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楚君作为嘉俊的女友,现在自然是在Stefen的病房一侧了——有制服把守的那间就是,相当醒目,金曼曼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在往外推车,几个制服男跟在后头——而且,白布似乎盖住了病人的脸,她一下怔住了,快步想要赶上,却看见楚君站在楼梯间那里冲她挥手,金曼曼连忙跑过去,“怎么回事,Stefen他——”
一走进楼梯间里,她的脸色就变了,她也看清了楚君脸上的苦笑,楼梯间的门合拢了,一个人从门后闪身而出,金曼曼感到自己的腰后顶上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她没来得及说任何话,那东西已经扎进了她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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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图穷匕见
金曼曼醒来的时候头特别疼, 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光怪陆离’,眼前的景象时而大,时而小,空间感也有点古怪, 有那么一小会儿, 她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还好, 她的思绪也没恢复到足以紧张的强度, 金曼曼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才慢慢找回四肢的触感——还好,她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伤口, 至少肾没被取走。
这当然是苦中作乐, 她不能说说自己是不惊慌的, 当然, 疑虑也随之而来:Stefen不是都死了吗?嘉俊也被抓进去了, Crystal翻供的话,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出来?二房还有其他人吗?还是嘉俊的合作方?楚君是怎么回事?
她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理所当然, 金曼曼是被捆着的, 嘴里也塞了布,她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周围一片空空荡荡,这里似乎是个空置的室内停车场。除了自己这张椅子之外, 她尽力左右张望过了, 停车场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连楚君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打算把她放在这里, 直接晾死她吗?这停车场好像也没有启用, 如果金曼曼一直被绑,几天后估计不是饿死、渴死,也会因为下肢血栓而死。
她努力挣动了一下:绑得很紧,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靠自己脱困似乎是不可能的了,金曼曼又设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倒是还挺完好的,身子也没有别的感觉,看来失去知觉后,她并没有被侵犯。
打的那针是麻醉还是什么呢?或者说,失去意识后,有没有注射什么别的?这只能等后续去做检查了,至少现在,没有什么异样,知觉逐渐恢复,而且出奇的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反而很冷静,金曼曼知道这是麻药的副作用。那一针应该是麻药了,想也知道,如果只是戳一针就跑,那可能是上瘾类的东西,要把人带走的话,还是麻药更稳妥一些。
而且,他就算从警局出来,应该也没时间回家去拿药吧,时间上应该来不及……
或许是因为她太冷静,一点也不惊慌,嘉俊没有再藏,停车场水泥柱后,有脚步声哒哒响起,荀嘉俊黑着脸走了过来,“金小姐,是不是要打你几巴掌,你才知道害怕啊?”
金曼曼呆呆地看着他,假装还没彻底醒麻药,荀嘉俊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扳起金曼曼的下巴仔细端详,他脸上长胡茬了,衣衫也凌乱,有汗酸味,明显是昨夜被捕之后,并没有机会打理仪容。他伸出手,轻轻地在金曼曼脸上拍了拍,“装什么装?早该醒了,那一针最多让你睡半小时,这都快七点了,还睡那?”
看来的确只打了一针麻醉,否则,嘉俊应该猜测金曼曼还没过□□的劲儿,金曼曼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有麻药是哪里来的疑虑,但她最大的担忧已经消除了。她冷冷地望着嘉俊,又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嘴巴里的布边儿。荀嘉俊嗤笑一声,把封口布一把扯了出来。
“还挺镇定啊?装?”他拍脸的力道重了些,金曼曼的脸开始疼了。“再装?”
“你想怎么样?”金曼曼问,“你希望我怎么样?”
两个人的对话并不同步,嘉俊明显是情绪驱使,而金曼曼则完全是理性的询问,嘉俊愣了愣,他似乎被金曼曼带回来了,最后啪地抽了她一个耳光,这下是用上力了,金曼曼被打得脸偏到一边去,但荀嘉俊的情绪也冷静了一些。
“说吧,”他退后了一点儿,冲水泥柱后打了个响指,楚君脚步拖沓,从水泥柱后头走了过来,手里还端了一张户外凳,嘉俊坐了上去,似乎把这里当成野外侦查室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和Julie那个死女人一起算计我?”
