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谢斯止盯着手里的屏幕:“如果你认为这是幼稚,那么我会一直幼稚下去。”
许鸢不明白他情绪的由来,从前是,现在也是。
记忆中,他总是阴晴不定,叫人猜不透为什么生气。
谢斯止玩游戏的指尖一顿:“你喜欢吃莲雾和香瓜,蔬菜最喜欢的是紫甘蓝和番茄,喜欢吃鱼肉,讨厌猪肉和羊肉,除了白粥之外,最爱吃的,是加了南瓜的小米粥。”
“你呢?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许鸢一怔。
他掀起眼皮:“你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不懂爱,不懂恨,不懂我,就连最喜欢的时候也不会想去了解我,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有真的爱过我,对人温柔只是出于慈悲和教养,其实心底,你谁也不在乎,谁也不想要。”
“谢盈朝爱你,失去了一切。”
“裴霁言爱你,你只把他当做获取自由的跳板。”
“我曾经也爱你。”他嗓音一顿,“可在你眼里,孩子气的谢斯止是负担,就算我们开局没有阴谋,没有算计,你不恨我,照样会在摆脱了谢盈朝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我。”
许鸢静静地听他说。
直到他停下,她才解开围裙,离开了蛋糕店。
见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谢斯止眉宇间流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戾气。
越是温柔的人,心就越硬。
想要将打开她坚硬的外壳,靠融化是不行的,只会给她可以无限回避的错觉。
只有强硬地拿斧头劈砍,拿锤子锥凿,或许才能露出一点心脏的颜色。
谢斯止靠在沙发上,这几年修炼出的一点耐心并不能压去心底的烦躁。
他恶劣地想:
干脆让保镖把她绑起来带回庄园,或是送到某个与世隔绝的小岛。
虽然她会更恨他,但至少这样,她不会再跑掉。
就算会在监.禁下一天天枯萎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他就和她一起死掉好了。
正做着一些很坏的幻想,许鸢回来了。
她拎着塑料袋,里面装了一点樱桃,不知哪个路边摊上买来的,个头很小,还没有完全成熟。
她一言不发,甚至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走进了操作间。
谢斯止静住。
多年前的春天,许鸢喜欢去福利院做义工,他也跟去。
不过比起献爱心,他更喜欢在无人的角落把她堵住深吻,看她因惊慌和害羞而一点点红起的脸颊,分外有趣。
春日里,福利院里还未成熟的野樱桃缀满了枝头。
有几根枝干被前日的大雨压弯了,落在伸手就能触碰的地方。
谢斯止随手摘了颗樱桃塞进唇间,用尖利的齿间咬出汁水后,堵住了她的唇。
樱桃的汁水染红了她唇角,激烈又靡.乱。
等到她终于推开了他,唇瓣已经湿漉漉的了。
“不好吃吗?”他问。
许鸢没有回答,他自言自语:“可我很喜欢。”
说着,又摘了一颗塞进嘴里。
果子未熟时,味道并不好。
他的口腹欲不重,但对樱桃的喜欢是真的,因为那味道很像他与许鸢之间的关系。
既甜,又涩。
“其实我吻你的时候,你也很舒服吧?”谢斯止不解,“为什么总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许鸢踮脚,折下一根缀满樱桃的树枝,丢到他怀里。
她收敛着怒意:“喜欢就都给你吃。”
很多年后,谢斯止仍记得她那天的模样。
午后光影漫过了树梢,洒在她白净的肌肤上,她脸颊一瞬的红晕,胜过满树的野樱桃。
……
许鸢总能很容易激起他的戾气,又总是能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坏情绪浇灭。
无论过去多久,他的喜怒都依然牢牢地被她握在手里。
许鸢在里屋做蛋糕,这一回,她用樱桃做点缀。
他喜欢吃樱桃,她记得。
谢斯止像个得到了确切爱意和在乎的小孩,停止了哭闹。
他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安静地玩起游戏。
……
桐花街。
因为连日暴雨而暂停的剧组复工了,人员来来往往。
遮阳伞下,黎茵瞳将手中的剧本甩了出去。
助理连忙去捡,不过剧本掉在了水洼里,难免沾湿了。
“你没看错吧?”黎茵瞳锁着漂亮的眉关,“他从来不吃蛋糕,怎么会去蛋糕店?”
去年,黎茵瞳打听到了谢斯止的生日,特意订做了一个漂亮的蛋糕送到庄园。
可她连庄园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守在门口的保镖告诉她:谢先生不过生日,也不喜欢吃生日蛋糕。
“蛋糕店是那女人开的。”助理压低声音。
黎茵瞳神情一凛。
从小她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成名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脱光衣服站在面前还被人赶走,那令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但相比之下,更多的,是恐惧。
一想到那女人长着张和油画中一样的面孔,她就在梦中梦见失去了一切。
她很清楚,自己的演技和艺德都很差劲,这些年凭跋扈的性格也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有天她失去了倚仗,一定会被人踩到尘埃里。
“您让我去打听那个女人的身份,庄园有个保镖是您粉丝,他私下告诉我,她叫许鸢,是谢先生哥哥的女人,五年前,曾对谢先生开了一枪,之后就逃离了庄园,谢先生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黎茵瞳惊讶:“开了一枪?”
“听说谢先生的哥哥,是被谢先生亲手害死的,或许她是在报复吧。”
黎茵瞳回忆着谢斯止对许鸢的态度——不冷不热。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也不会让她在那样的暴雨里等上三个小时。
可如果毫不相干,又怎么会几年来,反复以她的面孔作为绘画的素材呢?
那晚李子豪生日宴上,谢斯止喊她嫂子。
浅浅的两个字,浅浅的音调,看似平常,尾调却放轻了,带着一丝暧昧。
“试试就知道了。”
助理犹豫:“如果她真是谢先生在乎的人……”
黎茵瞳拍了拍剧本上的水渍,眉眼间捎带了一抹狠色:“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一切,我可不会轻易放手。”
……
许鸢将蛋糕端到谢斯止面前。
简单的白色奶油蛋糕,缀了几颗淡红色的樱桃。
他没有立即享用,接过保镖递来的白纸,写下一个地址:“晚上八点,送到这里来。”
他人离开了,纸条还留在桌子上。
许鸢拿起来看,地址是她从前的住处,此刻已经是谢斯止的私产了。
谢斯止的字很好看,线条锋锐中又带着些清隽的味道,和他的人倒是完全不像。
傍晚时,林哲来了。
他说林佳的父亲被放出来了,张罗着请她去吃饭,算是庆祝。
许鸢坐上车子,到了地方却发现这是林哲的家。
桌上做好了饭菜,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哲一路上都很沉默,回到家也没有说话,一个人安静地喝着酒。
许鸢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她坐了一会儿,想找借口离开,林哲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眼睛有些红:“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许鸢知道他指的是谁,没有吭声。
“早上两个穿西装的人把二叔送回来,说中毒是场误会,还赔偿了一笔巨款,那是笔二叔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知道他是谢斯止,新闻里偶尔才能看到的人,我也看见,那天雨夜他把你抱了进去。”
“我还听见,今早在桐花街,他拉着你说话……”
今早谢斯止说了很多话。
大概林哲听到的,是最露骨的那句。
许鸢平静:“林伯父的事情,我很抱歉,是因为我才……”
“我问的不是这个!”林哲忽然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