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裴霁言。
他穿着一身精心剪裁过的白西装,俊美得仿佛阿波罗降世。
头发乌黑柔顺,泛着光彩,不过不是宴会的灯光,而是最澄明最清透的月光。
他身旁围着几个正值青春的少女,笑声风铃一样。
不知说起什么,裴霁言脸红了,这让少女们笑得更加开怀。
裴霁言想离开,却被团团围住。
他有些窘迫,在某一刻,像是有所感应,他抬起头,毫无防备地与许鸢对上视线。
那一眼,他也怔在了原地。
许鸢脸色苍白,转身就走。
“许鸢——”裴霁言反应过来,强行推开围住他的女孩,追了上去。
越往宴会的深处走,人越稀少,大提琴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夜色黑沉沉的,有种□□里的阴森氛围。
许鸢不怕阴森,她只怕裴霁言看到。
这落魄的处境,这难以启齿的身份,她无法解释。
她没走出多远,就被裴霁言追上了。
他拽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停下:“许鸢,我在叫你,没听到吗?”
意识到这行为和这话里的强硬态度,他在许鸢停住脚步后绅士地松开手。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他盯着许鸢手腕上浮起的红印子,“弄疼你了吗?”
许鸢抿了抿唇,转过身看向他:“有事吗?”
裴霁言目光澄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天真和柔软。
他欣喜到语无伦次:“你失踪后我去过你家,也问过老师,都说你被青木帮带走了,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青木帮和裴家没有交情,今天来参加宴会,我是想要请谢盈朝帮我和青木帮搭桥,救你出来的。”
许鸢安静听他说话,思绪回到去年冬天。
学校转来一位学生,到校第一天就引起轰动。
裴霁言,他优秀、温柔,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追求者甚多,可他对谁都是礼貌地拒绝。
许鸢和他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产生交集。
那年冬天许鸢所在的社团组织义卖,募捐到的资金会捐给偏远山区的失学儿童。
学生们对此事没有兴趣,就在募捐要失败时,裴霁言走进来。
他摘下腕上的手表递给她。
那块表至少几十万,许鸢没接。
“就当为孩子们尽一份心。”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也为你。”
许鸢不解地看他。
他眼睛弯弯,拉过她的手,将手表放在她掌心:“许鸢,不要再皱着眉头了,开心一点。”
那天是一道分隔线,但分隔的东西朦朦胧胧。
他们从不熟变得熟悉,拥有共同的爱好、兴趣与话题。
会在周末相约去图书馆看书,会去看浪漫的歌剧和特立独行的美术展。
但彼此之间的窗户纸,谁都没有捅破。
许鸢了解他的爱好,他的兴趣,却从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裴家的小儿子,裴霁言。
就像裴霁言也并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她。
他无法从她此刻的神色看到窘迫和忧虑,只是为重逢感到喜悦。
裴霁言望着她苍白的脸颊:“你还好吗?”
夜晚安静得过分,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仿佛远离了这个世界。
许鸢垂着眼:“嗯。”
其实并不好,可裴霁言太干净了。
当着他的面,她无法把自己的处境说出口。
裴霁言:“可是你看起来很糟糕,这几个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谢家?”
许鸢:“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怎么会是你自己的事?”他音调拔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可以对我讲,许鸢,我可以帮你,我也……”
他顿了顿:“……我也想要帮你,真心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许鸢垂着眼。
“你还有我”。
多好听的一句话,却不能当真。
对于裴霁言想要帮助她的心思,她心存感激,但也只是感激。
或许这世界上有人能帮她,但那人不会是裴霁言。
父母离世至今三个月了,如果事事都指望别人来救,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事实上,能帮助我的人只有我自己。”许鸢朝他礼貌地笑笑,“不过裴霁言,还是要谢谢你,能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很开心,你该回去参加宴会了。”
裴霁言静了。
“你是怪我没有早点出现,对吗?”
许鸢摇头:“我不怪任何人,况且你没有帮助我的义务,我都懂的。”
她的话出自真心,听起来却很刺耳。
裴霁言又沉默了。
在漫长的寂静过后,他突然把许鸢揽进怀里。
像是压抑了很久,动作急迫,手臂环住她单薄的身体,生怕她跑了一样。
“你该怪我的,三个月前,父亲发现我私下联系青木帮,把我关了起来,昨天才放我出来。许鸢,真的很抱歉没能及时救你,可你也要相信我,我没有不管你,哪怕被关着无法与外界通讯,我也每天都在想你。”
许鸢一怔。
这三个月对她而言是绝望的地狱。
看似生活在偌大的庄园,灵魂却被禁锢在黑暗的匣子里。
她以为她是一个人。
却没想到,裴霁言一直在想办法找她。
一种久违的温暖环绕住她。
裴霁言:“一会儿我会找谢盈朝谈谈,你跟我离开,好吗?”
某一瞬间,许鸢差点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答应了他。
就在她想要开口时,一声清晰、低沉的嗤笑不合时宜地响起。
许鸢抬头,看见谢斯止站在光影的暗处。
墙上爬满了缀着白花的藤蔓。
而他就靠在墙上——以一种懒散地姿态,不知靠了多久,不知听到了多少。
他干净的白衬衫几乎和墙上的白花融为一体,完美地隐匿在了黑暗里。
明明是个漂亮的少年,可当他站在暗影中投来一瞥时,眼底却蕴着一团暗色的火焰,雾蒙蒙的,比夜还漆黑。
他盯着裴霁言,轻轻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荡开一圈深沉波纹。
“姓裴的。”月色在他脸上映出了冷冽的线条,少年嗓音危险,“衷心地建议你,把手从她身上拿开。”
第08章
裴霁言放开许鸢。
他凝视着繁花墙下的少年:“谢斯止?”
谢斯止懒懒地直起身。
西裤衬衫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清俊挺拔。
少年身上有种远离尘烟,松散、罩着暗色迷雾的漫不经心。
他理了理衬衫的领口,纽扣敞着,漂亮的锁骨和冷白的皮肤一览无遗。
庄园里处处都是盛放的玫瑰。
在夜晚里散发着馥郁的香味,妖冶的颜色。
“我知道,打扰别人叙旧很不道德。”谢斯止笑着,“不过让你们继续谈下去,这场宴会就要热闹了。”
“什么意思?”裴霁言问。
“别用这种正直的目光看着我。”谢斯止高脚杯中的红酒一滴未沾,随手倒在脚下的玫瑰花上,“你为什么不回宴会上看看呢?谢盈朝最讨厌吵闹,你不会以为他办这场宴会,只是为了交际吧?”
裴霁言:“我听说是为了宣布和温氏联姻的消息。”
谢斯止嘲弄地笑:“只有你这种单纯的少爷才会信。”
“温氏到温楚溺父亲手里,已经是个光鲜亮丽的空壳子了,亟需与谢氏联姻自救,去年冬天,他们不知用了什么偏路子拿下K国一份能源开采的大单,可他们没有能力接手,于是找到谢盈朝,提出两家合作。”
“联姻,是附带的条件。”