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丝偶
燕修随口说:“如果她不给我安排相亲,我很愿意在家里陪她。”
燕百闻耸耸肩:“你可以相亲失败,但不能不去。”
儿子因为体质上的一些原因,找伴侣的难度很大,这个秘密除了他和儿子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并不强求儿子结婚,但妻子显然不会放任。
相亲的事情上他帮不了儿子,毕竟儿子走了,他还是要和媳妇在一起生活的。
燕修正想说点什么,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号码,接起电话:“出什么事了?”
“燕先生,你让我们调查的人昨天去世了。”
“去世了?”燕修皱起眉,“死亡原因?”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纠结:“似乎是正常衰老至死,这件事真的很奇怪,那位叫刘西京的老人并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死得很突然,他不久之前刚做完遗嘱公证,就好像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死。”
他们查过的人不少,但是这位被调查的对象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的丧事是谁办的?”
“是一名叫柳木木的女孩子,她似乎是死者原来的邻居,据我们调查,遗嘱的受益人也是她。”
“知道了,就查到这儿吧。”
电话挂断,燕修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从他让人调查刘西京到现在,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这个人年轻时候的过往根本查不到,他的人生就好像四十多岁才开始。
不知道从谁的手上学了一些算卦的本事,不算精通,也不算特别差,但生意很好。他一直定居在北方的一座小城,这些年唯一一次出远门就是这一次来庆城。
柳木木并不是他的邻居,但他们确实认识了十几年。
“怎么,出了什么意外?”挂断电话后儿子就在走神,燕百闻好奇地问。
“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回到家里,燕修受到了母亲热情的欢迎。燕夫人挽着儿子的胳膊往屋里走,完全无视了后面的丈夫。
“这次多在家住几天,要我说早点辞职算了,也不知道你和你爸是怎么想的,非要去小地方当个什么顾问,给他们办事,这帮人还要找茬,死人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以为我们家好欺负呢!”燕夫人不满地和儿子抱怨。
燕修并不想扰了母亲的兴致,不过听到母亲已经把明天陪她出去参加宴会的衣着都安排上了,燕修只能打断她。
“妈,抱歉,我明天早上就得回庆城。”
“怎么这么着急?不是才结束审查吗,难道他们让你现在就回去工作,简直岂有此理!”燕夫人愤怒地瞪向自己丈夫。
燕百闻满脸无辜,儿子要走,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能晚两天再回去吗?”燕夫人轻声细语地问儿子
“并不是工作,发生了一些小意外,我需要亲自回去一趟。”燕修对母亲歉意道。
“那好吧。”燕夫人满脸失望。
……
刘瞎子死亡的第三天早上,六点多天依旧很暗,空气中带着清早的凉意与些许潮湿,似乎预示着今天可能会下雨,火葬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柳木木目送刘瞎子的尸体被送进焚化室,董正豪站在她身边,对她说:“墓地已经找好了,墓碑也加急赶了出来,一会儿葬礼结束,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爸爸。”柳木木弯了弯眼睛,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董正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大女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不是察觉不出来,可他没办法安慰。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和女儿到底有什么关系,以至于他死后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她。
骨灰被送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太阳没能冲破厚厚的云层,此时天上的云连成一大片,已经有雨滴落了下来。
他们带着骨灰去了墓园,姜丽已经带着董悦和董奇姐弟俩等在了那里。
她并不是很想带着孩子来这种地方,但是人死的时候他们刚好在老人家里,她也不知道该怪柳木木擅自带孩子们去那种场合,还是该感谢她没让自己的儿女直面死人,出于一些没什么道理的考虑,她还是允许了两个孩子来送这个老人一程。
见到柳木木董悦就朝她跑了过去,姜丽伸手去拦,没抓住。
她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一眼董正豪,然后警告蠢蠢欲动的儿子:“老老实实在这儿站着。”
董奇撇嘴,只能看着董悦把抱了一早上的画递给了柳木木。
骨灰坛被安置进去后,正准备封墓,董正豪见到大女儿拿着一卷画走了过来。
他问:“怎么了?要把画一起放进去吗?”
