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没有。”她问,“刚才你说,害怕就看看月亮,这也是你在N国学到的东西吗?”
谢斯止嗯了一声。
那年他从N国回来,一身狰狞的伤疤。
无论她怎么问,谢斯止都对伤痕的来历绝口不提。
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一定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你从前,在N国看过月亮?”
他静了静:“是。”
许鸢垂下眼:“原来你也会害怕。”
“只要是人,就会恐惧。”谢斯止不以为意,“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怕?”
人有敬畏心才会有恐惧,像他这样漠视一切的人,会产生类似恐惧的情绪,确实让人无法想象。
只是许鸢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在恐惧时,望向月亮。
“因为像你。”察觉到她的心思,他轻声说道,“你很像一盏月亮,我说过的。”
许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手臂伸过来。”
她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了一个药箱。
临下飞机前,谢铎告诉她,车上备了很多日常应急的东西,药箱就是其中之一。
谢斯止怔了怔。
许鸢看他:“怕疼?”
他笑了,拿开毛巾。
血已经把毛巾浸湿了,应该是很疼的,可他一路上一声没吭。
许鸢取出缝合用的针线,跪坐在驾驶座的软垫上,拿过他的手。
“你会缝合?”谢斯止凝视着许鸢。
她看着伤口,不知是被血淋淋翻卷的皮肉吓到了,还是忧虑自己不熟练,神情凝重:“之前参与弗拉克斯曼小姐评选,读过医药类的书籍,上面有讲缝合的知识。”
“所以,我是你练手的工具?”
许鸢没有回答。
她纯粹、干净,没有半分杂质,这种血污的东西本不该和她有什么联系。
但太过干净,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恶劣的欲望。
想把她拥在怀里,破坏掉她的美好,再用滚烫的血把她弄脏,这样她就会沾染上自己的味道,或许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也说不定。
许鸢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将伤口清创之后,手中的针尖抵住他皮肤。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下手的轻重掌握不好,扎进去的一瞬间,谢斯止嘶了一声。
她手下一顿,连忙放轻了力度,抬头看他。
谢斯止正闭眼靠着椅背,唇角微弯。
许鸢意识到他是在装疼。
明明被砍刀砍出这样长的伤痕都没有喊疼,怎么会因为一点针尖就发出这样脆弱的声音?
像在对她撒娇一样。
许鸢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气恼。
就好像,眼前这个人已经把她从里到外看透了、拿捏了,还会把她当成小猫,偶尔逗弄一下。
“我担心你会失血死在路上,留我一个开车不熟练的人很难走出沙漠,不是因为别的。”她带着报复的心思,重重把针扎进他的皮肤,“念高中的时候,我周末会去动物保护之家做义工,见过很多次医生给狗缝合伤口。”
她手很稳,拉紧手中的缝合线:“在我看来,你和它没什么区别,你尽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
“好。”
她未说完,谢斯止睁开了眼。
他漂亮的脸颊因失血和忍痛而略显苍白。
“我愿意——”
他侧过脸凝视她,瞳仁漆黑,如不见底的深潭,“做你的狗。”
第83章
许鸢手里的针尖一歪,直挺挺扎进他皮肉。
谢斯止眉梢一蹙。
察觉到许鸢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解释:“这次是真疼。”
半截针都扎了进去,疼痛不可能作假。
许鸢拔.出针:“别说奇怪的话。”
谢斯止问:“哪句奇怪?”
以许鸢的脸皮厚薄,断然不可能重复他刚才的话,只能低下头,沉默地帮他缝合伤口。
谢斯止:“疯话不能说,奇怪的话也不能说,你干脆让我不要长嘴巴。”
“能这样最好。”
她脸颊泛起的薄粉色如烟霞般迷人,卷翘的睫毛掩住眼里细碎的光亮,像被雾气遮起的影影绰绰的月亮,有种朦胧内敛的柔美。
谢斯止要用上所有的自制力,才能不对她做出逾越的举动。
尽管很想,但他清楚,那样做了,会打碎他与许鸢之间难得的和谐。
他后脑枕着靠椅,眼眸轻抬,落在遥远的沙丘上。
寂静的车厢内,只有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钝钝的,每摩擦一寸,都会给他带来一阵痛楚。
“不能说话,还可以靠动作表达爱意。”
“但如果真的那样做,你又会说,谢斯止,不要做奇怪的事。”
他淡淡地道:“不被允许说话,也不被允许动,归根到底,你其实希望我变成一个死人吧?”
许鸢被他绕得头晕。
只是让他别说奇怪的话,顺便扎了他一下。
在他脑海里,已经脑补出许鸢要他死的画面了。
“我是那样说,可你的嘴巴并没有闭上。”她冷淡地说,“不要装可怜。”
谢斯止微笑,他从两人斗嘴间尝到了一点甜头,乖乖地闭上嘴了。
许鸢缝合好伤口,剪掉多余的线头。
他看了眼,没忍住又说了句:“弗拉克斯曼小姐的选拔,是教你缝蜈蚣的?”
许鸢瞥向伤口。
缝合线歪七扭八,落在白净的皮肤上,确实和蜈蚣也差不多了。
不知道伤口愈合后,会留下怎样丑陋的疤痕。
她想了想:“要我重新缝吗?”
谢斯止眉梢一挑。
虽然她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但他分明觉得,许鸢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点邪恶的小心思。
如果有机会,她大概率会毫不留情地,再狠狠扎他几针。
他收回手臂,淡淡地说道:“好意我心领,重新缝就算了。”
……
拿到汽车旅馆的黑名单之后,一路顺利。
中途某晚,两人找了家旅店,条件比集装箱干净。
夜里,谢斯止上了床。
他很规矩,一整晚下来,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举动。
倒是许鸢失眠了半宿。
现在的谢斯止令她陌生。
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这五年里改变了,还是一时的假象。
她翻来覆去了半晚,终于把谢斯止吵醒了,他倦意的声音响起:“要我去椅子上睡吗?”
许鸢仰躺着,原本在凝视着天花板发呆,听到这话,她回头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问:“你以为装出现在的样子,我就会忘记从前那个恶劣的你吗?”
谢斯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过去的事,我从没要你忘记。”
他平静道:“如果以为我是想用虚假的面孔留住你,那就错了,对你而言,这三十天是逃离我的倒计时,对我而言,却是很好的时光,我不愿意打碎,就只能用一切方法来维系。”
“你我都很清楚,我是在装没错,但我既然愿意装下去,你也就,不要揭穿了吧。”
他坦然承认,并且说,会继续装下去。
这给许鸢打了一针镇定剂,她身体放松了下来。
在这之前,她身体紧绷,很怕夜里某一刻,他毫无征兆地覆上来,亲吻、抚摸,滚烫的身体相贴,像从前许多个夜晚一样,把她带入痛苦又愉悦的深狱。
顾虑消失,许鸢睡着了。
谢斯止却清醒了,他侧过身,凝视她安静的睡颜,
他曾在她肩胛骨写了一个“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