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天一半
戚乔点了下头:“好呀。”
她看着他的侧脸,观察了一个月的结论脱口而出:“你这个月好像不是很开心。”
两人停在后台入口处,等待几分钟后主持人宣布。
身后许亦酌和其余演员也已陆续就位,不停地来打招呼。
等都寒暄完,谢凌云才低声道:“不喜欢六月。”
他眉眼淡淡,低声道:“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妈是六月去世的,过几天是她的忌日。”
戚乔微滞,好几秒后才说:“那干嘛还要把上映时间定在这个月,我们可以往后延。”
谢凌云看了看她的眼睛,右手碰了下左肘臂弯上那只小手。
“但后来,我的不喜欢慢慢变淡了。”谢凌云道,“戚乔乔,我看过了,今天会下雨。”
他语意含蓄的一句,戚乔却瞬间明白。
——是你让我不再讨厌这个季节,甚至渐渐喜欢上这样的天气。
正在此时,前台主持人从麦克风中传来的热场传来,三两句说完,便进入正题:“让我们欢迎《偏航》导演谢凌云,主演戚乔、许亦酌……”
谢凌云拍了下戚乔的手,让她从怔忡中回神,随后迈步,携着她的手,走上首映式的舞台。
他们简单打过招呼,便下台与观众媒体一同观影。
这不是戚乔第一次看《偏航》的成片,却是第一次,于相对昏暗的环境下,在放映厅观看。
他们在无人发现的地方,握着对方的手,看完了整部影片。
以至于发现片尾与之前看过的版本的不同时,戚乔整个人都有点懵。
松年因悔恨于自己曾经的偏航,选择自尽。画面淡出,又一次回到她进入警校时满腔热血的模样,她在回忆自己遗失的理想中,闭上了眼睛,沉入无尽深海之中。
然而最终画面里,无名碑中,仍有属于她的一块。
所有影像消失,一行手写字体浮出——
【谨以此片,献给我们的学生时代】
是谢凌云的字。
戚乔微怔,没过半分钟,又看见卡司阵容的副导演一栏中,大荧幕上缓慢滚动出现的“戚乔”两个小字。
她呆了好半天。
自然,也不止戚乔一人发现。
现场的观众、粉丝、记者,有一个人发现副导演名单中的戚乔,很快便传遍了全场。
连最后采访环节,记者们都将注意力全部挪到了它上面。
戚乔自己都发懵,自然无法回答,谢凌云接过怼到她面前的话筒,淡淡道:“戚老师在拍摄过程中提了很多有价值的参考意见,还为好几位演员讲戏说戏,她本就应该出现在副导演一栏。”
闪光灯将她同样诧异,没有反应过来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戚乔却无暇分神去思考记者们要如何写。
回到车上,才渐渐收拢思绪。
心口荡起微波。
谢凌云避开外人,在一刻钟之后才绕路走到停车点。
他迈脚登上来,戚乔便将手朝伸了过去。
谢凌云伸手抱住人。
车门合上,向前驶去。
戚乔轻声在他耳旁问:“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
“为了看到你现在惊喜的样子。”谢凌云说。
戚乔环住他脖颈,吸了吸鼻子,被青柠罗勒的气息包裹。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谢凌云偏爱柠檬调的味道,却并没有一直仅限于青柠罗勒这一种,他经常换,唯一不变的是主调的青柠香。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便只有这一个味道了?
戚乔已经给出自己答案。
回碧水云天换了衣服,谢凌云便载着戚乔前往贺舟那儿。
在路上时,戚乔接到了杜月芬的语音。
妈妈刚从影院出来,与她分享自己看完《偏航》的感受。
戚乔一字一句都听着,半个小时的时间浑然不觉间过去。
谢凌云已经将车开入贺舟住处的小区。
电话挂断前,戚乔提醒妈妈:“下个月要来体检复查,我那两天有工作,到时候让小年去机场接你,陪你去北医三院。”
谢凌云刹车停稳,听见这句看了看戚乔。
等她结束通话,才一边去解安全带准备下车,一边随口问:“肝移植不是协和朝阳和301最好么,怎么这回又去北医三院复查?”
他说着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的门,才看到戚乔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目光。
“我应该没有告诉过去你,我妈妈做过肝移植手术。”
谢凌云顿了顿。
戚乔唇角紧抿。
那些蛛丝马迹逐渐串联起来。
确信说出她妈妈不能碰酒精时的语气;
拦住庆功宴或聚会上别人递给她的酒时,从没用过酒精过敏的原因,每次都是相同的“她不能喝”;
以及一次次,落在她腰腹上,那道□□供体术后刀疤上的亲吻。
肝移植手术供体与受体都不能喝酒。
早该察觉的。
戚乔眼睫轻颤,望着谢凌云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凌云只短暂地愣了几秒,便说:“让人查过你妈妈当年做了什么手术而已。”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戚乔执着道:“你没有骗我?”
谢凌云干脆弯腰,探身钻入车内,替她解开安全带。
“没有——好了,进去吧,他们都等着了。”
戚乔没再问。
她随着谢凌云,亦步亦趋地走进去。
都是戚乔见过的面孔,这几个月谢凌云时常带戚乔一起与发小们聚会。
傅轻灵见到人,便将自己亲自烤好的一盘战斧牛排递过来。
“首映式回来还没吃东西吧?喏。”
她是直接递到戚乔面前的,谢凌云伸手去接,傅轻灵还躲了下:“没给你。”
谢凌云还偏就强行拿过那盘:“我们一起吃。”
傅轻灵:“少爷防备得好像我要撬你墙角。”
谢凌云没搭理这句,牵着戚乔去庭院的一张双人沙发上坐下。
贺舟拎着外卖走进来,可算看到正主前来,拉着几人起来,将傍晚时包场的影票一沓沓摞在一起。
邀功似的:“又大出血了,怎么着,够意思吧。”
谢凌云扫了一眼:“还成。”
贺舟:“……”
戚乔好奇地接过那厚厚一沓票根,问:“这一共是多少场的?”
贺舟挨个儿将他们四五个人全数过去:“一人包了一场。”
戚乔笑了下:“谢谢。”
贺舟瞥了眼谢凌云,故意道:“回回上映给少爷包场,这还是头一遭得来一声谢。”
谢凌云说:“哪回没被你们几个捞回本?”
贺舟嘿嘿一笑:“还不是你宝贝多,球鞋球拍和几瓶红酒而已,怎么那么小气。”
说完就勾着谢凌云的脖子,要约打球的时间。
傅轻灵拉着戚乔,叫帮她参考几套改日出席京城名媛聚会的战袍,不必斩男,斩女就行。
等完成这项重任时,戚乔觉得比给自己挑选红毯造型还要耗神。
她起身去拿喝的,外面庭院全部都是酒水。
她刚想找谢凌云,踏上别墅门廊前,耳中传来贺舟的声音。
“还用想么,你带戚乔去若柳阿姨墓前上柱香,回头就跟你爸说你妈托梦给你说特别满意,保证承叔立马没二话。”
谢凌云:“你有病吧。”
贺舟:“我觉得我这主意挺好的啊。”
他们对话清晰地飘入耳中,戚乔僵立在原地。
却并非因为整段话中的意思。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了贺舟口中的“若柳阿姨”四个字上。
与此同时,谢凌云与贺舟并肩从门廊中走出来。
他手中端着一杯葡萄汁,瞧见戚乔,走来递到了她手中。
他们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