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单修谨嘿嘿笑,他最近这两周确实忙得厉害,主要是理工科研究生,入组后就是当苦力在用,刚进去跟不上节奏,自然辛苦,连微信都发得不勤快了,几乎要给人以鱼已脱钩的错觉。“你最近怎么了嘛,为什么这么忙?Ceci那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金曼曼对他算是比较有分享欲的,不过Ceci的事情,她不敢说太深,只能略讲一点,不过这也够峰回路转的了,单修谨听得嗯嗯连声,和听评书一样投入,一顿饭吃完了,两人一起散步回工作室——金曼曼还要画那两个包——在路上才把这个月发生的事情说完,顺便说了下她这个月都在忙什么。
“赚了很多钱吗?”单修谨对她的新案子似乎很好奇,“有这么忙?”
“花销是大,但也赚,上个月抛开Ceci那边,光是搞代购,赚了六位数。”金曼曼说,她现在身家增值速度很快,不免沾沾自喜。
但看看单修谨的表情,又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怎么了啊?摆这张脸,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也没什么。”单修谨似乎有些不好措辞,几经吞吐,过了一会仍是说,“就是……曼曼,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赚到的这些钱,不是太有意义?和你的理想……好像没有太大的关系。”
金曼曼顿时感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极其扫兴,甚至因为被戳中软肋,狼狈中额外带了锥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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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刺痛感
像金曼曼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到大是很难听到一个‘不’字的,她习惯于拒绝送上门令人垂涎欲滴的好处,却很难习惯被食物链下游的追求者含沙射影,“我的工作怎么就没有意义了?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的情绪是清晰的,气氛因此变得有些紧张,但单修谨没有唯唯诺诺,祈求她不要动气,他反而有几分坚持地说,“造型师和代购肯定是有区别的——”
“区别在哪里,不都是服务于客户吗?”
“那按你这么说,天下间所有的工作不都是服务于客户,为什么有些职业特别能得到尊重?”
单修谨并不笨,否则他考不上名校硕士,至少他的文化课成绩要强过只能考艺术的金曼曼。当他真正想要争辩什么的时候,金曼曼是很难占据上风的,“至少在我这,区别很简单,如果你成为知名造型师,我不知道啊——就假设说一天能赚个一两万……”
他看了看金曼曼的表情,修正着自己的说法,“十几万,哪怕是上百万也好,那即使到了那天,我配不上你了,你看不上我了,我也只会为你开心的,所以真别觉得我是羡慕妒忌恨了,想把你往下拉一拉。”
真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金曼曼想要反问,但也知道这样就真是在找茬了,她抿起嘴不说话,单修谨说,“那是艺术,是你审美的体现,来往的都是有一定层次的人,咱们不说多么高大上吧,但至少人家懂得装,你看看,你现在在做谁的生意呢?你那个客户Ceci,撒谎成性,外围女被包,最后靠肚子成功上位,这且不说,还总想跳你的单。”
这些都是客观的描述,甚至就是金曼曼自己告诉单修谨的,但当单修谨复述出来的时候,金曼曼还是忍不住要为Ceci辩解,“她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坏人——”
“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来往的那些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三观?”单修谨说,“对这种人,我觉得我担心你和她们来往多了会有改变,其实也很正常,不算过分吧?”
“哪敢觉得您过分。”
他们一起走进工作室,金曼曼啪地开了灯,但已经没了画包的心情,反而异常烦躁,这些话她本来不愿说出口的,因为觉得单修谨自己可以体谅得到,“那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服装设计师、造型师,我倒也想做啊,这不是得慢慢积攒人脉吗?是,现在客户层次是不高,那谁不是从底层做起呢?我不想去巴黎时装周开展吗?我有钱吗?我就是要追梦也得把生活费先赚出来吧!”
单修谨去洗他带来的西瓜,金曼曼心里还有气,“你要吃再切,我减肥,不吃。”
好了,现在西瓜也不吃了,单修谨就去拿苏打水,金曼曼要接又不甘心,拿过水瓶想抽打单修谨几下,又觉得他连被打都不配,坐在沙发一角把自己蜷起来,满脸的丧气。
她这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狗儿,单修谨就算决心做个诤友,心也软下来了,很想祭出男人的拱火专用语‘算我错了行不行’,但他到底还不算一般的直男,知道金曼曼可不吃这一套,便特意走过去看Ceci那个半成品的假包,“嗯,挺有艺术感的呀,这个是油画还是水彩画?”
