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迷 第27章

作者:御井烹香 标签: 现代言情

  看桌上的小册子连祖国另一头的企业都有,金曼曼忍不住问,“找不到钱了啊?”

  “今年经济不太好,”汤老师视线看过去,也跟着叹了口气,“双方面的,很多企业没有钱捐助了,那很多学生他家里可能失业了,本来能供上生活费的,现在供不上了,找不到钱那就只能先去辍学打工。”

  她来了兴致,打开文档,抓金曼曼给她打字,“刚好,你这一来,解决了我的大难题,来小金,我说你来打,这几个学生的照片都拍好了,文案写好,今晚就能上平台。”

  要申请救助金,需要的素质其实很多,要会拍照,会写文案,汤老师对电脑的确不擅长,金曼曼欣然从命,一边打字一边和汤老师闲聊,“现在捐助款都打到基金会账号上了?”

  “是,专款专用,这样要方便很多,直接基金会和学校走账,给家里人的银行卡肯定是不行的,那样效果太差。”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汤老师好像还没吃晚饭,她的羽绒服不会超过一千块,已经很多年了,连金曼曼看着都眼熟,汤老师套着袖套,捧着保温杯和金曼曼侃侃而谈,她微胖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金曼曼在思绪的一角模糊地想起农夫的衬衫——她见过那么多有钱人,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汤老师的快乐。

  这让她非常羡慕,她向往汤老师这种从帮助他人中获得快乐的能力,坐在一个高尚的、纯粹的人身边,她感受到了光亮,也有被灼伤的刺痛,金曼曼突然想,“我现在也有一点钱了,我可以帮一帮他们。”

  这想法让她大吃一惊,在此之前,金曼曼从未意识过,自己原来也有了帮助他人的能力。

  仔细想想,现在的她或许积蓄比汤老师更加丰厚,她确实有了这样的能力——

  但是,一想到要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一股发自内心的不舍,立刻攫住了金曼曼的心灵,她舍不得,确确实实,她总觉得自己依旧很穷,远远没到行有余力可以帮别人一把的时候。

  她的内心就和她的那些客户,那些富人一样贫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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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圣人的家庭

  金曼曼四年没有回老家, 汤老师自然和她有说不完的话,单修谨半途插入,一定要请汤老师去吃夜宵,并且指定金曼曼请客, “曼曼现在今非昔比了, 汤老师,我们今天吃穷她!”

  他还是个学生, 汤老师不会让学生出钱, 她自己经济条件又实在不宽裕, 小城市工资不高,物价却也不算低, 吃的尤其贵, 大城市比起来都算便宜的, 金曼曼明白单修谨的用意, 连忙说, “是的是的, 今天吃穷我, 吃不穷我算你没本事啊小单。”

  汤老师很不习惯叫金曼曼买单, 金曼曼只能用助学金的事情拖住她,“我刚是说真的, 汤老师,你现在手里几个学生, 多少平台在对接, 一会都发给我,我这里如果有合适的机会, 也可以向客户去推介一下, 慈善的事情, 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他们有时候看重的也是钱能不能实打实的到学生手上。”

  汤老师的话匣子立刻打开了,开始给金曼曼的微信甩资料,“等下,小金,如果我把你放到我朋友圈这个分组里,那我以前发的分组信息你能不能看得见呢?”

  汤老师是个又新潮又迟缓的人,虽然打字慢,很多软件不会用,但手机又意外地玩得很明白,金曼曼今天才知道,原来汤老师的朋友圈有分组——她每天都在朋友圈更新一些受助学生的信息,但学生和本地的同事是看不到的。

  好在她设置的是‘部分不可见’,金曼曼从不可见分组被移除之后,就能浏览到刷屏般的朋友圈,几乎天天都有九宫格,汤老师的手机修图App用得很好,尤其是排列文案这块,金曼曼随意浏览了一下,还有近况更新——图片里满满都是人间疾苦,心理承受力弱的人,真不能随便看。

  “太破费了,太破费了。”

  他们在本地最好的酒楼吃夜宵,金曼曼叫了海鲜,汤老师不断劝她不要乱花钱,很显然,这一餐人均三百多的消费,对汤老师来说是少见而奢侈的,她很难适应,甚至有些局促,“叫太多了,吃不完的。”