果然,虽然金曼曼也可以把自己撇清,但荀嘉俊是习惯讲理的人吗?Julie对他,可谓是赶尽杀绝,荀嘉俊对付不了Julie总对付得了金曼曼吧?其实,金曼曼也不是没防备,但她真没想到嘉俊怎么能跑得这么快——除非是Crystal那边还来不及操作翻供,嘉俊的运气又不错,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给他取保候审了……
不过,这也很难解释他是怎么搞到药的,时间上好像有点儿来不及,但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金曼曼说,“说实话我也很懵,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为什么Stefen会被反杀——”
她脸上流□□真的疑惑,“没有任何人来和我解释,我只能假装没事,做我该做的事情,到现在都没见到Julie——”
如果她对案发过程了如指掌,这就说明她看过监控,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警方在盘问中不会对询问对象透露这些,哪怕嘉俊,也只知道Stefen在搏斗中受伤,而且伤得很厉害,至于为什么床上换人,目前知情者很少,他狐疑地盯着金曼曼,突然问,“那天晚上,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可能那么早睡觉的。”
“我们要快点轮流洗澡,因为爵士上床早,深夜不宜有太多噪音。”金曼曼回忆了一下,“然后我在用手机办公,Julie用电脑……没什么特别的互动,后来我们听到有人在叫我们,就出去了,然后就发现……”
然后大家其实都看到了事情的进展,之后则被警方控制,带回去分别问话,其中打倒Stefen的安保当然被重点监视,嘉俊也没有多少打探消息的机会,如果金曼曼什么都不知道,那她也的确就只能提供这些信息,事实上,说不定会比嘉俊更加困惑与恐慌,因为Julie布的局很可能把她也给绕进去了。
嘉俊沉默了一会,“你的手机呢?——她的手机呢?”
楚君慌张地窜回水泥柱后方去了,金曼曼心中一喜:手机还在,她和林阳互开的定位就还在。现在有可能还在寻找,但至少他定位到金曼曼只是时间问题。
“解锁。”
嘉俊的话并不多,停车场并不暗,照样有照明灯从头顶撒下来,在大家的脸上都打下一层层阴影,金曼曼看了楚君一眼,楚君脸色很苍白,她的手指在发抖,回避着和金曼曼的眼神接触,应该是还没露馅,但她也怕金曼曼把她拖下水。
嘉俊是给她服药了吗?应该不至于……金曼曼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为荀嘉俊解锁手机,荀嘉俊打开微信,立刻仔细检查了起来,金曼曼由得他看——消息都是随时删的,她根本就不怕什么。
“你的手机,拿来。”
但嘉俊要看的并不只是金曼曼的聊天记录,他粗略地查看了一番,随后便向楚君伸出手。金曼曼心底一沉:这是在怀疑楚君也在局中?
这样看,楚君配合骗她,或许不是自己的意愿,而是当时生命也在威胁之中,她现在的处境只是比金曼曼略好而已,金曼曼感觉眼前的局面似乎逐渐明朗起来,只有一两块拼图还在迷雾之中,她平静地看着嘉俊在两台手机中对比,和楚君对了个眼色:楚君只是惧怕但并不惊慌,好,这就说明她们的聊天记录删得到位。
拉齐还挺有用的……每次对话完,删掉敏感词之后,她们都要逐一截图对比,把问题对话去掉,通话记录删除,消除掉最后的破绽,这实际上是从出轨行为中得到的灵感,金曼曼有太多客户是遮掩行踪的行家里手了,至于楚君,她要躲她妈妈,两个女人不谋而合,合作起来还挺默契的。这点当时似乎有些没必要的谨慎,这会儿成了她们两人的一线生机,至少,和被迁怒和怀疑的金曼曼相比,楚君还算是安全的。
你放心,金曼曼试着用眼神向楚君传递自己的决心:她不会拖楚君下水,但希望,如果她遭遇不幸,楚君在条件许可的时候,能向林阳做个交代。
好可悲,在乎她生死的人居然只有林阳,汤老师那边金曼曼甚至都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事,简直是……太丢脸了,瞧她掺和到了什么麻烦里来……
有一瞬间,金曼曼几乎要动情绪了,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没有人的人生从来体面,她已经尽力,余下的一切,就交给天意吧。
楚君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的意思,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对金曼曼投来歉意的一瞥,但没有来得及做更多表示,便被嘉俊打断。
“银行登录。”
他果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怒气有所消融,但当然也没有向金曼曼赔罪的意思,而是立刻转移目标,金曼曼无奈地用面部识别登录了银行APP,赛博抢劫,人落到他手上,想藏钱都难……
“就这么一点啊?”