金曼曼对画画上的事情是很难忍住不搭腔的,“你傻啊,谁在皮包上画油画,肯定是水彩画啊。”
话匣子便重新打开了,单修谨又看了下她给林俏画的包,“这个更好看一些。”
“主要是面前这个是假包,”金曼曼说,“虽然你当然也不懂得什么真假,而且好的赝品甚至比真品的手艺还要好,但是这种比较差的仿品,还是会给你一种气质上直观的感受,那就是这个包看着并不是很贵,给你以一种呆板僵硬的感觉,因为它的料子不是设计中的料子,但是还是按照设计中的样子做出来了。”
单修谨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衣服也是一个道理。”
“所有的艺术品都是一个道理,贵的东西在于它的思路是完全原创的,没有别人的痕迹,”金曼曼说油画,“它采用的技法和光影,完全都贴合于作品本身。很少有仿作能调整得比原作更高明,所以老师都是在看你自己的东西,很多稚嫩的作品会得到夸赞,但一些群众觉得很好看的画,完全照搬了别人的技法,连一点自己的精神都没有,业内人士的评价并不高。”
“还有衣服,衣服的设计也是这样,逐渐向下流动,一个廓形被高定采用的时候,它是最自然的,当然也最贵,逐渐地往下去流动到快消品阶段,就显得呆板了。所以你看很多衣服会觉得有点怪,没有灵魂,甚至不如自己手裁,这是一个道理。很多学服装设计的穷学生攒钱买奢侈品,不是说被消费主义洗脑,他们是希望能近距离沾染到大师设计的一点余味。”
金曼曼知道单修谨其实是有点引导的意思,但她的话还是忍不住多了起来,这是她在生活中很难和别人谈起的话题,在这个年代,人们疯狂追捧的奢侈品,似乎只是追捧着一种消费的欲.望,并不在乎其中蕴含的艺术元素,就连奢侈品牌也越来越多地把自己当成了大众化供应商,艺术正在逐渐地从平民的生活中消失,尽管它从最开始不怎么亲民,但这还是让金曼曼有点儿失落,好像正在失去自己从小拥有的一种权利。
“这么说,你不该画这个包,”单修谨半开玩笑地说,“你画林俏那个,是艺术和艺术的叠加,这个包就不同了,它的呆板会拉低你作品的格调。”
这句话其实比单修谨刚才的哪句话都更锥心,因为单修谨非常的正确,而且——金曼曼意识到,这是以前的她会极力避免的事情。金曼曼以前也很缺钱,她有自己精于算计的一面,但她一向避免用自己的艺术天赋去赚钱。
她总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该和利益联系在一起的,美术——尤其是这所有东西中最值得她去珍惜的东西,它对金曼曼来说尤为特殊,金曼曼在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以前,有过一段很快乐的童年时光,她从小就学画,母亲带着她到大城市看画展,她们一看就是一天,坐在美术馆外的中庭,在烈日下吃面包喝水当中饭,现在想想,那旅程似乎也是很寒酸的,但金曼曼回忆从前的旅程,洋溢在心中的总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富足感,那时候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假包上画下一幅作品,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过什么画家的坚持和尊严。
艺术这个东西,如果你不把它当回事,那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什么进步了。金曼曼在单修谨身上找到的是自己的麻木,这种麻木格外地让她刺痛,也让她有些心惊,她是不是已经受到了客户们的影响,开始一点一点难以避免地往下坠落下去?
现在可以拿出来交易的是她的画技,将来呢?有一天金曼曼会不会也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美色当做一种资源去交易?
毕业之后,她实在是赚了不少钱,大概同学中除了那个搞二次元人设圈的,能和她比收入的不多。但金曼曼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赚得足够过,她在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贪婪,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在她体内不断地吞噬,这种恐慌反而让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她很害怕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可却又实在无法停止渴望金钱。
不够,钱永远都不够多,眼下这些真的不够,一点都不够安全。
“所以说,”她含着笑说,“说不定你已经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解我了,小单。你认识的那个金曼曼,还讲究作品格调的金曼曼,可能早就饿死了。”
她有些羞恼的迁怒,不知道单修谨看出来没有,他的回话更气人了,“怎么会呢——这才几年啊?就是汤老师也不会让你饿死的。”
汤老师,他怎么好意思提起汤老师的——汤老师帮了她就意味着所有知道内情的高中同学都有权力对他指指点点了?
