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后动物感伤 第28章

作者:李尾 标签: 现代言情

  周景明沉默,再没多问一句。

  没多会他就先回了,他离开后万清就近找了家便利店,点了一大份关东煮坐那静静地吃。吃着手机收到条微信,她没看,一直等吃完出来便利店才认真看。

  周景明:【我在你心中是否当过备胎?】

  她回复:【是。】

第36章 旧雨重逢(二十七)

  距离那晚过去了有三天。这三天万清当作无事发生,依然在群里该说说该笑笑。

  周景明发言更少了,除非张澍@他,不然他不多说话。

  他就这性格,没啥好奇怪的。

  万清倒是手机不离身,蹲在卫生间洗衣服时,手机就搁在旁边的马桶盖上。闲着没事手指就戳去群里看看,看都谁在聊。也没人聊,各自忙呢。

  她和周景明的私聊界面还停在周问她“是否拿他当过备胎”,她回“是”。

  有些事没办法细细解释,怎么解释?多说无益。她没能力把当时的复杂心境还原,好让周景明更能理解她些。至少在当时来说,她没意识到那是拿周景明当备胎。直到他们绝交后,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对哲学才子的一见钟情简单总结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她考上研究生了,扬眉吐气了,整个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且他风趣儒雅自信从容,又有那么些高不可攀,这对彼时才二十出头的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时她隐隐也明白周景明的心意,尽管他从未表明。她也虚荣心旺盛,特别在冬夜里听到电话中周景明的呼气声,她心里也无端甜蜜。她会言不由衷地说,太冷了,挂了吧。他会佯装没听见,继续跟她聊。

  那时她对周景明的情感格外复杂,甚至在甜蜜中夹杂着丝恼意。晚上宿舍熄灯睡觉,室友们会聊她们的男友,聊他们的蜜语甜言。个别爱出风头的,为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也会分享男友的吻技以及床技等等。每到这时候,几个室友趴在各自床上竖着脑袋悄声分享,她都会静静地躺在那儿努力地听。偶尔听到起了生理反应,她又觉得无比羞耻。

  她也会做不可描述的梦,梦见和周景明拥吻,梦见和他在床上做爱。有时从睡梦中醒来,她努力回忆着梦中的情境,手不自觉地就会伸去底裤。结束后她有股说不出的怅然,不知心里是更满了、还是更空。

  考去上海遇见了前男友,她纠结犹豫撕扯,想着该怎么告诉周景明。她每一天都在想着明天一定告诉,可等了明天又明天,一天天地往后拖。

  后来他知道了,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了。那一晚她沿着外滩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破晓时分她望着破云而出的光,也决意放下他了。

  她洗完衣服晾好,郑重其事地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编辑微信。她想跟周景明解释那晚为什么会逼他,因为她想要全心全意地跟他好好过,而这件事是她身上唯一的秘密了。她想要对他诚实,想要努力争取他,想要获得原谅……

  她心跳过快,小腹也隐隐不适,最终把编辑好的内容全删了。

  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但她发不了。她没办法袒露真心。她不够勇敢,她害怕受伤,当她意识到这些时坐在那儿痛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为什么要本能地掩藏真心。

  她的谎言不攻自破,她声称自己是一位勇士,勇士都以不畏受伤为荣。可是她不想受伤,不想扔下手中的剑。

  她还是逼着自己发了,一面手背抹泪一面编辑:【我想要你臣服于我。因为你总是不服我,我才看不惯你,看不惯你我就要拔剑。如果你臣服我我就会快乐,会平息内心的怒火,会扔掉手中的剑。】

  发出去没多久张澍回:【??发错了吧姐?】

  万清把手机屏上的泪擦掉,继续编辑:【《哈姆雷特》威廉·莎士比亚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间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张澍矫正她:【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是“人世”,不是人世间。】紧接引用她上一条:【这是哪位文豪的语录?看着眼生。】

  万清长长吁出一口气,心里通透多了。

  张澍后知后觉地问:【你们俩吵架了?】今天七夕呢,早上她在群里@周景明,说她家有亲戚是开花店的,有需要就推荐给他。

  周景明没回。

  万清回:【还是以前那事儿,我们正在过那道坎。】

  张澍吃惊:【你们俩不都发生关系了,不是都过去了?】

  万清酝酿着,没回。

  张澍又回:【都八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不是不成熟吗?】她懒得微信了,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万清拒了视频,回她文字:【没事儿。】