但是,她那点可怜的数十万存款,当然无法让嘉俊满意,荀嘉俊甚至不信邪地搜了理财,确认金曼曼真没钱藏在理财、基金里,这才大失所望地把手机拿到她面前,“识别转账!”
蚊子再小也是肉,嘉俊这是要跑路了吗……金曼曼心里一沉:如果打算放了她,那抢走的钱就是罪证,他来不来得及在金曼曼报警以前出关?除非,除非他打算杀人灭口……
那目击者楚君呢,和他一起走?再不回来?金曼曼失踪,林阳一定会报警,钱款去向就是最好的证据,嘉俊看来是已经做好准备,此生再不回大陆了,他打算去哪里?带走楚君?还是把她一起干掉?楚君也愿意就这样和他出去,一辈子都不能公然回来,完全丢失自己的生活吗?
楚君应该是懂得嘉俊行动背后的含义,她的呼吸略微变粗了,但并没有阻止嘉俊的意思,金曼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被转入了嘉俊的全球账户,她问,“俊少,钱都给你了,我也不会报警,这件事,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如果不想走的话,楚君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她有没有给自己物色点武器?身手如何?救命啊,金曼曼这时候真希望自己对楚君多点了解——
她现在甚至不敢细看楚君,害怕暴露了两人的联系,金曼曼只是用眼角余光注意到楚君对她轻轻摇头,又冲水泥柱方向示意,她的心一沉:水泥柱还有人?
“算了?”荀嘉俊吃吃地笑了起来,“我问你啊,金小姐,我阿爹死咗,死咗了,植物人了,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似乎也在等着一个发疯的机会,一个宣泄的机会,只是身边人太过聪明也太过顺从,一直没被抓到把柄,金曼曼的这句话,被他借机引爆了心中的情绪,“我没信你吗?没给你机会吗?这就是你的回报,金小姐,我阿爹的命谁陪呀?他植物人了呀——”
他一把抓起金曼曼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扯得离地,胸前的绳索紧紧勒着她,让她呼吸困难,楚君小声尖叫,气氛紧绷到了极点,金曼曼被迫在极近的距离观看荀嘉俊的脸,扭曲愤怒之下深深的空虚与惊慌,父亲一死,嘉俊就成了无主的野狗,他的报复一点都不酷,也属于迁怒,他自己都知道这一点,但没有办法,如他父亲骂的一样,他就是这么Cheap,这么贱格,他就是要这么没品的报复。
“手机——”
劝解已经没有用了,金曼曼头晕目眩,她困难地吐出单个字眼,“定位——林阳——报警——”
对野狗,安抚不了那就要把他打痛,金曼曼不想马上被勒死,但其实说出这一点或许也不能挽救她的死亡,嘉俊恍然大悟,退后了一步,“啊,对,时间不多了——啧,可惜了,金小姐,我本来还想好好招待招待你的。”
他冲金曼曼阴阴地一笑,笑容里藏着一整本刑法书,“有好多招数,是我阿爹喜欢的,刚好纪念他——不过现在没时间了——阿单!”
一边说,他从楚君手里取来金曼曼的手机,直接关机,偏头直接招呼了一声,“出来!”
金曼曼的双眼直接瞪大了,她死死地望着一个男人慢吞吞地从水泥柱后出来,他戴着鸭舌帽,但金曼曼依然可以辨认出他来。
单修谨?!
