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他
吕波又叹了口气:“那说来话长了。”
“我请你吃宵夜。”
“好吧。”
*
乐渊推开家门,他的狗正摇着尾巴迎接他,他象征性摸了它脑袋一下,然后脱了套头长袖,走进了卫生间。
等洗完澡出来,他的狗已经从冰箱里把昨天的剩面条餐盒叼了出来,坐在餐桌前,一只爪子搭在桌上,镇定地看着他。
他把头发擦得半干,走过去,端起那盘剩面倒进垃圾桶,告诉它:“坏了。”
他的狗歪了下头,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才过了一天就坏了。
乐渊拿了瓶啤酒,坐在狗旁边,喝了一口跟它说:“冰箱不制冷了。”
他的狗明白了,又跑到厨房,打开柜子,给他叼了一块硬囊过来。
乐渊接过来,咬了一口,放盘子里,他的狗这才满意了,走回到自己的窝。
他的狗是一条马里努阿犬,叫爆破,原先是焰城刑侦支队的警犬,因为执行任务时失败,弄伤了群众,被新去的德牧代替了。
它本来是要被安乐死的,乐渊跟邱文博说了声,邱文博就请了刑侦支队队长一顿饭,半贿赂半威胁地把它给乐渊弄了来。
出狱以后,乐渊就在这间八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跟爆破结伴生活。
他待了也就十几分钟,电话又响了,邱文博的。
“哪儿呢?”邱文博那头有打骂声,摔东西砸门声,还有女人哭声,男人的求饶声。
“家。”乐渊说。
“来我这儿一趟。”
“好。”
电话挂断,乐渊打开衣柜,从看不出区别的一叠黑衣服里随便拿了件穿上,出门前跟爆破说:“晚上不回了。”
爆破叫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
邱文博和他哥哥邱良生都是焰城人,各有家业,但又密不可分。
邱良生主要在龙门省甘西市发展,是甘西最大矿产公司的董事长,势力范围以甘西市向外蔓延,整个西北但凡暴利行当,都跟他有关。
邱文博只在焰城混,经营行业也没他哥哥那么前沿、工业化,开了几个商场,酒店,洗浴会所还有夜总会,再就是名为娱乐场,实为赌场的宝郡娱乐中心。
浪漫十方温泉会所是邱文博亲自照看的生意,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这里,泡澡,分钱,然后处理不听话的弟兄,还有女人。
乐渊到时,处理已经要收尾了,邱文博坐在长桌前,吃了块掉渣的饼干,擦了擦嘴,把纸巾揉了下放在茶托旁,说:“说了半天,没一句有用的,我就问你小北跟小雪是不是在一起了,就那么难回答吗?”
被围住的女孩蜷缩着躺在地上,胳膊上都是血,哆嗦的肩膀证明她还清醒,旁边一动不动的男孩看来已经昏过去了。
乐渊认识他们,都是邱路雪的同学,平时跟在她身边的。
邱文博看见乐渊来了,抬了下手:“不说实话的咱们怎么个规矩来着?”
乐渊淡淡地说:“轻的挑脚筋,重的断腿。”
“听着就疼,十□□的年纪,没了腿,这还怎么活啊?”邱文博吓唬人的时候,就会把乐渊找过来,乐渊往那儿一站,这帮怂货基本都尿裤子了,给他省不少事。
地上的女孩蠕动了下,开衩的嗓子低声求他:“我真不知道……小雪怕我抢她对象……已经好久不跟我聊男人了……”
邱文博看她骨头硬,嘴也硬,不想浪费时间了,恢复成不耐烦的样子:“把这俩人拖出去三千一宿卖了。”
女孩叫得撕心裂肺:“邱叔叔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了!我真不知道!我手机都给你看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四十二岁的邱文博确实是她叔叔辈,但她找错方向了,这个叔叔可没同情心。
女孩和男孩被拖走,邱文博合上眼,放空了自己一会儿,然后扭头问:“那丫头接你的电话了吗?”
乐渊说:“没有。”
邱文博把茶杯连同茶托一起拂下地:“这个死孩子,要让我知道她打的那个孩子是小北的,我让她亲眼看着我把小北剁了喂狗!”
乐渊见惯了各种形态的邱文博,平静得像一个假人。
邱文博运了运气,音量降下来:“小北不是说他胆结石了吗,那就让他养着吧,霓月的业务你接过来。”
“好。”
“顺便找人盯紧了他,要是小雪去找他,直接把他带我跟前。”
“好。”
“行了,你去吧。”
乐渊转身朝外走,刚到门口,大门从外被推开了,是个女人。
她拥有毫无瑕疵的美人面,黑长头发,白瓷一样的皮肤,还有天鹅颈和直角肩。她就是邱文博养了两年的金丝雀。
乐渊离开后,邱文博冲女人伸出手,女人把手放上去,像往常那样坐在他腿上。
邱文博摸着她的脸蛋:“逛了一下午?”