金曼曼气得发抖,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更知道单修谨不是这个意思,她今晚一切怒火都是源于被刺中的软肋:金曼曼似乎是没有资格甘于眼下这种平庸的掘金生活的。她少女时期父母双亡,家里能卖的全都卖了,险些连高中都上不起,金曼曼的亲戚也认为她继续上高中完全是浪费,她文化课水平实在一般,就算考上了艺术大学,谁能供得起她去念?
如果没有汤老师多方奔走帮助,金曼曼连高考的机会都没有,而汤老师帮助她完全没有半点私欲,只是因为她是个有理想的老教师,和单修谨一样,金曼曼所能想到最好的回报办法,就是做一个正直、向上,对社会有用的人,不管她的理想是什么,只要坚持去实现,汤老师就一定会为她骄傲。就像她永远不忘记关心金曼曼在油画上的进步,在汤老师的印象里,那正是金曼曼的天赋和理想所在。
但金曼曼大学四年哪来的时间去进修油画呢?她现在好意思给汤老师写信吗?她真的在为日后的服装设计师这一行积攒人脉吗?她真的想做设计师吗?或者,退一万步说,她真的想做画家吗?真的有足够的天赋去做画家吗?
“说不定我是装出来骗汤老师的呢,就为了能读完高中,其实这就是真正的我啊,想赚钱,没理想,为了钱我愿意做有钱人呼来喝去的狗。”
他们不是那种吵架会喊琼瑶台词的人,没有‘曼曼,你变了,你现在的模样让人很陌生’这种让人尴尬的话,单修谨打量了一下金曼曼,突然冷静下来,冷冷地说,“你不是,否则你早就找男友了。Cecilia那种人要很辛苦赚到的钱,你点点头就会蜂拥而来,另外永远不要说自己是狗。”
金曼曼心情奇差,也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不定我只是在吊着你呢,背地里早就认了无数个金主爸爸了。怎么?难道我事事都要向你交代?你以为你是谁,汤老师?”
单修谨一巴掌把沙发靠垫拍到地上去,两人彼此怒目而视,直到门口处传来轻叩声,金曼曼猛地转过头,林阳出现在门口,恰到好处,仿佛他今天西装革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来扮演她的金主爸爸。
他有些忍俊不禁,不会又偷听了吧?“没打扰到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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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林总的承认
这场架吵得实在莫名其妙,而且没有谁是赢家——单修谨见林阳来拜访,倒是换出笑脸,打完招呼去给他们切西瓜。金曼曼没赶他走完全是出于社交礼仪:这什么意思?我的工作室,还需要你来帮我招待股东的哥哥?
但她当然不会迁怒于林阳,在股东的长辈面前当然要保持礼貌,一转头也笑得很热情,很得体——绝不会被人误解的得体。金曼曼可不会为了气单修谨,故意表现出讨好林阳,仿佛自己在找金主的样子,单修谨根本不值得她赌这个气。“林总怎么来了,真是稀客——您喝什么茶?”
“有水喝一杯就好了,正好有些渴。”不管林阳有没有听到什么,他反正没表现出来,“我来帮俏俏拿她的快递。”
“噢噢。”
林俏之前有为工作室买些软装和食品,留了地址,结果前几天网购时登错地址了,几个快递陆续在物业签收了才发觉不对,金曼曼笑着说,“林总稍等,我给您取去。”
她去拿了四五个盒子出来,还想给林阳直接送上车呢,结果看他和单修谨还聊起来了,只得先放在门边凳子上,过去加入他们一起吃西瓜。虽然金曼曼觉得一个简单的西瓜可配不上小林总,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只吃日本种出来几千元一个的方形西瓜——坑不死他!
“哦,已经开始跟项目了?”
林阳和单修谨上回见面就很投机,这会儿也很和谐,他倒没有装出一副‘我和你们导师很熟’的油腻态度,指点单修谨的学业发展方向,两人的话题很接地气,“那你要注意保肝护发,你是师弟,肯定要鞍前马后,熬夜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尽量得避免。”
这话说到单修谨心里去了,“阳哥也是实验室里肝出来的吗?我们这实验室等级意识有点严重,学长搞人有一手的。”
“我读商科还好,但实验室只算半个职场吧,职场里,老人整你的手段更多的,只能慢慢去适应,也吃过亏。”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金曼曼气个半死,还只能在一边陪坐,她恨不得掐死单修谨,让他快滚——当然,单修谨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林阳偶尔看过来一眼,唇边都含笑,他看不看得出来,金曼曼就不知道了。
不过单修谨的情绪被林阳有效安抚,算是为今天不愉快的见面画下句号,他还算懂得分寸,见林阳和他聊得告一段落,开始询问金曼曼最近店里的行情,并提到之前Ceci的案子,便识趣地去接水,避开敏感话题。
“Cecilia有没有给你寄喜帖?”