  “那就打包回去给小妹吃。”小妹是汤老师的女儿,今年读初二,金曼曼特意为她买了一套学生数码用品,电话手表是必备的,还有点读笔、护眼台灯等一系列学习套餐,都在酒店装着,她是第二天登门拜访时拿过去的,还有带给汤老师丈夫、婆婆的礼物,实惠而又体面,特意选了县城人民也有认知的品牌。

  夫妻情侣装羽绒服,给老人的保健鞋、轻便的羽绒服,她还额外给汤老师做了一件棉袄,款式大方,穿上去很显瘦,也耐脏,汤老师乐得合不拢嘴,拉出一角给丈夫看,反复说,“大设计师给我做的,以后肯定值钱,我要好好留起来!”

  她丈夫在一边应和地笑着,金曼曼说,“以后我年年给您做。”

  她没坐太久就告辞出去了,现在年纪渐长,金曼曼更能体会到汤老师家中微妙的气氛,这让她有点窒息——汤老师并不完美,她有感觉到,但又有些为尊者讳的回避,金曼曼可以轻易地勾勒出家庭矛盾:一个人投入太多精力在这些工作上,就不会很顾及得了家里人,汤老师做的事绝对正确,当然如此,于是丈夫似乎都被剥夺了抱怨的权利,家庭成员是沉默的牺牲者,而金曼曼的出现和感激,对于必须做出欢容,表演着大度得体的师公来说其实更像是一种折磨。

  汤老师的女儿对她也不是没有怨言,她给金曼曼发来道谢的微信,【谢谢姐姐给我送到家里来。】

  她有一个破旧的安卓手机,小女孩还算自律,并不多玩,一天只用半小时左右看网课。女孩子说,【没送到我手上,妈妈可能又分给别人了。】

  反正总有比她更需要帮助的‘别人’,金曼曼理解女孩子的心情,她的确有资格感到自己受到亏待,昨夜他们去吃饭的酒楼,连汤老师都不会去,小女孩更不会有去吃饭的机会,但是,金曼曼小时候就经常去下馆子,按照汤老师夫妻的收入阶层,小妹的物质条件本该更好一些。

  据她所知,汤老师帮助的学生有很多,但会回去看望她,带上礼物的却少之又少。她回复说,【不要客气,等你考上高中,姐姐就给你换手机好不好?上了一本送你笔记本,学校越好,电脑越贵。】

  小女孩是想要的,但担心汤老师不许,【妈妈知道了要生气的。】

  【那就不告诉妈妈,放心,我不会说的。】

  小女孩发来几个表情包,喜孜孜的样子,【那妈妈也发现不了。】

  汤老师和女儿并不亲近,像是同居一室的亲戚,小女孩的生活起居由奶奶照顾,学习是爸爸在管,明显更依赖父系这边,还曾经问金曼曼,自己在爸爸手机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该怎么办?当时她告诉金曼曼,如果父母离婚,她想跟爸爸,但是,爸爸又可能背叛婚姻,是道德上不占优势的一方,这让她很纠结。

  金曼曼看了之后更觉得纠结,还好,事情最后似乎得到了解决,婚姻依旧在持续,不管有多么貌合神离,为了小妹,家庭总归还保持表面的完整,金曼曼今天登门拜访时,瞪大眼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老师一家的相处模式和以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师丈看上去还是那样,有点子愤愤不平,他不是好色的人,金曼曼对此有绝对的发言权,因为师丈并不喜欢她,他很厌恶这些把妻子的注意力吸走的外人。不那么伟大,但对小妹来说,比母亲要好一些。

  没有人的生活是完美的,就连圣人的私生活或许都充满了缺点和瑕疵,金曼曼回到老家几天,忙着走亲访友,见识亲友们的变化。她在本地的亲戚还有一些,大多数当年都给了她一定的帮助,几千元、上万元都有,金曼曼在大学里就把钱都还上了,他们也没问她一个大学生哪来这么多钱。

  当然,或许是有自己的猜测,这一次见面,亲戚们的眼光耐人寻味,金曼曼说高中同学一定会为她的衣锦还乡增添很多不堪的猜测,她是对的,因为她的亲戚几乎个个都有类似的猜想,还有人直接问她,这几年都没回老家,是否都是在男朋友那里过年。

  金曼曼并不生气,因为问她的人并不是帮助她的长辈,多数是他们不成器的孩子——小县城,父母学历不高,孩子学历也跟着不高,勉强混了野鸡学校,毕业后很难找到体面工作,有些人干脆大学也没有读,在本地混日子,这些人,他们一个月两三千块钱,一辈子能一眼看得到头——和他们计较什么呢?