“嗯。”
“买了点什么?”
女人伸手给他看她的左手腕:“镯子。”
“喜欢吗?”
女人摇头。
“为什么?”邱文博对她一直有耐心。
女人没答,看了地上的碎瓷片一眼,说:“又生气了?”
“小事情。”
女人眼看向窗户:“你又交给乐渊了。”
邱文博笑了下,话也说得很玩笑:“怎么听你话酸嗒嗒的?那你又不愿意管这几个店,你要是管,都交给你也不是不行。”
“我哪有乐渊能干。”女人把玩着邱文博的衣领,不经意地问:“他为什么头发总是那么长,一直遮住眼,胡子也不刮,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邱文博神情未变,但没接这个话。
女人没得到回答,也没再问,又扯去了别的话题:“我过生日,可以邀请舞蹈学院的同学来家里吗?”
“随你,那房就是给你买的。”
女人搂着他脖子,嘴唇轻轻贴了贴他的脸颊:“谢谢叔叔。”
*
吕波和琮玉在旅馆附近吃烧烤,他给她说着焰城的近代史,还有邱文博跟他哥哥是怎么发家的,以及焰城为什么叫高原的红日。
琮玉没见过这么健谈的人,就问他:“你朋友很多吧?”
“朋友?”吕波举着酒杯摆手:“我们做包车的要是话不多,怎么给人介绍西北大环线这一路的景观?开车时间加一起一百多个小时,没话说也尴尬。”
“你遇到过难缠的客人吗?”
“有,就有那种非要去魔鬼城里边的,多给我五百块钱,不去就报警说我骗钱,那地儿进去就出不来了,多给五百,多给五千我都不去。”
“你是自己干的吗?”
“我有车队,我们车队自己接活儿,也跟旅行社合作。你不就是在旅行网站搜到我们车队电话的?”
“焰城汉人多还是藏人多?”
“三分之二的汉人,三分之一的少数民族,也不全是藏人,还有□□和蒙古族人,藏族是安多比较多,极少数康巴。”
他们说着话,就有一行藏族服饰的人走进了洗浴中心聚集的街道。
吕波给琮玉介绍:“这应该是康巴。”
琮玉看过去时,走在那行人中间的一个男人也扭头看了过来。霓虹下,他穿着金线织的外袍,红、白两色相间的内搭收紧了腰身,脖子上佩戴玛瑙珠子的项链,两个耳朵戴着银圈耳环。头发微卷,脸颊到鼻梁再到脸颊有条画晕开的红线,高挺的鼻梁往上是深邃的眼睛。
她突然说:“听说康巴人性能力好?”
第5章
吕波惊诧地看向琮玉,沉默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琮玉倒很淡然:“康巴的汉子,泰山的男人,不都这么说吗?”
吕波懂了,眼角还有余惊:“这你也信啊?”说着看向那几个康巴人:“你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吗?”
“不知道。”
“消费的。”吕波说:“这是一家子,应该是在牧区生活的没有被汉化的藏人,配饰都是上好的东西,估计很有钱。牧区就是大山里的草场,他们放一年的耗牛和羊,养一年的马,挖一年的虫草,入冬前卖一部分,往少了说卖个几万,几十万,往多了说百八十万。”
“这么有钱?”
“你看他们穿得绫罗绸缎似的,其实一年没洗澡了,进城就是来包洗浴中心洗澡的,还康巴的汉子呢,你下得去嘴?”吕波说完,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多大?”
“十八。”
“真的假的?”
琮玉没答,冷不防反问:“你那开茶楼的大哥,是什么人?”
吕波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了?”
“我看这条街的店都是邱文博的,连在一起像条龙脉,你大哥这茶楼正好切了它的龙头,是邱文博不信风水呢,还是你大哥有本事啊?”琮玉口吻不怎么在意。
吕波没立刻答,吃了口串才说:“我都叫大哥了,肯定是在焰城说得上话,不然我也不能介绍给你。找他送你进霓月错不了,熟人通关系,待遇肯定比那些拐骗来的好。”
“嗯。”
吕波又说:“以后这些事,你问问我得了,别到处打听,焰城看着一片祥和,其实暗潮涌动的,不知道哪个时间哪个下水口就又发现死人了。”
“焰城经常死人吗?”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觉得呢?”
“这海拔没多高吧?”
“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