林阳今天过来,除了拿快递以外,大概也想和她碰一面,说说Ceci的事情,金曼曼这会儿不气了,抖擞精神,“她婚礼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吗?我不知道,她没有和我说。”
看来金曼曼大概是没份参加了,不知Ceci是想将她这个宝藏女孩私藏,还是不愿知道她过去的服务人员和温家亲戚过多接触。不过金曼曼并不在乎,她上次去雅集收集到的微信很多,现在都还沉睡在通讯录里,并不是说结识了有钱的客人就有业务,人脉得打通了才有用。
“应该就在下个月了,有点仓促,但时间比较紧,大着肚子办婚礼总是不好看。”林阳说,很自然地提起雅集上的Drama,“你不去也好,俏俏有和我说过,那次冲突,你恰好在场,这时候出席,大家知道你和她认识,心底总有点怪怪的,可能不利于之后工作室展开业务。”
装晕的确是金曼曼教的,但泼包可不是啊,金曼曼不知道林阳是不是指那两个殉葬的包,但她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虚。
“谢谢林总指点,之后我和她来往也会保持低调。”看来,这个代购的生意不能在朋友圈流露任何蛛丝马迹,她和这帮女孩子的来往藏得越深越好,台面上大家不认识大家。
林阳不由笑起来,“听谈吐就机灵,本来俏俏和我说,想投个同学,我还以为她是情窦初开,搞边缘恋,又恋爱脑,打算开始迟来的叛逆期折腾我们,没想到,她眼光还真不错。”
金曼曼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时候获得林阳的认可,尤其是被狠狠坑过之后,她还以为林阳的态度会更趋于负面——现在她进入社会之后,看很多书会重新有所感触,比如说古代的大户人家,是不会轻易责罚下人的,因为被狠狠责罚过的下人他们也不会再用,就怕心里有怨恨,关键时刻背主害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仆人可以随意再找,何必要留一个瑕疵品在身边?
既然肯来解释,投资一些时间在她身上,这是金曼曼的荣幸,她不能不识抬举,“还要感谢俏俏给我这个机会,还有林总的指点和照顾。林总,不知道Jolly那边——”
“她对你没有什么印象和成见,只是需要一些临演而已,遇到了就拉来用用,说到底,你们也就是业务上的联系,说不定将来她还会成为你的客户呢。”
金曼曼说,“那我一定悉心为温小姐服务,把两边客户都安排好,不会出现尴尬场面。”
“是咯,我们工作室是服务业,赚钱而已,客户之间关系如何,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林阳夸奖金曼曼,“难得金小姐分寸把握得很好,最重要是能沉下心做长久生意,快钱再好赚,一两笔而已,细水长流才是真生意。”
他们的话是半藏着说的,单修谨虽然也知道一些来龙去脉,但还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在对话之外。金曼曼局中人听着就完全明白林阳的意思,这算是自己通过考验了,或者都不能说是考验,林阳顺水推舟,恰当的时候说几句话而已,他应当也不能预料到那天会在隔壁聆听她和小杨的高论,又见证小杨想赚快钱的花心思。
如果没有小杨那一段,其实事情很简单,Jolly和林阳不管是什么关系,交情总归是不错的,谈起了家里的这个掘金女郎,恐怕很接近上位,又说起了她Ins上那些假包,林阳给妹妹工作室拉生意很正常。
至于之后Jolly做的这个小局,如果金曼曼的工作室只起到中介作用,那的确也不关她的事情,Ceci之后怎么闹,那是Ceci不讲理,这种让人头疼的客户很常见,林俏和金曼曼该怎么去摆平,这是她们自己的功课了。
甚至于在工作室刚开始的时候,就算有这样的一番纠纷,其实也不算是坏事,至少会让更多人知道她们这个工作室,虽然表面上都是取笑,但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需求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贼赃,工作室真的在倒卖好了,贼赃——那就说明是真包咯,能便宜买到真包,谁知道有没有人会心动?只要别买太稀有的款式和颜色,谁能发现什么不对啊?