  她现在大概是真的很有优越感了,这些曾经令她耿耿于怀,感到冤屈、不公、受辱的恶意,如今已是淡然视之,送完礼,吃一餐饭,和长辈们一起祭拜了父母,和亲戚的交集就算是告一段落。倒是单修谨,对侮辱她的表哥很生气,“你先回S市,等着啊,不出半个月,年边我高低给他点颜色看看。”

  金曼曼的表哥是支夜宵摊的,生意虽然做得不大,但和社会有很丰富的接触,总体来讲,金曼曼认为他没有烂到底,至少对这个漂亮的表妹,他带着轻蔑与恶意,但没有油腻的撩骚和套近乎,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就好了,她叫单修谨没必要自找麻烦,“算了啦,人渣到处都有,这个气置不过来,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回来了,和他再有交集的可能性为零。”

  “那是,这地方一年回来两三次差不多了。我们家等我奶奶去世,估计也就去市里了。”

  单修谨也有好消息,他父亲调动到市里工作,只是因为老宅和祖母还在本地,他是直接回来过年的。一家人去年在市里又买了一套房,省会本来有一套,现在又买了一套,一个月光房租就不老少。金曼曼去拜年时,单修谨的妈妈开玩笑说,等单修谨结婚了,其中那套200平米的平层装修成婚房,他们就在一碗汤的距离,再请个保姆,平时可以帮助监督保姆带孩子,一点也不用小两口操心。

  看起来,单家对金曼曼是很满意也很友善的,并不介意她孤儿的身份,单修谨说话时也不断观察金曼曼的脸色,金曼曼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失笑说,“那看来你现在考公的目标从县里,变为市里,又上调到省里了。”

  单修谨觉得国字头实在没什么不好的,他失落于金曼曼的调侃,“怎么听你说起来,这好像是什么坏事一样,没办法,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家底支撑不了太多雄心壮志。”

  金曼曼说,“你家可不穷,不要侮辱穷这个字,你没看汤老师的朋友圈,简直就是精神污染,就在我们一个县里,穷得活不下去的人还有那么多,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穷?”

  回到家里这几天,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各种画面在眼前闪现,汤老师的热情,她丈夫的无奈与冷漠,亲戚们的好奇与恶意,单妈妈经过衡量的示好——全是一重重伧俗、平庸、琐碎的市井生活,每个人都这样算计,这样充满缺陷又这样真实。

  金曼曼想,如果现在的她,回到小时候,所见到的父母大约也是一样,曾经她认为这些苦痛的回忆过于不堪过于沉重,或许只是她从前还肩负不起现实的重量,如今,她比以前成熟了一点,对于过去,她可以不必再继续逃避。

  坦然正视即可,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就像是单修谨的小小算计,他的人性特点并不能掩盖他对金曼曼的真心。

  在这个特殊的夜,被她刻意淡忘的回忆纷至沓来,金曼曼和单修谨徜徉在风雨操场上,她突然噗嗤地笑了起来,有些调皮地说,“小单,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这个角落被人告白过?”

  单修谨立刻脸红了,“你、你——原来你真的全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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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金曼曼一文不名

  怎么没有听到呢?操场的这个角落相对比较隐蔽, 大树背后做了两个乒乓球台,来这里打乒乓球的人不多,谈恋爱的人倒是不少,课间在操场上玩耍的同学, 至少看不到这个角落里的对话, 金曼曼不知多少次试图被人带到这里来过,不过她读书的时候一般并不搭理男同学, 连笑都没有多笑, 单修谨很长一段时间是她的后桌, 他们偶尔能说几句话,但一旦离开教室, 金曼曼最多对他微微点点头。

  这是为了避免麻烦, 但不是所有同学都能理解, 金曼曼的人缘不算太好, 她在同学中没什么朋友, 但轮到她值日的时候, 总有人会有意无意地留下来帮她做一点, 方便她快点去画室练习。