他记得之前在收拾对方家里的时候,女儿只收起了一幅画,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今天特地带来墓地,应该是打算当成陪葬品吧。
“我要把这卷画烧了,一起封在里面。”
“也行。”
他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柳木木拒绝了。
她接过董正豪递来的打火机,在刘瞎子的骨灰坛旁边点燃了这幅画。
这幅已经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价值的画,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几十年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的证明。
一开始火苗很小,下一个瞬间,火焰突然腾地升起,将整幅画吞噬掉了,连带着柳木木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手。
似乎有谁尖叫了一声,柳木木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手。
明明只是一卷纸,却烧了足有十分钟,连雨水都没能浇灭它的盛放,火焰在骨灰坛旁跳跃,不时有黑色的纸屑飘进敞开的坛口。
柳木木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大概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逢。
火苗渐渐变小,直至灭掉。她最后将一张照片放进刘瞎子的骨灰坛里,然后封住坛口。
封完墓之后,经过一个短暂的哀悼仪式,葬礼就算结束了。
这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董奇刚刚去外面取了几把伞,董正豪撑着伞对依旧站在墓碑前的柳木木说:“回家吧。”
“你们先回去,我在这儿呆一会儿。”
董正豪没有再劝她,而是把手里的伞塞到她手里,说了句:“别感冒了。”
柳木木点点头,她站在黑伞下,默默看着相携离开的一家人。
回过身,只有刘瞎子的墓碑,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生卒年月日。一辈子走到最后,能够留下的,竟然只有这几个字。
第65章
柳木木一直站在刘瞎子的墓前,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因为只要思考就会难过。
站累了,她就蹲下,黑色的雨伞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毒蘑菇。
雨越来越大,又刮起了风,雨伞已经不能很好的挡住从四面八方砸过来的雨滴了,很快身上的衣服就湿了大半。
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在雨伞里,感觉寒冷一点点侵蚀她,却依然不想离开,直到一双包裹着昂贵西裤的长腿出现在她视线中。
雨伞稍稍往上抬了抬,她看见了燕修。
他穿着黑色西装,举着黑伞,像是从天而降。
“你怎么来了?”柳木木喃喃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她伸出一只手。
柳木木愣愣地把手放在他掌心,他手掌的温度让她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却被紧紧握住,一股力道传来,她被拽了起来。
手里的伞没拿稳被风吹得飞了出去,她站在燕修的伞下,仰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
“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回家?”他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依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不想回去。”
那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早就没了。
她的亲人都躺在了这座墓园里,她说的话,他们听不到,她的难过,他们也不知道。
没人会在她伤心的时候安慰她,也不会挂念她过得好不好。
只剩她一个人了,只有她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她抬手去擦,怎么都擦不干净。
燕修似乎轻叹了一声,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很淡的烟草香气混着他的体温,在瞬间将柳木木包围,她环着他的腰,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他的衣服,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哭得太厉害。
她的脸埋在他胸口,很快衬衫就湿了一片,燕修只是轻轻拍她的背,并没有挪动半分。
伞外风雨飘摇,雨伞下,却好像是另外的空间,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将她困在方寸之地,不受外面的风雨侵袭。
柳木木不知道自己到底抱着燕修哭了多久,她哭得头昏脑涨,眼睛肿的甚至看不清外面的一切。
连燕修到底是什么时候带她离开的墓园,她都没有察觉到。
车驶离墓园的时候,乌云依旧遮着天空,雨却已经转小了,淅淅沥沥的,空旷的墓园里一排排的墓碑整齐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目送他们离开。
人离开很久后,在距离刘瞎子的墓碑很远的一个墓碑后面,探出一个黑色的头,它的动作比之前更快了,只是几次闪烁,就来到了刚才两人站着的墓碑前。
蹲在墓碑前面,黑色的东西歪头看了看,然后咧开鲜红的口腔,发出了婴儿一样的啼哭声,哭声在空荡荡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恐怖。
在刺耳的啼哭声中,一道纤细的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它的视线里。
“刘、西、京?”来人一字一顿地将墓碑上的名字念了出来。
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吕瑶轻轻抚摸着此刻依旧红肿的侧脸,脸上扯出了一个扭曲的笑,还真是……意外收获。
本来只是听命来跟踪柳木木,却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即便是她在此时心跳都不禁快了几拍。
原来刘西京,竟然不止一个人,这可真是太巧了。
上一个死掉的刘西京用了一幅假画骗了她,害她在齐家那边丢尽了脸面,还受了惩罚。
本想着给刘家所有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然而还没等她动手,他们全家就都死光了。
被藏起来的那幅所谓的真画,最后成了他们丧命的源头。
吕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不禁后怕,幸好刘家人做了手脚,否则死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很显然,长命蛊的拥有者并没有把长命蛊藏在刘家,他只是利用刘西京设了个圈套,让自以为是的蠢货们一头扎进去送死。
而为了寻找最后经手徐家古董的人,吕瑶甚至不惜杀了几个人,才终于查到了刘家人身上,这些行为,仿佛都是在证明她的愚蠢。
可是看到墓碑的这一刻,她忍不住想:或许不是她真的蠢,而是她找错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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