  张澍问:【伤心了?】紧接回:【你在我面前不是可厉害吗?你骂他呀,他那两年就没从你身上获得过能量?】

  万清回:【是我逼他了。我跟他说了我宫外孕的事儿。】

  张澍惊愕:【你宫外孕过?】

  万清回:【三四年前的事了。】

  张澍语音她:【有毛病啊你,哪个男人不介意啊,有些事是经不起考验的,考验来考验去最终都落脚到人性,最后膈应到自己……】

  万清回:【他必须不介意。】

  张澍懂了,回她:【那也没必要特意说呀。】

  万清回:【得说。】紧接回:【以后怀孕建档填资料,会详细记录孕妇是否有流产史。】

  张澍编辑编辑删删,想说周小明缺点挺多的,也有些软弱……想到她们几个缺点更多,最终回:【你有信心他能完全释怀吗?】

  万清回:【我尽力吧。】

  张澍惆怅地回:【咱们几个就周小明性情最难琢磨,很飘忽,经常弄不懂他在想什么。尤其时隔多年再见,他眼神放空的时候甚至有股破碎感,很难形容。奇怪的是我也说不出他身上的具体优点,但哪天他要陷入性侵这种丑闻,我又能无条件相信他。】紧接回:【哪怕对方证据确凿,周小明只要说他没有,我就无条件相信他。】

  万清望着这条信息,想着该怎么回,该怎么回复才不枉他们这些年的情意。接着就看见她猥琐的另一条:【他活儿很好吗?】

  万清爆笑,回了她一串:【哈哈哈哈哈……】笑完斟酌着编辑:【樟树,谢谢。】最终嫌太见外,又给删了。

  她心情舒畅了,可张澍没有。此刻她静静地坐在家里同万清聊微信。她很想告诉万清,告诉她自己此刻的糟糕心情,但没有,她怕打扰到她的心情。

  昨天晚上她去母亲家里吃泡面,母女俩吃的一团和气,吃完母亲慈爱地望着她,温柔地说她要结婚了。

  她傻了,她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可母亲还在缓缓地说,说对方是她四十二年前的同学,他们时隔四十二年没见,见面不足一个月就决意结婚了。

  她强烈反对,她不接受,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般回了自己家。

  到家她就收到母亲的微信,满满两屏幕的文字,解释她为什么想要结婚和一定要结婚。她不看,她反手就删了。

  她辗转难眠,惶惶不安,她终于在凌晨两点找到正当理由了。她微信母亲,她提到了胡叔叔:【胡叔叔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认识不足一个月的男人而抛弃他?】

  母亲迟迟没有回复。

  她知道母亲没睡,她继续发,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发了五六条。

  可母亲始终一条没回。

  她开始生气,逐渐理智溃散,又发了几条具备攻击性的。她一直发一直发,你不回我我就一直发!连番轰炸后母亲终于回了:【我不结婚了。】

  看见回复,她一口气卡在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

  跟张澍聊完她看了部纪录片,关于动物的。看完端着杯红茶站去了阳台上,望着院里啄食的麻雀,回厨房抓了把小米撒下去。撒完拍拍手,准备去厨房煮午饭,先惯性地看一眼微信,“相爱相亲一家人”的家族群里十分活跃。起因是她母亲转发了一段短视频,视频里周景明在做油泼面,录制视频者语气满满,说这是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大儿。

  评论有亲戚还是熟人问:你这大儿有对象吗?周母回复:我儿说没有。

  这视频之所以被转群里,是有几秒周景明的正面镜头。母亲在群里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好面相好又有出息。尤其那一双眼,从小就黑亮黑亮的,跟头小麋鹿似的。咱们家要是有适龄的孩子我能帮着撮合撮合。

  意思简单明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群里大姨二姨小舅妈都在轮番问,按说这条件怎么能三十一了还没对象?是不是有啥不为人知的隐疾?不然怎么会被挑剩下……一顿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万清火冒三丈,没看完就私聊母亲:【你也太不尊重人了!亏你以前还当过幼师。】

  发完继续回群里看,那些有的没的都没让她不适,反倒父亲的话让她更生气。父亲说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自大自负了些,原本有能力去北京念大学,结果被他自己给断送了。两次高考,一次不如一次。心理素质薄弱,还不如清呢。清当年那么大事都扛过来了,最后还是凭毅力考去了上海……

  父亲说完群里话风全变了,一致开始夸万清,说这才是大本事,从小就觉得万清命不凡。大姨就问了,说清在上海怪好吧?父亲说好着呢,年前都在看房了,准备在上海落户买房了,接着科普能在上海落户有多么不容易……