  这些善意多数来自男生, 而且最多的就来自单修谨,那时候没有舔狗这个词, 不然,小单肯定会被这么笑话的。其余男孩子帮她, 只是为了找个话题破冰, 但小单连话都不多说的,直接扫地, 倒垃圾, 金曼曼还在擦黑板, 他垃圾都倒回来了,把扫把簸箕往角落一搁,转眼就走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黑板上写了今日值日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单才是值日的那个人。

  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话,单修谨不是学习委员,胜似学习委员,有时候老师发卷子时,他会严肃地告诉金曼曼,“你最近成绩有点退步了,最好还是多花点时间做作业。”——往往这时候会有人笑话他,单修谨也不看金曼曼的眼睛,但他的表情是很认真的。

  他们在同学们看来,是很相配的一对,如果金曼曼没有被社会上的所谓大哥追走的话,单修谨无疑是同学中最能配得上她的,他的家庭条件好,长相也好,身材高大,喜欢打篮球,笑容清爽,又爱卫生,他是班里唯一一个夏天打完篮球会去洗个头,用毛巾擦擦上身的男孩子,在哪个学校他也足够被堪做是校园王子了。

  他们站在一起,大家都觉得赏心悦目,校花和班草间的互动让人津津乐道,虽然他们私下几乎从来没说过感情上的事情,单修谨的妈妈在教育局工作,他享用的教育资源是很好的,整个高中阶段,单修谨都在上辅导班,他经常会告诉金曼曼,这个班的数学讲得很好,这个老师有补缺班,在什么什么时段……你可以去听,报我妈妈的名字就好。

  这是金曼曼无法拒绝的人情,她能上大学和单修谨的帮助分不开,当然,也要感谢他开明的家人,单妈妈从不怀疑他们早恋,对儿子很有信心,她也很同情金曼曼的遭遇,认为帮一帮一个想上进读书的漂亮女孩儿,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但他是喜欢她的,她当然知道,只是单修谨不像是一般的男孩儿那样头脑简单,他的家庭在小县城是出类拔萃的,从小,单修谨跟着父亲待人接物,他对于社会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思考和认识,单修谨可以压制自己谈恋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成绩下滑还可以复读一年,但金曼曼要是考不上大学,她的人生就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因为他们在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他高中时分经常能接收到女同学的好意,这年代没有人写情书了,单修谨会在课余被叫着一起去打篮球、游泳、溜冰,他没有手机,否则通讯软件应该会被加爆,当然他偶尔也会被胆大的女性朋友叫到大树背后来,“给个准话啊小单,我和你,怎么说?”

  金曼曼听到的那次,就是小徐在对单修谨发起攻势,小徐应该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个,她和单修谨本来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两个人有共同爱好,都喜欢看球,小徐也是女篮队员。

  单修谨当然毫无例外地拒绝了她,“搞啥啊,高中生好好学习,读书都没时间,谈什么鬼恋爱哦。”

  他大大咧咧的语气,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轻松缓解告白失败的尴尬,不过小徐也不是一般女孩子,她没有挫败地哭出来,而是狐疑盘问,“如果金曼曼找你整对象,你也这么回答她?”

  单修谨说,“那当然不一样了,但是人家也不会说。像我们都是好学生,学习努力着呢,高中就三年,入学第一天就开始高考倒数了,真别分心,这时候一分心,考的大学不同,你以后的生活都是不同的。”

  这回答正确到了极点,却又非常的坦荡,小徐有些失落,但毕竟也没有太生气——单修谨还是承认了大家有目共睹的一眼,他喜欢金曼曼,虽然他从没说过,金曼曼也表现得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哼!”她有点酸溜溜的,“人家那么漂亮,你也高攀不上,她以后是要当明星的,单修谨我告诉你,咱们才是一种人,你追她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才看不上你呢。她、她就是一直吊着你,从你这拿点好处!”

  “人家也没想谈恋爱啊,努力读书呢,我帮她也不是为了她能回报什么啊,还有你这话说得,我是癞□□,那你是什么?”

  金曼曼听到这就溜走了,她本来站过来大树底下是想躲荫凉来着,后来没过多久,单修谨和小徐一前一后拌着嘴出来了,神色都很自然,这件事竟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直到今天,金曼曼指着乒乓球桌学青蛙叫,“呱、呱、呱!”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单修谨面红耳赤,恶狠狠地说,“你听到她!那你不出来帮我说几句话?”