眼角余光里,楚君意味深长的微微点头:看来,就只有这个帮手了。
这么说,在医院麻醉她的人,居然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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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再见金曼曼
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 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金曼曼现在很想把这句话扔回给单修谨的脸上,不是说她没想过单修谨会堕落,但是, 但是至少那该是慢慢往下溜达, 偶尔还垂死挣扎一下的堕落,现在这速度, 这速度——
“怎么样?”荀嘉俊又轻轻地拍拍金曼曼的脸颊, 他的笑容半藏在阴影里, “这个人,没想到吧, 金小姐, 你现在的反应, 可比刚才要真实多了。”
他的话里有一丝轻微的怀疑, 金曼曼心中一紧, 终于明白了嘉俊一开始把楚君和小单都藏起来的用意。但她并没有为自己辩驳, 只是扫了嘉俊一眼, 态度似乎也很理直气壮:被单修谨背叛, 肯定比Stefen的死更触动她,金曼曼怎么可能把二房的事当自己的事那么上心?Stefen成功, 她算是暂时摆脱了二房的威胁,Stefen死了她也一点不亏, 如果胆子大一点, 她现在可能都在开香槟了。
她的反应其实是合理的,不过, 不管怎么说, 现在她都凶多吉少, 金曼曼就是求饶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死得痛快与否的区别。嘉俊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咬紧牙关,脸上肌肉乱跳,忽然挥手止住了单修谨的动作,“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只要你告诉我,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只要你说实话,哪怕是你的主意我都可以放过你,其实我真不想杀你,我这辈子还没杀过人——但我总觉得你在玩我。”
他的语气是真诚的,甚至可以说很有说服力,嘉俊矛盾的内心在话语中展露无遗,他甚至有些犹豫地看着楚君,似乎在指望着楚君规劝自己,楚君神色复杂,畏缩在水泥柱边上,一语不发,金曼曼冲她的方向微微摇头——嘉俊说的可能都是实话,但,他其实还在诈。最好的戏码,演员总是用真来演假。
窗外的霓虹明明灭灭,大楼外车水马龙,偶尔还能听见鸣笛声,闹市区充满生活气息的响动,隔着厚重玻璃传进来,成为这紧张一幕荒谬的背景音乐。楚君一语不发,甚至连头都没有摇,单修谨也没说话,他只是死死地望着金曼曼,金曼曼也看着他,她现在对单修谨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的理由,她都能猜得到:小单不跟着荀嘉俊走,又该去哪里呢?
比起被嘉俊虚晃一枪的金迷工作室,小单是实实在在地插手到了那批精神药物的转运和分发里,嘉俊临走前,有太多办法把他也跟着拉下水,小单在大陆,前程将毁于一旦,学位丢了,钱也会被没收——他是禁不起查的,还得罚款那,最重要的是,即便刑期不长,出来后他该做什么呢?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干不了体力活的大学生,他该做什么,才能赚到这几个月这样的快钱?
钱来得太快太容易,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很毁坏金钱观的事情,少年成名者往往不容易守财,就是这个道理。单修谨已经离不开这种来钱比印钞机还快的感觉了,禅修班只是第一步而已,后续还有九十九步在等着他一一去走,协助绑架金曼曼,相比之下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就算要他动手杀了自己……
金曼曼并不知道单修谨会做什么选择,如果嘉俊亲自动手处决她的话,小单会袖手旁观吗?还真不好说,但无论如何她很难想象小单处决她的画面,单修谨在她心中基本是个没有攻击性的男人,她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半年间有这样脱胎换骨的变化。
“在医院出手的人是你吗?”
她轻声问,单修谨依旧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嘉俊饶有兴致地旁观着这一幕,似乎在等候金曼曼的指责,但金曼曼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我都不知道……”她轻声说,“我想不出来会是你,你在我心里做不出这种事。”
单修谨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点,但他很快把头抬起来了,并且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他不再看金曼曼,而是转向嘉俊,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楚君怕得缩到水泥柱后头,好像随时准备逃跑,嘉俊看了她一眼,舌头有些不满地弹动了一下。
“过来。”他说,“做我的女人不能没种——金小姐,看来你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想要听什么,我也可以编。”金曼曼说,垂下眼看着眼前的地面,“我承认,我幸灾乐祸,俊少,对你爸爸的死我并不哀悼,但……也就这样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刚才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
不论她说什么,把锅给谁,嘉俊都不太可能放她离开,最多是今晚多带一个人走,但那也意味着彻底离开现在的生活,奴颜婢膝地用尊严,用谄媚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成为嘉俊用药物控制的傀儡,交易的筹码——而且这还未必能成功,金曼曼不是不想拖时间,但她觉得这样没用,她只是望着地面,静静地等待着。
“好,这是你自己选的。”嘉俊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单修谨,语气转为狠辣,“阿单,想入伙都是交投名状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指着金曼曼,比了一个手势,在单修谨接过匕首的下一刻,立刻从后腰拔出了一柄黑洞洞的袖珍枪,拨开保险栓瞄准了单修谨,金曼曼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楚君对嘉俊言听计从的原因,不但因为单修谨,还因为嘉俊在武力上的绝对优势。
她怕吗?她是怕的,但在这会儿,她的大脑似乎完全摒弃了恐惧的影响,金曼曼扬起脸,露出她精心准备的微笑,楚楚可怜,娴静中又带有一丝迷茫。
“是你也好。”她轻声说,望进单修谨眼睛里,“小单,利落点,我怕痛。”
她曾经也是一个丁香花一样的女孩儿,她曾经也在莫奈的花园里,和她朦胧情愫所系的男孩对视,那一幕不过是十年以前,但和现在这冰冷的停车场,狼狈不堪的他们,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只有金曼曼的笑容,藏在变幻的光影之中,似乎一下就把他们带回了十年之前的情景,十年前的单修谨,是否能想得到今天?