  二姨夫问了,说清谈对象了没,上个都分开两年了吧?父亲说不着急,有能耐的人都是挑别人,没能耐才被别人挑。我们家民主得很,闺女自己过好才最重要,如果结婚是给人刷锅洗碗当保姆这婚姻不要也罢。他着重强调,他从不担心闺女的婚事。

  二姨夫不开心了,又开始刺他了,诶可惜了,白瞎,闺女嘛,她嫁不嫁人都行,反正嫁人了也是给别人家添丁。我家那些小子要敢不结婚,我把腿给他们拧断。

  父亲估计被噎住了,没吭声。母亲上场了,回复二姨夫,以后你就享福了,二勇多懂事啊,年前去上海找清办事还拎了箱顶级燕窝,你说花那钱干啥,疫情日子都难过……

  万清看着这些刀光剑影的内容,反反复复看,看完一遍又一遍,从起初的气愤到平静。

  之后她拿上车钥匙,去了乡下舅舅家。

第37章 旧雨重逢(二十八)

  到了乡下,舅舅先给她开了瓶冰镇汽水,说天这么热跑来干啥?家里限电,没法午休,你爸妈拿着鱼竿去河坡了。

  万清找过去,河堤那一排排杨树下坐满了纳凉的人。老的坐在那儿一面给躺在凉席上的小的摇风扇,一面唠家常。众人瞧见她,相互问着这是不是李家的外甥女?

  万清还没应,那边正跟人聊天的母亲从凉席上起身,紧张地问她家里出啥事了?万清有些讪讪,说家里啥事也没,然后问:“我爸呢?”

  母亲示意一个方向,呐,钓鱼呢。接着给她一瓶花露水,要她给那个秃瓢儿喷喷,干脆也别喷了,咬死也算省粮食了。

  万清拿着花露水过去,她爸看见她惊讶地起身,“家里出啥事了?”

  她回,“啥事也没。”

  她爸安心了,看来闺女是想自个了,他美滋滋地把自己的户外椅给闺女坐,又朝人借了张马扎坐下,想到什么忙起身,吸着啤酒肚问:“闺女,你觉得爸胖么?”

  万清仰头看,秃瓢儿啤酒肚紧身 T 恤,怪油腻的。她说:“还行吧。”

  她爸这才坐下,说中午饭桌上他多夹了两筷头肉,就被人嫌弃胖了,嫌弃油腻了……他感伤地、文学性地描述着自从退休后,他的家庭地位及话语权一日不复一日,直至轰然倒塌。他说倒权后抑郁难眠,经过半年的自我斗争终于看清局势,接受了新的家庭地位,可他的忍辱负重不但没有换来妻子的感恩与尊重,反而尊严被无止境地践踏。

  万清问他,“她咋践踏你了?”

  “她在人前骂我秃瓢儿,骂我糟老头,她言辞不尊重我。”父亲严肃地说:“以前我不上桌你舅舅舅妈都不让动筷,现在是一点规矩都没了。”

  万清偏头看父亲,看见他鬓角长出来的老年斑,安慰他,“以前是拿你当客人,现在是拿你当家人。你在家里没上桌,我跟妈也吃了呀。”

  父亲面色缓和了许多,又说起舅舅老笑话他,前天还在院子里学他走路,阴阳怪气地说他走路气派,一看就像个干部;他说到了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他也说到了二姨夫,出他洋相,说他兜里常年揣两盒烟,一盒 16 的利群,一盒 65 的软中华。五一的时候他们姊妹聚,他拿出利群让他和舅舅抽。

  舅舅接了,他才不接,他回里屋就拿上自己的软中华抽。

  听到这儿万清莫名有些难过,只能故而言他地问:“我妈不是给你买了几件新衣,你怎么老爱穿这紧身 T?”

  她爸说:“你妈眼光不行,我才不穿那老头衫。”

  万清说:“你都过六十了,就是老头了。”

  “谢贤都八十五了,比他儿子还潮呢。”

  ……

  万清说:“那改天我给你买几身吧?”

  他爸说:“买些颜色有层次和质感的,你买了我给你转钱。”接着说:“都立秋了,回头帮爸买一双牛皮短靴,配我那条 jeep 的牛仔裤可气派了。”

  ……

  万清酝酿半天,看他,“爸,我跟你说点事儿,你别想多。”

  她爸看她,“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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