  “看来在这里对你告白的女生还有不少。”

  金曼曼忍着笑继续逗他,“都还有谁啊?说出来我听听?”

  她盘膝坐在乒乓球桌上,好奇地左顾右盼,其实这是个很小的空地,远远谈不上有多诗情画意,就像是单修谨身上的光环,当他在这所学校的时候,相比周围的同学,他的确是优越的,但当他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又随着金曼曼一起认识到了这么多有钱人,单修谨‘天选之子’的自信也在不断破灭,他会意识到,他在周围云集的精英之中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如今他成了被俯视的对象。

  但是,曾经他处于优势时,对金曼曼的关心和帮助没有丝毫的杂质,他确实从来没有求过回报,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以前的事,是金曼曼过去有着些不该的傲慢,她是有些吊着小单,那些过去的帮助,被她选择性地忘记了,她回到家乡之后,才意识到这样做很不该,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对单修谨一家人表示过谢意,她总觉得如果两人真的谈了恋爱,就不必这么见外,但是,这其实是两码事。

  单修谨在很多细节上是做得很好的,除了小徐之外,他没有透露更多名字,不会把别人的真心当作谈资,“哎,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多半人现在都有男朋友了吧,说这些干嘛。”

  “小徐呢?”

  “小徐都要结婚了。”单修谨说,“她回来做体育老师了,你知道吗?读了个体育大专,现在回老家的女孩子特别少,她可吃香了,好多人介绍对象,应该明年五一就办酒。”

  金曼曼没想到小徐移情别恋得这么容易,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她忍不住笑了,“看来大部分人喜欢一个人,一般也就一年两年的。”

  这是合理的,大多数惦记她的人,哪怕没上手,过了几个月也就冷却了。只有单修谨,近十年来感情线如此单一明朗,金曼曼问他,“你读高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把我带到这里来?”

  其实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金曼曼没有想好自己该如何回应,她多少还有些掂量的心态,或许仍处在回乡的刺激之中,不怎么像是从前的自己,说实话,金曼曼回来后做了很多冲动的决策,她还没有告诉单修谨,她想先看看他的勇气。

  单修谨有没有想过和金曼曼一起到大树后头来?哪怕只是简单的牵手、拥抱,落在唇角的轻吻——他的脸涨红了,拙劣地躲避着金曼曼的眼神,他嗫嚅着说,“或许有……但……不是时机。”

  这不是金曼曼预料中的回答,她吃惊地‘啊’了一声,“还不是时机?”

  单修谨垂下头没有看她,但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又抬起头贪婪地注视着金曼曼,他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非常丰富而完整的她,而他的表情是如此复杂,他是爱着她的,毋庸置疑,真诚、热烈而不求回报,但同时他又对她,对自己有如此清醒的世俗的认识,在她面前显得如此自卑而退缩。

  他们能长久吗?她会是个合适的妻子吗?会是好的结果吗?会把现有的一切都失去吗?

  如果他说出口了,她会答应吗?

  他们彼此注视了一会,气氛逐渐冷却了下来,那个机会,那个告白的窗口已经过去了,金曼曼有种很冷清的感觉,她知道单修谨依然是很喜欢她的,只是他对她的本性似乎也有很清醒的认识,现在,她见识到更好的世界了,单修谨在她身边的男人中也显得平庸,他畏惧了,同时畏惧着自身的平凡与金曼曼的势利。

  “你知道我现在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吗?”

  她很突兀地转开话题,单修谨则完全误会了,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静静听他说下去——大概他以为金曼曼要摆出自己的小金库,告诉单修谨他实在配不上她,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怒火。

  “3000元。”

  她向着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所做的努力,似乎被单修谨完全否定了,但金曼曼还是很平和地告诉他,“其余所有的积蓄我都捐给汤老师的基金会了,就在刚刚,小单,我现在重新一文不名了。”

  她现在非常、非常的心痛,但在做决定后,有某一刻感觉很好,感觉自己很富裕,金曼曼认为她所追求的,或许就是这么转瞬即逝的富裕的感觉,她是个拜金的女孩,她拜的就是这种金。

  但是她以后再也不会捐款了,金曼曼龇牙咧嘴地想,至少在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消失以前,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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