始终一语不发的单修谨终于也有了动摇,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决心就像是一层薄薄的冰壳,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他甚至连打群架都没几次,怎么下得了手杀人?他的脸庞因痛苦而狰狞,让站在侧面的嘉俊很满意,他低沉地笑了起来,紧了紧□□,皮肤和塑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单修谨似乎被提醒了一般,一下回过神来,他扭开头不看金曼曼,但所有的痛悔和遗憾,都那样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回不去了,曼曼。”他说,金曼曼听出了他的笃定,在单修谨心中,金曼曼彻底已成了过去,成了他认可的损失,在单修谨心中,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他也再不会见到金曼曼了。
“呜呜,都几感人。”嘉俊假模假样地擦眼泪,但他的表情也并非是全然的愉悦,而是时而闪烁出软弱与心慌,大概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策划凶案,面对一个人剥夺另一个人的画面。到最后,金曼曼的人命也只值单修谨挣到手的那点儿快钱——这些钱甚至不够给他爸爸赔偿的。
不知道单妈妈以后该如何生活呢?金曼曼忽然这样想,她闭上眼开始想象她的家乡,那座乏善可陈的小城,那些已模糊的,快乐的记忆——有一股强烈的遗憾涌上心头,她真不想死,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她和林阳——她会不会有一个新的家庭?她还没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她还没帮助和她一样艰难的人,她可以做的还有那么多事——这一刻,她根本就没有想起她曾经多么渴望的金钱。
她感到小单逐渐接近了,金曼曼闻到了他的洗衣水味道,刀锋经过她的脸颊,轻柔得就像一个吻,慢慢划向她的肩颈,这一刻没有人说话,气氛紧张得就像时间流速都跟着变慢。
那柄刀在她身上划来划去,似乎正在寻找一个下刀的角度,又或者——
金曼曼睁大眼,震惊地想要抬头,但她看不到单修谨的表情,只听到了嘉俊的怒喝,“阿单,你做什么!”
就算他也有过动摇,但在这一刻嘉俊丝毫没有犹豫,‘咔哒’声立刻响了起来,金曼曼反射性地闭上眼,准备迎接血液淋头,但是——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单修谨放弃了给她割断绳子,转身向荀嘉俊冲了过去,荀嘉俊接连扣动了两下扳机,但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又惊又怒,转身似乎是要质问楚君,看来这东西是楚君给他带来的。
但迎接他的是一声大喝,楚君抄起了马扎,向他挥下,嘉俊本能地伸手去挡,铝合金棍砸在手臂上,发出沉闷而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单修谨从后方接近荀嘉俊,他发狠地扎着他,动作流畅得像是在心中演练了千万遍,单修谨的确是下定了杀人的决心的。
他大概扎了三到四刀,便拔不出匕首了,不过这也足够让嘉俊手中的武器脱手飞出,他所代表的一切,在这样的关头都虚弱得不足以成为他的依靠。于是嘉俊终于被打回了原型:一个会傻到把最原始也最可靠的凶器交给临时帮手,之前也不试着击发一下□□进行实验的草包。
这是他的长辈无论如何也不会犯的错误,富二代、富三代总是在祖辈的传奇故事中长大,他们很容易误以为自己也拥有相应的禀赋,但在实操中,却一塌糊涂,甚至连单修谨这样的杂鱼都可以将他反杀。
而且,他也很不能扛伤害,单修谨只捅了四刀,第四刀还被肋骨卡住,荀嘉俊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楚君发狠地拿马扎砸着他的头,甚至比单修谨还要狠辣,她的脸因用力而涨红扭曲,夹杂着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怨恨和快意,她一边打一边踢,很快嘉俊就成了个血葫芦,血从他头顶连续不断的往下淌,又让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反复踩爆的曱甴,只剩下抽搐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