这其中的道理当然不是林阳说的,也没人会指点她这些,是金曼曼自己给自己开解时想明白的,或许这就是职场人的悲哀,自己Pua自己,不过,不论如何她理解了林俏为何泰然处之,根本不打算找哥哥麻烦,对于工作室来说,任何新闻都是宣传,不分正面负面,最主要是自己的屁股能不能擦干净,能不能扛得住舆论的审阅。
金曼曼是扛住了的,她的服务并没越界,也至少给Ceci保留了一丝颜面,又做得很隐蔽,没真正得罪Jolly,始终置身事外,Ceci也没想着拉她一国去对抗反派侄女,这就是把握住了分寸,两边都有再产生业务的可能。
因此,林阳对工作室态度似乎也有了转变,不再觉得是林俏青春期的小打小闹,真的当做有点前景的生意来投资了——当然,他没投钱,钱是林俏的,但林阳显然认为妹妹在自己羽翼之下,金曼曼也觉得他的态度不算是过度自信。就林俏那点脑子,没有林阳带,家族企业里立足?算了吧,最多就是当废人养在家里,随便做宅女,年纪大了,能嫁掉就嫁掉,嫁不掉就自生自灭,看不顺眼随时赶出豪宅,让她去跟生母混。
她也在从林阳的态度中学习着,琢磨着,总结着自己下一单Case该怎么做,永远做代购,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品牌一个政策的变化,都会让行业有巨大变动,林阳其实刚也点过她,快钱赚不久,还是要拓展服务范围,能创立品牌价值是最好。
这是个难伺候的上司,不像是林俏那么好唬弄,一个小单就能把她拿捏,有时候金曼曼都有点迷茫,不知道小单到底哪里好,林俏现在漂亮了不少,又进家里公司做事,应该大把青年才俊来结交,但她似乎对小单还是念念不忘,朋友圈几乎都是秒赞——林俏的心思是很浅白的,金曼曼能咂摸个八.九不离十,但林阳就不太一样了。
林阳能克制自己的色.欲,这是他心思深沉的一面,金曼曼见多了成功男士在自己面前丑态百出,她和这些男人,倘若有一些工作以外的交集,那么源动力总是非常单纯的,就是这些男人的好色。
林阳、刘豫、单修谨都算是她身边的异类,在金曼曼心里,单修谨虽然也被她的长相吸引,但是一个真正了解她的性格,却又还对她保持真诚爱意的追求者;刘豫呢,她觉得他大概是个事业咖,和金曼曼一样,进取心极强,男人很爱事业,又在上升期的时候,色心就会有所收敛,他大概把金曼曼看成了半个竞争对手,半个笨拙的后辈,有时一点残余的人性会让他提点自己几句,但金曼曼对刘豫是永远不会放下戒心的。
林阳是她接触过条件最好的单身汉,所以金曼曼想他对美色可能也有些厌倦了,她是很漂亮,但没有事业光环加持,对林阳这样真的能泡到大小明星的钻石单身汉来说,金曼曼的姿色可能就没那么稀奇了,所以他完全是公事公办地对待她,完全没有一点美□□待,而金曼曼这个人有点子双标,她又觉得不希望大家看她的外表给的优待很烦人,但完全失去这种优待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有点愤愤不平了。
这种隐约的对抗感,让她和林阳最开始时的几次相处总是有点紧张,金曼曼正学着把它压制到最底层去,做一个谦卑好学的创业者,她请教林阳工作室将来的路线规划。
“你们是只打算做奢侈品服饰相关吗?”
林阳果然心里是有见解的,“还是说始终以服务女性为主,主要在女性商品这一侧?”
“我们虽然以包开始,但只是因为这是最普遍的诉求——当然我也比较擅长这些。”金曼曼说,表决心的时候到了,“如果说有一些别的领域,客户愿意信任我们的话,那我们也很勇于去尝试的,就算一开始收入比较有限,但眼光要放长远,优质客户的积累也很重要。”
她的话说得很漂亮,又很专业,至少不是单修谨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单修谨在这一刻显得格格不入,学生和社会人的区别就在这里,学生再怎么样努力地装社会人,也还是总显得青涩。林阳在单修谨面前算是慈祥的长辈,但在金曼曼这里他只是个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