事。

  明亮的电梯镜里,梁风双手抱胸,大衣的领子遮掩住斑驳的脖颈。

  走出电梯,天气不知何时已经变阴。兜头的冷风将她的大衣下摆吹起,勾勒出清瘦的身型。

  却不知道往哪里走。

  只漫无目的地沿着这一条并不热闹的街道往前去,最后坐在了一把棕色的长椅上。

  梁风双手掩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掏出手机,给沈颐洲去了一条消息:

  他的确是我前男友,我们之前还有一些纠纷没有处理好,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先去我妈妈那住两天,你如果消气了,打电话给我,好吗?

  梁风把消息发出去,很快,也石沉大海。

  像一颗石子投进虚无的倒影,连一片涟漪都不会泛起。

  因为倒影就是倒影,永远也不会是真的。

  梁风痛得蜷缩在一起,无法言语。

  -

  梁珍没多问梁风为什么忽然回来住,她只是有些高兴。这几天忙上忙下地烹饪各式的菜肴,奈何梁风这几天胃口缺缺,总也是吃不多。

  问她她也只是推说天气渐渐热了,不像冬天时那么有胃口。

  更多的时候她就在卧室里睡觉,什么都不想,像是缩回壳里的蜗牛,彻底变成柔软的、毫无防备的姿态。

  脖子上的痕迹在第二天开始变淡,第三天几乎看不出,第四天完全消失。

  沈颐洲没来找她,也没有回她任何消息。

  梁风中途给贺忱去了一通电话,贺忱大概知道他们又在闹矛盾,只说这几天他也没见到沈颐洲,但是可以和她保证沈颐洲是真的在忙,而非是吃喝玩乐。

  梁风谢过他,又和他说对不起,为上次他过生日那事。

  贺忱笑笑,说他其实也知道贺颜的心思,只是一直惯着她。这次她被沈颐洲一吓,倒也是收敛多了。也算是个好事。

  “其实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实在不算什么良人。”

  梁风阖目,无声笑了笑。

  电话去了几日之后,也还是没收到沈颐洲的消息。

  那天晚上,梁风和梁珍一起睡觉。她态度随意地问了问梁珍,她若是想出国读书行不行?梁珍喜出望外,说只要她愿意去,她就是卖房子都行。

  梁风枕在她肩窝里笑,笑着笑着冷静下来,缓声说道:“我有些钱,到那边之后也能赚些钱。”

  “那沈先生呢?”梁珍问。

  梁风安静了片刻,轻声说道:“你其实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他是给了她很多钱的人,知道他们之间不是什么清白的关系。

  “你喜欢他吗?”

  梁风点了点头。

  “如果你喜欢他的话,我觉得他至少是对你好的。”梁珍抱住梁风的肩,“你们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想叫你幸福、开心,其余的,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

  梁风声音平静地“喔”了一声,眼眶热得滚烫。

  梁珍:“有打算什么时候走吗?”

  “之前不知道,”梁风声音潮湿,“但是现在,估计很快了。”

  梁珍笑了笑:“快也好,去到新的地方,也会遇到新的人的。”

  梁风没有点头。

  只口中发出虚浮的、飘渺的、连她自己都不信的一声“是啊”。

  第二天,梁风约了黄秋意在工作室见面。梁珍一早就出门买菜去了,梁风把家里的门窗都关好,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场大雨。

  门窗全部检查完毕,梁风拿了把伞,推开了大门。

  听见楼道里有不徐不急的脚步声,藏青色的西服从楼下的间隙里露了小片,看上去是有人在上楼。

  梁风租住的房子老旧,楼道更是不甚宽敞。大门敞开的话,行人都要贴着楼梯扶手才能经过。只一眼的时间,梁风瞥见那西服料子垂顺而有光泽,定是不能叫人家贴着不怎么干净的楼梯扶手过去。

  踏出去的脚便立马收回来,门也迅速地拉回来——却在下一秒,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门沿。

  梁风陡然看过去。

  光线晦暗的楼道里,他面色不甚明朗。虽已不是深冬,可仍是春寒料峭。他外面却只着一件单薄的西装外套。

  面孔上镀着层淡淡的天光,有从风雪中走来的清冷之感。

  目光长久地垂在她身上,无由地叫梁风又生出那种“深情”的错觉。

  怔忪的一刻,梁风手掌松开。

  “你知道我妈妈也住在这里的。”

  他脸上这才有些表情,几分讥诮地反问她:“我和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梁风没有回答。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颐洲语气淡然:“下楼。”

  门轻轻地阖上。

  梁风跟在沈颐洲的身后,听见他拾级而下的步伐,也听见他毫无波澜的、没有任何惋惜情绪的声音:

  “我父母昨天离婚,今晚应该是我们三人这辈子最后一次一起吃饭。”

  梁风停下脚步,几分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颐洲单手插兜转过身来,一束光从楼道上方高悬的窗口照来,将他的面容隐藏在背光的一面。

  “……你别太伤心。”她说。

  此刻只觉得言语何其匮乏,偏偏又无法像从前那样自然地走过去抱住他。

  然而,却听得见他话语里并不在意的轻笑:“我一点也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